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疑的茅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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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爺爺還沒來得及找茅老道,茅老道就先被村裏人找上了。
隔天一早爺爺正準備關門上山,就聽見村頭鬧哄哄的,好像在批鬥什麽人。
這場景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村裏最近正處於非常時期,爺爺本能地覺得這事兒不妙,急忙衝向村頭,就見茅老道被幾個青壯年五花大綁,正推推攘攘地往村公社走。
爺爺撥開情緒激動的人群,看到楊善民滿臉陰沉地在指揮,上前問他怎麽回事。
楊善民瞟了爺爺一眼,指著耷拉著腦袋的茅老道沉聲道:“這牛鼻子最近也不曉得囔個了,不好好在山頭呆到,緊到往衛國家跑。昨晚也沒回去,在人家屋頭坐到,還點燈。”
爺爺猜想茅老道指定還在找線索,卻不想被村裏人誤會。他本來身份就特殊,為了幫自己調查這事兒惹得一身騷,心裏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小聲道:“搞不好有麽子誤會哩?”
楊善民正要發作,茅老道抬頭見是爺爺,苦笑道:“曾老弟啊,也就你還信我了。”
爺爺見他臉色蒼白,嘴角有傷,看來之前還挨了頓揍,心中頓時燃起不忿之氣,拍著胸脯大聲道:“我曾保田給茅師父作保,他要是有麽子壞想法,老子跟到他受罰!”眼看楊善民就要發喊,爺爺先發製人,接著道:“畢竟進死人屋頭也算不得事,是不楊主任?”
楊善民狠狠瞪了爺爺一眼,揚聲道:“我說了不算,大夥說說,要囔個才好放人?”
人群中有幾個阿婆大聲附和道:“道長隻要說出在人家屋頭做麽子,我們就放。”
茅老道緩緩抬頭,衝人群望了一眼,目光森冷得可怕。他一字一句道:“救人先自救。我幫你們,你們卻這樣待我。如若不信,我擔保不出三天,過水村還會再生事端!”
爺爺看到楊善民周身微微一顫,周圍喧鬧的人群也都靜了下來。畢竟過水村也就這麽大點地兒,最近發生的事,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不少上了年紀的村民搖搖頭,當先走了。年紀輕的,都拿眼神看楊善民。楊善民歎了口氣,招招手,示意他們放人。
爺爺給茅老道解了綁,順手將那兩隻千紙鶴塞給他,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收好。
茅老道也不多言,把手插進口袋,看了楊善民一眼,對爺爺道:“多謝曾老弟。日前所贈老母雞,老道無福消受,老弟擇日來拿回吧。”說完自顧走了。
爺爺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掏出煙卷遞給楊善民。楊善民沒接,轉身默默走了。
夜裏等村裏人都歇了,爺爺就起身去找茅老道。路過丁衛國夫婦的土屋,他習慣性地朝那兒瞟了一眼。這一瞟,就瞟見丁家夫婦臥房裏透著微弱的光。
爺爺有些納悶:這茅老道是死心眼麽,才給他放了就又重操舊業了?
他吹滅燈籠,悄悄貓到牆角,聽見裏頭悉悉索索的響動,似乎隔著牆壁從地底傳來,想著必是茅老道又去了那地下暗道,迂回到屋後,見後門果然虛掩,便輕輕推門進去。
進了丁家夫婦的臥房,爺爺發現,那暗道口的窟窿已經合上,窟窿邊有支燒了大半的白燭,燭芯還在冒煙,顯然那人剛下去沒多久。他正準備去拉牆邊的尼龍細繩,就聽到地下似乎有人在輕聲說話——聽聲音,好像還不止一個人。
爺爺趴在地上細聽,能大致聽出一個聲音是茅老道的,另外一人卻聽不出來,似乎有些耳熟,卻又不太明顯。那人應該不想被他人認出來,故意壓低了嗓門。
爺爺聽著茅老道說道:“老弟,適可而止吧。狼披了羊皮還是狼。別人認不出你,難道我還看不出來?他命中本有此一劫,你又何必要添把火?”
