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和阿爾伯特有關係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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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伸出舌頭舔了下嘴唇,艾德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蓋爾,不知道內心中在想些什麽。他的眼角餘光瞄過了蓋爾指間處的煙盒。
“人類在本質上是一種虛偽的生物,人類的社會在某些方麵上來說可以算做是虛偽的產物,來源於真實的謊言將世界化作了廢墟,然後在廢墟中創造了世界”——這種充滿著紛揚的灰燼色彩的所謂蘊含著宇宙真理的憂傷詩言在黑洞紀元時期曾經隨著流浪太陽係的星際雲遊詩人而被廣泛傳播到了每一處有著人類生存痕跡的角落,有人讚同,有人反對,有人痛恨,有人喜愛,有人沉默深思,有人不屑一瞥。
但有意思的是,讚同的人大多不是完全讚同,反對的人也不都是完全反對。
不過無論如何,在地下王國,在與文明社會相對的黑暗社會之中,這句話幾乎可以算作一條構成他們世界、讓他們生活所依賴的一切得以存在的至理。“謊言與妥協”,“暴力與欺詐”,一切的不正常構成了他們正常的世界,正常的生活。他們就活在這樣一個虛偽不言而喻的空間之中,一個與現實世界以另一種形式相互平行的特殊維度之內。
所以艾德需要率先考慮的一個疑問,就是他麵前的這個男人,蓋爾,他是在說真話嗎?
要知道對於一個能夠在阿爾伯特手下擔當重要職位的家夥來說,靈活的運用語言方麵的各種技能來應對各種局麵各種狀況幾乎是一種最最起碼的最基本基礎的要求,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麽實際上連能不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都是一個屁股打著個問號的問題。
而艾德的判斷是,無論蓋爾在正常的其他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但是此時他所說的話,他臉上的煩躁,他目光中的控製著的咬牙切齒,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至於原因,就是因為那個煙盒。
所以事情就幸運的簡單了。
“抽一根。”他側著身體躺在椅子裏,伸出一根手指遙遙的指了一下蓋爾指間的那東西。
“……什麽?”蓋爾瞪著眼睛,一動不動。
“你需要冷靜一下,朋友。”艾德說,半閉著眼睛舔了下嘴唇,“我讚同你剛才說的每一個字,我覺得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並且我相信那些話確實發自你的內心。現在安靜下來,抽一根,好好慰藉一下自己。”
蓋爾看著艾德,目光動了動,然後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神情依舊沒有變化,但是好像明顯的放鬆了不少,像是突然想明白些了什麽。
他將手中的煙盒“啪”的拍在了桌麵上。
“你根本就不在乎,對吧。”他睜著眼睛,以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緩慢的點頭,“你剛才所說的話……你是在誘導我,為了擺在台麵下的目標。你根本不在乎什麽所謂的階級所謂什麽上下,你從頭到尾在乎的都是為了達到你的目的?”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這麽想。”艾德沒有要否認的意思,隻是看著蓋爾的目光不知不覺變的悄然深澈了起來,“因為和尊敬的先生你不同,我很弱小,很渺小,也沒有什麽上進變強的心,不是那種會成為什麽世界主角的人。我已經放棄很長時間的了。
“我跟隨過心中有著宇宙蒼生的人,我跟著一起有過將星空萬物一起放到心裏的想法和嚐試。但是最後,那些全都不了了之了。我在晚上或者白天、安靜或者吵鬧之中閉上眼睛入睡的時候,腦子裏曾經有過千千萬萬的想法,但是在我睜眼之後它們全都消失了。我還是要為活下去而握起槍,去戰鬥,去掠奪,去殺人,麻木的將自己的身體動起來,即便我想不明白我為什麽非要那麽做,為什麽要活下去。我想去尋找,但是沒有餘力,因為僅僅隻是爭取那個可能有朝一日能夠真的擁有去尋找的資格,就已經耗費掉了我全部的精力。
“我很抱歉,我放棄了想著星際眾生,放棄了那些生活在‘上下’之中的人們,放棄了人類文明已經持續了自有曆史記載以來就一直持續著的戰鬥。因為我在稍微了解一點之後,發現這場人們為那些所謂的‘正義’的事情——各種各樣所謂‘正義’的事情戰鬥了無數歲月之後,戰爭依舊持續著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來。
“上下以前存在,上下依然存在。
