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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個時候，侍者突然有點出乎艾德預料的在背後叫住了艾德。

    “等一下，先生。”

    “……”

    艾德腳步頓住，過了一秒鍾才回身向後。他側著身體，一隻手握著高高的能夠插進半把雨傘的酒杯停在胸前，略微歪著頭，斯文的眼鏡後麵清明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盡管什麽都沒說，但是他的詢問疑惑之情卻溢於言表。

    侍者的臉色有點奇怪，有點蒼白，沉靜中帶著些許平複不下來的激蕩的波紋，眼睛裏麵藏著某種無法看清楚的東西。他似乎是在畏懼著什麽，說話聲音輕的好像一隻偷奶酪的小老鼠，而一百隻凶惡的貓正在它頭頂的樹枝上睡覺，隨時可能無意識的一個翻身就掉下來把他砸死。

    “小心那些光亮照不見的角落，先生。”侍者看著艾德，目光瞥向酒吧深處，然後又望了一眼艾德所向的那個靠著牆壁的單獨卡座，“這個地方一直都很安靜，但有的時候它也會變得很吵鬧。”侍者看回艾德，與他直直的對視在一起，“而這種轉變往往都隻發生在眨眼之間，讓你沒有任何準備的餘地。”

    這侍者呆在這當侍者真是可惜了……艾德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點了下頭，什麽也沒有說，然後回身繼續走向了自己的原目的地。他不知道那位兄弟在他的背後做出了什麽樣的反應，露出了什麽表情，他也不關心。他記得自己是在一個什麽樣的地方，知道會來到這裏的大多都是些什麽樣的人，無論從表象上看它有多麽的不相似，多麽的具有欺騙性。

    而剛才侍者那些含蓄委婉、蘊意極深的話語更加的讓艾德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過這倒也正好，正好他本身也有著一些想法，需要一些外部的推動力才能夠進行實踐。就是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會像他所想像的那樣順利了。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正如他自己所說，無論從表象上看有多麽的不相似，這裏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也依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改變。它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坐下之後的艾德幾乎全部的身體都陷入進了黑暗中，最近的燈光所照耀的區域都在兩個桌位之外遠的地方，本來他所穿的就是習慣性的黑色衣服，這一下與環境相匹配讓他徹底變成了焦土裏麵的一塊煤，基本看不出來了。

    隻有他的眼鏡，還在黑暗中反射著些微的逆光，昭示著他本體存在的位置。

    將酒放在小小的圓形桌麵上，艾德扯開衣服，從懷裏麵掏出了雪茄和火機。本來他想要隨便點一支瑪西的“中場休息”，但是在想了想後，還是給換成了阿爾伯特的“暴風雲”。現在是工作的時候，是幹活的時候，可不是“中場休息”的時候。

    火焰在黑暗中閃耀，接著熄滅消失不見，隻留下了一點紅光，忽明忽暗的亮動，時盛時弱。

    這大雪茄的味道和勁力確實不是小雪茄能夠相比的，艾德感覺嘴裏這又長又粗的東西能夠讓他整整抽上一天。而阿爾伯特那家夥幾乎是全天嘴裏都咬著這麽一個玩意兒，從某些方麵來說也真是夠了不起的。

    吸了幾口之後，艾德用三根手指捏住取下，看著音樂台的方向，伸手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確實夠烈，哪怕是現在的他也不能夠保證自己喝的了多少，而瑪西竟然每次都在類似場合下抱著這東西不放，某種意義上來說厲害程度一點不輸給阿爾伯特。

    此時台上的女歌手唱完了最後一句停了下來，周圍昏暗的中間中立刻紛紛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夾雜著一些口哨。

    艾德也跟著鼓了鼓掌，接著便用眼角餘光注意到一個黑影看似緩慢實則速度極快的向著這邊飄忽著接近了過來。他的目標很明顯就是這裏，就是他的麵前。

    女歌手開始唱起了下一首歌，節奏相對於上一首變的稍快了一點，讓人聯想到一片起伏的海浪，以及上麵兩支槳的小船。但總的來說，氛圍還是相當的愜意。

    黑影在艾德的麵前坐了下來。艾德拿起酒杯，喝酒，看著那人，那人也看著他，兩人的目光隔著空氣對視，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艾德將酒杯放下，將“暴風雲”咬在嘴裏，用力的吸了一口。輝耀的火光中，他的眼鏡鏡片映上了溫暖的紅色，也將對麵人的麵部輪廓給照亮了個大概。他的腦中對這張臉立刻就有了一個相當深刻的印象。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不算太普通大眾化的男人，正常情況下扔到人群裏麵的話隻需要稍微掃幾下就能夠找到他的位置，原因到也不是他有多麽的帥氣或者難看，隻是因為他很有特點。他的左側臉頰接近耳朵的位置有著一條豎向的金屬從肌膚裏麵裸露出來，暴露在了空氣中，成為了他一個標誌性的特征。

