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朝舊事,恩怨糾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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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為魯晟診病的太醫名叫陸成淵,家中世代名醫,祖上幾代皆是前朝太醫令,到了陸成淵這一代,更是因其天資聰慧,找到了不少醫治罕見頑疾的方法,在朝中頗受倚重。
陸成淵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奪嫡之亂中,一顆重要的棋子。
魯晟患病後,陸成淵受太子所托,廢寢忘食的研究各種醫術典籍,期望能找到一種方法徹底根治皇上的頭風。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嚐試,得到的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民間一位術士找到了他,聲稱有一紙奇方,能夠徹底根治頭風。
陸成淵大喜過望,立即按照術士所列藥方著手配藥,可是,最後他卻發現,他還欠一味藥,那便是長於龍盤穀的風涎草。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來自於龍盤穀的兩位謀士,葉闌和雲牙子。
那一日,他便親自到了雲牙子府上,向其詢問那一味風涎草之事。
【二十年前雲牙子府中】
“風涎草?”坐在案邊的雲牙子聽見陸成淵口中所言,放下手中書卷,抬頭問道:“陸大人要風涎草何用?”
陸成淵臉上有些為難,不是因為他不信任雲牙子,實在是這帝王家所患之病,所用之藥,除非皇子或是嬪妃,實在不便向外人透露。
他隻得笑了笑,避重就輕的回答道:“老夫一介醫官,自然是想以這風涎草作入藥之用。”
雲牙子見他如此猶豫,也是將他心中顧慮猜到了幾分,於是點了點頭,起身行至櫃旁,取出一隻木盒打開,拿出一個瓷瓶,回身說道:“風涎草我沒有,但卻有一顆以風涎草煉製的藥丸,若是陸大人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雲牙子將那瓷瓶放在案幾上,推到陸成淵麵前。
陸成淵興奮難掩,拿起那瓷瓶打開,從中倒出一顆精細的藥丸,細細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回瓶中。蓋好瓶塞,他卻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抬頭問道:“為何這藥丸隻有一顆?”
雲牙子微微一笑,垂眼道:“風涎草在山中本就少見,煉製一顆藥丸所需的風涎草就需積攢數年,自然稀少。”
陸成淵一聽,也知道此物價值不菲,忙問道:“如此珍貴的藥物,可是有什麽巨大的效用?”
雲牙子也不遮掩,點點頭道:“對命懸一線的垂危患者來說,不失為救命良藥。”
陸成淵驚詫,心中想著這藥丸果然有奇特之處,卻又覺得就這樣平白向人討要如此貴重的藥物,有些不明事理,便坦言道:“雲大人,此物如此珍貴,老夫不敢平白索取,雲大人可有什麽想要之物,老夫願意用來交換。”
雲牙子笑著擺了擺手:“陸大人言重了,藥物的貴重之處就是能夠治病救人,否則,它便一文不值了。隻要陸大人將其物盡其用,便是對得起它的貴重了。”
陸成淵眼中顯露出一絲敬佩,常聞朝中人言,雲牙子心性不凡,胸存高義,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他也不多言,隻端正起身子,拱手說道:“雲大人心若星雲,不落俗塵,老夫在此謝過了。”
說罷想起配藥之事刻不容緩,便撐地起身,微微俯身道:“那老夫便先告辭了。”
雲牙子點了點頭,看著陸成淵小心的將那瓷瓶揣進衣襟當中,匆匆走出了屋門。
近日裏宮中一直有傳言說陛下患病,卻沒有人知道所患何病。雲牙子想了想,可能陸成淵今日前來尋這風涎草,也是為了給陛下治病吧。
隻是這風涎草所煉製的藥丸雖然對垂死之人有奇效,但對別的病症卻絲毫未聽說過有什麽作用。
難道陛下,已經病重至此了嗎?
或者說,他在找的其實不是藥丸,而是風涎草這個原料?
如果是那樣……雲牙子眼中一驚,自己是否……應該對他稍加提醒?