“我很抱歉,我覺得我打不贏這場戰爭,無論是站在正義的一方,還是不義的一方。
“我很抱歉,我不是那個打破禁錮、創造奇跡的英雄。
“我很抱歉,我隻是……‘我’。”
艾德平靜的說著,聲音很柔和,速度破格的緩慢,語調一直沒有什麽大的起伏。但是聽到最後,蓋爾卻是一點一點,逐漸的沉默了下來。
他雙手抱在胸前,歪著頭凝視著艾德,在後者最後話音落下一會兒後,他閉著嘴深吸了一口氣。
“阿爾伯特閣下是一位偉大的人,一個了不起的巨人。”蓋爾平緩的出聲說道,“很顯然,如果是他的朋友,有多奇怪都不奇怪。”
艾德咧了咧嘴,似笑非笑。“我就當你誇我了。”他隨意的說道,恢複了平常語速輕快卻又總是讓人感覺好像話裏有話的那種讓人討厭的狀態感覺。
“我不敢你當做我沒有在誇你,先生。”蓋爾目光戳在艾德身上一動不動,輕輕搖頭,“如果你要問,我害怕之後有戴著紅戒指的人在我不喜歡的時間到我不喜歡的地點等著見我,而我一直到見到他們之後才知道。”
“……我相信那對你來說一定是十分糟糕的一個情況。”艾德眨了下眼,目光眯著閃動了一下,隨後又慵然的散開,“但是我同時也相信你可能是有些敏感過度了。你的老大不會對你那麽苛刻的,尤其是在因為……外人的時候。”
“敏感?”蓋爾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不過笑容中卻滿是譏諷。他伸出手,指了指辦公室門外的方向。
“記得嗎,”蓋爾眼睛看著艾德,“博福特小姐,將你帶到這裏來的我的秘書。我知道這麽說可能有點奇怪,當然這在其他正常的公司裏也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但是在這裏,在我這裏——對於她來說,我就是她的神。”
“……”
“而她與我之間的關係,便類似於我與阿爾伯特閣下之間的關係。”蓋爾收回了手指,對著艾德挑了挑眉頭,“問題不在於‘想不想’,先生,而在於‘能不能’。我對於博福特小姐來說,是神,是主宰她的神,這並不是因為我想成為神,而是因為我與她之間各自所在的位置,讓我注定勢必成為她的神,因為我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確確實實是能夠算的上是主宰著她的神。
“我想不想主宰她是一回事,我能不能主宰她是另一回事。對於她來說,她對我的恐懼,在後一個條件成立的情況下,前一個根本就沒有了意義。
“而對於我來說,我與阿爾伯特閣下之間亦是如此。你說他不會對我苛刻是一回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對我苛刻是另一回事。同樣的,他是不是真的不會對我苛刻是一回事,我認為不認為他是不是真的不會對我苛刻就是另一回事。
“對我來說,於我而言,問題的答案永遠都不會變——他是我的神,他對我有著主宰的力量,這對我來說,就是‘苛刻’,就是我永遠必須要把事情都必須做好的理由。
“一個古老的定律,‘如果有可能,那就是肯定’。
“如果我在處理關於你的問題上除了岔子,阿爾伯特閣下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苛刻的對我嗎?先生,聽好了,再一次的聽好了——問題不在於‘想不想’,而在於‘能不能’。
“阿爾伯特閣下有那個本事能夠苛刻的對我嗎?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他確實有那個本事。而如果他能夠苛刻的對我,那他就肯定會苛刻的對我。所以我絕對不能夠出任何的錯誤,絕對不能夠心懷任何的僥幸。
“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誇張,可能覺得我這樣偏執讓自己活得太累,但是先生,這就是生存的秘訣。”
蓋爾將手放在桌麵上,身體向著艾德這邊靠近了一點,目光直視著艾德的眼睛。
“你賭,”他說,“你的贏麵非常大,你可能贏得了一千次,一萬次,可能贏上十萬次才會輸上那麽一次。但就是那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就會要了你的名字,讓你之前贏過的十萬全部歸零。這聽上去可能不公平,但無所不在的不公平,按照各種不同的種類,公平的均分到各類不同的人群,這才是最大的公平,不是嗎?”
“……”艾德嘴唇動了動,看著蓋爾,咧了咧嘴,出聲的嘶了口氣,“抱怨一句?”
“什麽?”
“抱怨一句,我不會說出去的。”艾德咬著牙,笑中帶著一點放縱猙獰的盯著蓋爾,“我想你肯定已經壓抑很久了,相信我,偶爾釋放一下對你有好處——來,嚎出來!”
“……”
蓋爾動了動嘴角,緊繃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古怪。他吐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明顯放鬆了下來。他放在辦公桌麵上的手臂向著艾德的方向緩緩抬起,像是要跟這個男人把一下手。
然後,他豎出了一根中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