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尺黃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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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聽村長這麽一說,這兩天腦子裏的亂麻似乎理順了些:村支書何以突然染風寒,何以如此幹脆地調配人手給他,何以讓他保密……心念急轉間,他也開始懷疑,懷疑村支書跟丁家夫婦、李雲彩三人的墳墓被盜有關——甚至有可能,陳家兄妹也難逃其責。
陳鬆年或許並不知道爺爺昨晚去墓地做什麽,但他應該能猜到爺爺為什麽去。
從與村長的交談中,爺爺得知,村支書“撞見”李雲彩的時間,剛好是那晚他和茅老道出門追丁家夫婦鬼魂前後,那麽有沒有可能,茅老道口中說的濕屍,就是李雲彩?
李雲彩變成濕屍,為什麽要輾轉去找他和村支書?是複仇,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陳鬆年既已知道村支書見“鬼”,那他極有可能是村支書喊去的,而他去墓地的動機,是否隻是為了驗證李雲彩已不在棺內?如果是這樣,那陳家兄妹在墓地上的表現,其實就是在演戲,甚至有可能是在試探爺爺。可這樣一來,他們似乎又跟盜屍扯不上關係……
線索越多,疑團越大,爺爺隻覺得腦子都要炸裂了,但又不能不去試著順藤摸瓜,因為他總覺得,這件事背後,隱藏了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些秘密的最終矛頭,似乎都指向自己。有那麽一瞬間,爺爺感覺就要找到解開所有謎題的鑰匙了,可惜卻被村長打斷了。
村長見爺爺愣神,問他怎麽了,爺爺編了個困倦的借口搪塞過去。村長見爺爺精神確實不太好,也就沒多問,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注意休息,就推門回去了。
爺爺等村長走了,本想重新整理下思緒,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怪事最初的源頭在哪裏,結果卻發現怎麽也靜不下心來,隻得歎了口氣,關門進屋躺屍去了。
接連兩天,村裏風平浪靜,就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爺爺抽了個下午去看望村支書,見他病情非但沒有好轉,臉色反而更加蒼白,渾身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日李雲彩又登門造訪。從村支書家出來,爺爺突然想起跟茅老道還有約,看看四下無人,就快步往山頂茅屋趕去。
走到半路,剛好看到茅老道背著背篼,躲躲閃閃從山頂上下來。兩人簡單打了個照麵,爺爺見他背篼裏放著那天他送過去的老母雞,問茅老道這是做什麽。茅老道沒搭理他,埋怨他不記日子,隻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便領著爺爺去丁衛國夫婦的舊宅。
丁家夫婦無端死後,這土屋就一直荒著,也沒人敢再住進來。爺爺跟著茅老道從後門進屋。內堂大梁上,掛滿了灰白色的蛛網,屋裏所有的物件都鋪著厚厚的塵土。
爺爺注意到,所有門梁上都貼著黃底紅字的靈符,應該是上次茅老道過來時貼的。
茅老道沒在內堂做停留,徑直去了丁家夫婦的臥房。爺爺也跟了進去,見茅老道俯身在抬夫婦倆的床腳,上前去幫忙。兩人剛把床移開,爺爺突然就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惡臭味,不知道從哪兒飄出來。茅老道指了指靠牆的位置說:“你看這兒。”
爺爺順勢望去,沒見有什麽異樣。茅老道貓腰過去,用手指在地上摸索,跟著兩指捏起一條灰白色的尼龍細繩。茅老道往外拉,尼龍繩似乎卡住了,細繩另一端嵌在了牆裏。