    這個人受過傷，很重的傷，可能當時半個腦殼都沒有了。但是之後的手術非常成功，救回了他的命，隻是在他的腦袋側麵那個位置留下了那麽一點不算太難以接受的痕跡而已。類似的人艾德在星際見過無數個，機械身體部件替代原本肢體或者髒器功能的技術早已經在戰爭之中完全發展成熟了。

    艾德懷疑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從他想象的那個地方、那個時候過來的那種家夥，因為在他看似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似平靜沉著的眼底深處，是被非常用力的壓抑著的扭曲惡意。如果不是他還在艾德麵前像個人一樣的坐著，像個人一樣的做著人一樣的動作，艾德有理由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戰爭綜合征的精神病患者。

    他當然會這麽想，因為就某種角度而言，他自己就有這個病。好多年了。

    “嗨。”

    男人開口，嗓音低沉，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艾德。而這種直接了當的問候則是沒有讓艾德產生一點的反應，他依然還是那麽穩穩當當的坐著，像嬰兒嘬奶嘴兒一樣吧嗒吧嗒抽著大雪茄，一口一口灰白色的煙霧在黑暗的空間中繚繞升騰，稍微的阻礙了男人的視線。

    “我的名字叫做‘潘’。”那男人繼續做著自我介紹， 雖然還是沒有得到艾德的任何回應，但他似乎也毫不介意，態度異常的認真，“我聽說你認識‘白琳’？”

    “……”

    艾德停止了嘬奶.頭，咬著雪茄的嘴角咧開，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他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潘’的疑似有著戰時編製背景的男人，然後轉移目光看向了他身後，看向了周圍其他昏暗燈光中正在若有若無注視著這邊的一雙雙眼睛。

    他看到了一個有著一頭銀灰色帥氣中長發的風衣男人，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是戴著明顯價值不菲的銀絲邊墨鏡，正單獨的坐在一個孤零零的卡座椅子中，以一個極其瀟灑的姿勢孤獨的喝著酒，半歪著頭斜著眼睛注意著這邊的情況。這個人身上的氣質給艾德的感覺就好像他是從電影裏麵走出來的一樣，換一個場景就是能讓無數粉絲歡呼尖叫的紅毯明星。

    不過除此之外，這是個菜鳥——他可能自以為自己是個高手，但被艾德如此輕易的就發覺到存在便已經說明了問題，特別還是在對方似乎很努力讓自己不被發覺的情況下就更說明問題了。

    相比之下，另外一個同樣也馬上被艾德所注意到的家夥就要不好說的多了。艾德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覺得有點古怪，第二眼就明白了為什麽。那個戴著牛仔帽的歲數和老杜洛克不相上下的老男人，他根本就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一隻手兩根手指夾著燃燒的煙頭，將整個身體都正麵轉向了艾德這邊，成熟男人特有的那種似笑非笑的麵部表情讓艾德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看出來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態度，什麽意思。

    這個老牛仔沒什麽別的特殊的地方，就是手邊放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提箱，讓艾德多瞥了兩眼。

    第三桌相比之下要更古怪一點，坐在那邊的和前兩桌不同，是一起的兩個人，而且是對比非常明顯、甚至有些滑稽的兩個人。他們其中一個是穿著墨綠色襯衫留平頭的大塊頭中年人，雖然看上去好像很有噸位，但並不是胖，隻是純粹的塊頭大，發福程度僅限於略微隆起的肚腩。他戴著那種很斯文、很人畜無害的眼鏡，眼睛很小，而且還是天生的眯眯眼，再加上那似乎一年四季都不會變化的微微笑容，讓他很有種平易近人的親切感。

    而與他相對的，則是對麵的另一道身影，另一道嬌小、詭異的女孩的身影。這和那位銀發風衣的墨鏡帥哥一樣，也像是個從電影裏麵走出來的人物，不過不同的是那位帥哥走的是黑暗英雄風格，而她則走的是哥特恐怖風格。

    那精致的小臉，蒼白的皮膚，漆黑的眼圈，紫紅的嘴唇，還有黑紫色的哥特短裙以及同色的亂糟糟的卷發，配合上真人娃娃一般沒有生氣的神情以及一雙似乎永遠在注視著死人的眼睛，隻是什麽都不用做的往那裏一站，就能夠起到讓小孩兒止哭的效果。

    注意到艾德的目光，女孩的腦袋忽然猛的一擰，直直的與艾德隔空對視在了一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