想到這裏,雲牙子微微蹙眉,而後輕輕搖了搖頭,不,自己本就不曾理會那些朝堂紛爭,即便陸成淵真的在找風涎草的原料,即便……這當中真的有什麽蹊蹺,自己也不應牽扯其中。
隻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心。
篤定了心思,雲牙子便也不再多想,免得自尋煩惱。
而陸成淵那邊,他湊齊了所有材料,便先行以身試藥。
他將所有藥方上的藥物熬製妥當,先是自己喝了一碗,等了兩天之後,發現身體並無異樣。
既然未有異樣,那麽至少能夠說明它沒有害處,至於是否能隻好陛下,就隻能讓陛下親自用過才會知道了。
確認無誤後,終於將此藥方送到了宮中,交給了太子。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一紙藥方,將陸氏一族推入深淵,滿門抄斬。
他到死都沒有明白,為什麽明明自己親自試過的藥方,會令皇上暴斃而亡。
【夜鬆雀府中】
聽到這些,秦桑的眉頭深深的皺在了一起。
這段在秦桑出生前就已經發生的往事,師父與師兄在山中時從未提及過,而如今聽起來,竟是這樣的血雨腥風。
“為何會這樣?”秦桑不解問道。
她指的當然是陸成淵的那一紙藥方,為何會令西鑾皇帝暴斃身亡。
應清仿佛不經意的看向了對麵的蕭何,卻將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因為風涎草本身雖然可作藥用,卻是帶有劇毒的。若非得當煉製,絕不可能將毒性祛除。陸成淵試藥時所用的是師父給他的藥丸,而他將藥方送進宮中之後,太子命人尋來的,卻是風涎草這味原料。”
蕭何隻垂眼靜靜聽著,並未露出半分別的神色。
秦桑聽了應清的回答,更加不解的皺眉道:“那為何那個術士將藥方給陸大人的時候,不寫明是要藥丸,而要寫風涎草呢?”
應清將定在蕭何臉上的目光收回,看向秦桑,也不言語,隻靜靜望著,似是在等她自己想明白。
秦桑看著應清的目光,皺眉思考了起來,突然,她瞪大了雙眼驚訝道:“你的意思是……那術士是故意這麽做的?”
秦桑心思一轉,已是一身冷汗。
如果說,那術士是故意將風涎草寫在藥方當中,那便必然是在刻意陷害陸成淵。為何要陷害陸成淵?為何要不惜以皇帝的性命為代價來陷害陸成淵?
不,他的目的絕不僅僅在此。
藥方經過陸成淵之手遞交給了太子,從配藥到用藥,太子脫不了幹係,這個人不是在陷害陸成淵,而是在陷害太子。
這麽一想,秦桑心中頓時了然。
一石二鳥之計,不僅令皇上就此喪命,也叫太子難辭其咎,難登皇位。這樣的計謀,能夠得到好處的隻有兩個人,要麽是齊王,要麽是恒王。
秦桑深深歎了口氣,奪嫡,又是奪嫡。曆朝曆代因這奪嫡之爭上演了多少手足相殘,父子反目的戲碼。正是這血淋淋的權謀與算計,熔成灰燼,堆成了那皇位的奠基。
而這條計謀的設計之人,秦桑抬眼看了一眼蕭何,除了他的師父葉闌,秦桑想不到別人。
蕭何臉上無比的平靜,絲毫看不出因為這個故事有任何的反應。秦桑看了他許久,終是將頭回過,又望向了應清。
“後來呢?”秦桑開口道。
應清也將方才秦桑看著蕭何時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知道,秦桑這一時間已是將此事猜到了大概,便繼續說道:“後來,先皇駕崩,太子背上了下毒弑父的罵名,被天下唾棄。恒王與齊王順應民意,舉兵圍剿。再後來,齊王據渭水以南立國南淵,而恒王,則守渭水以北,建立秦川。”
聽到這裏,秦桑不免還是分神了一瞬。
“齊王據渭水以南立國南淵”,這簡單的一句話,說起來多麽波瀾不驚。卻有多少人還記得,那是無數血淚刀鋒,英魂枯骨,才換來的江山。
而那些如今隻能徘徊在荒野的孤魂中,就有她的父親。
應清看見秦桑這片刻落寞的神情,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那些如夢魘般揮之不去的往事,忙不再沉默,將話題移往別處。
“先帝過世後,師父與師叔回到龍盤穀複命,卻發現祖師爺已隨先帝駕鶴西去。原來,當年祖師爺在山頂卜的那一卦,卦象顯示祖師爺命數與先帝相連,先帝駕崩之日,就是祖師爺歸西之時。”
應清看見秦桑又抬起頭認真聽了起來,心下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於是,師叔葉闌奉祖師爺遺命與其師妹完婚,而師父,則離開了龍盤穀,雲遊四方。”
秦桑緩緩點了點頭,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疑惑問道:“那後來,師叔又為什麽會進入南淵成為太傅?”
應清沒再繼續回答,而是看向了對麵的蕭何。
蕭何這才回神,見兩人都看著自己,也不推辭,坦然說道:“祖師爺遺命中,要求師父接手龍盤穀一應事務,承其衣缽。但師父心中,卻一直沒有打消為官入仕的念頭。他與師娘在穀中平靜的生活了近十年,這十年裏,齊王不止一次派人前來請師父赴南淵為官,師父礙於祖師爺遺命,一直沒有答應。”
秦桑點了點頭,示意蕭何繼續說下去。
“但是,師父卻因此變得越來越鬱鬱寡歡,終日沉默寡言。最後,師娘隻好選擇放手,讓他去了南淵。”
蕭何說到這裏,眼神定定的望著某處,像是當年的景象,再一次出現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