爺爺問這是什麽。茅老道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過有可能是地下暗格的開關。兩人又試著使勁往外扯了扯,就聽得地下傳出咯的一聲,似乎是石板摩擦發出的聲音。
爺爺循聲望去,果然有個窗戶大小的方形窟窿,出現在離腳邊兩尺不到的位置。
當時湘西農村不比東北,有挖地窖或地下室儲物的習慣,大隊糧食和物資都統一存放在糧倉,由專人看管。尋常人家就算有私藏,也隻會在泥牆上或者櫥櫃裏開暗格,很少往地下埋,因為地下潮濕,東西容易腐蝕,而且容易被老鼠啃咬。
所以丁家夫婦的臥房地下突然出現這麽大個窟窿,爺爺他倆都感到有些奇怪。
兩人俯身望去,見這方形窟窿幾可容一人自由進出。洞口森森,有微弱的冷風從底下吹上來,那股奇怪的惡臭味更濃了。兩人慌忙捂住口鼻,向後退了一步。
茅老道提議下去看看,見爺爺猶豫不決,臉立馬就掛下來了,說道這可能是唯一解開謎團的機會,去不去全憑爺爺自己定奪。
爺爺被他說動,心一橫,在臥房找了支紅燭點上,就準備去照窟窿的深淺。
茅老道卻突然拂袖撲滅了火燭。爺爺問他這是做什麽。茅老道沉著臉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這要萬一積了沼氣,你不是找死麽?”爺爺聽他說得在理,點頭問那怎麽辦。
茅老道不慌不忙從背篼裏拿出老母雞,用紅繩把雞腳寄上,從窟窿口把它一點一點地往下放。紅繩放了約有四五尺長的樣子,母雞這才落了地。我爺爺二人不由納罕。
當時農村蓋房,因多為單層,且是土屋,地基打得都不深,即使是三層以下的豪宅,最深也不過三尺;加之天然土層堅實,無需加固,建築工對地基改建都不是很上心。
丁家夫婦蓋房時,我爺爺是幫工。因為是在土廟原址上重建,不存在地基建設的問題,所以當時他們隻是簡單翻了下表層土,重新壓平,誰也不清楚這地下是什麽情況。
以土廟的格局來看,如果這窟窿之下是鑿空的地基,那未免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懷疑歸懷疑,事情還得做。兩人等了約摸半個鍾頭,把母雞拉回地麵,母雞晃了一會兒神,又撲棱起來。茅老道確認地底安全,俯身跳了下去,然後在底下喊爺爺。
爺爺先把背篼扔給他,跟著跳下,那股惡臭直衝鼻端,熏得他差點沒吐出來。
窟窿下是道兩人肩膀寬的狹長暗道。我爺爺二人一前一後,弓著身子,掩著口鼻,用手來回摸著兩側濕冷的牆麵,在逼仄的暗道裏穿行,漸漸地能適應地下的黑暗了。
不斷有微風挾著惡臭撲麵而來,越往前走,風力越大,視線倒也越加明朗。茅老道猜想前頭應該有出風口,隻是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示意爺爺快些跟上。
爺爺正說著話,掌心突然碰到一團毛茸茸滑膩膩的玩意兒,似乎是人的頭發,本能地縮回手,有幾根發絲被他帶出,在手指間纏繞,隻覺得胃裏一陣收縮,忍不住幹嘔起來。
茅老道問他怎麽了。爺爺哪有心思回答他,抓著他的手往那團毛發似的玩意兒上放。茅老道觸電似的縮回手,強壓著就快湧出喉嚨口的苦水,沉聲說這地兒邪性,得趕快出去。
兩人加快腳步往前趕。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似乎到了暗道的出口。爺爺有些不太適應,忙用手去遮光。透過手指縫,他突然發現右前方兩米不到的牆麵上,站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影。茅老道也發現了,攔著爺爺向後退了兩步,大聲喝問是誰。
茅老道的喝問在暗道中傳得很遠,人影始終僵立不動。白光如同從投影儀中射出一般,將那人影投射在平滑的牆麵上,如同無聲的恐怖電影。爺爺悄悄從地上摳了團泥塊,用力朝人影激射過去。人影晃了晃,突然嗖地一下,朝著他倆正前方跑去,瞬間就沒了影兒。
知道逃跑,就很可能是人,而且這人肯定透著心虛。我爺爺他倆心裏有了底,膽子也肥了,發了聲喊,拔腿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