那人冷笑道:“你憑什麽說我?你做的又比我高明多少?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茅老道接著道:“道通途不同,你現在是在助紂為虐……”
那人打斷他道:“你做的事就合理?你做的事就對得起祖師爺?他待你我如何,你忘記了?你可也好,就愛做這熱臉貼冷……”
“住口!”茅老道似乎動怒了,語氣嚴厲起來,“他待你我如何,是他的事。你我既學了這本事,昔日寄人門下,而今就不該忘了自己的道義!”
“道義?嗬嗬……嗬嗬嗬……”那人冷笑起來,笑聲竟似有些悲涼。
爺爺正聽得雲裏霧裏,突聽那人喝道:“誰!”跟著有急促的腳步聲,向著暗道口這邊傳來。爺爺驚得立馬從地上爬起,也顧不得梳理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了,拔腿就跑了出去。
當晚爺爺一宿沒睡,隔天一早就聽村裏人傳劉鐵根病倒了,情況跟村支書類似,估計也是害了心病。他無暇顧及這些,裝作上山打柴,見沒人跟著,就閃身進了小樹林。
茅老道的茅屋沒關門,爺爺推門進去,見他正悠哉地泡著茶水。
見爺爺進來,茅老道指了指短凳,讓他落座,給他端了碗茶,把拆開了的粉色紙張遞給他道:“我看過了,是楊老哥的筆跡。唉,孽緣啊,孽緣。”
爺爺腦海中總盤旋著昨晚在丁衛國家聽到的對話,對茅老道自然又多了層戒心。
他假裝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心虛,輕描淡寫地問茅老道紙上寫了些什麽。
茅老道說,這是兩封村支書寫給李雲彩的情書。從書信的內容看,村支書結婚後也沒收了偷腥之心,暗地跟李雲彩偷情,還讓李雲彩有了身孕。他動用自己的職位之便,給李雲彩安排落戶和住房,還定期給她送糧食和生活物需,但李雲彩想要的不止這些。
書信中多是村支書安慰李雲彩和勸她墮胎的話,還許諾將來會給她更多。(茅老道當時隻說了個大概,後來爺爺把書信給奶奶看。奶奶說,村支書那筆調,極盡肉麻露骨之能事,也就難怪李雲彩當時死心塌地地信他。)
無論如何,村支書肯定跟李雲彩的死脫不了幹係。聯想到昨晚在暗道裏聽到的話,爺爺忽然覺得,那黑暗中的另外一人,應該就是背後幫村支書的人。茅老道說的“助紂為虐”,想來說的就是這個。如果這一切都說得通的話,那茅老道如今的立場可就變得有些吊詭了。
茅老道見爺爺出神,問他怎麽了。爺爺擺手說沒事,想起了些往事。
茅老道問這書信是在哪兒找到的。爺爺稍一猶豫,還是照實說了。
茅老道捏著髭須忖道:“曾老弟難道不覺得,這件事有些過於湊巧麽?”
爺爺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茅老道起身道:“那楊善民既是楊老哥的親侄兒,理應替他瞞過這件事,將來帶進棺材裏,為何卻偏偏帶你去李施主家?李施主逝去已逾兩年,即便不曾被竊,遺物也不見得完好出現在床頭。還有你說的床下紅字,出現得也太過巧合。”
爺爺不是沒想到這些。昨晚楊善民在李雲彩臥房的舉動確實有些反常,但他畢竟是村支書的人,而且在處理胡二狗這事上也毫不含糊,要說他大義滅親,卻也不能完全說得通。
不過爺爺種感覺:村支書和楊善民之間,似乎有種難以言說的尷尬和隔閡。
茅老道目光深邃望著屋外,幽幽道:“昨晚我去丁家夫婦舊宅,見到一位故友。可惜曾老弟不在,不然讓他給你說道說道,說不定就省了許多麻煩。”
爺爺知道茅老道在試探自己,心裏暗罵他奸猾,不動聲色地附和道:“嗯是嗯是,確實可惜。”茅老道從爺爺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放下心來,給他又加了些茶水。
爺爺心中冷笑,也不發作,謊稱還有事,放下茶碗往屋外走。走到門口,他頓了頓,頭也不回地問茅老道:“茅師父,我想問你件事。你……到底幫哪個?”
茅老道似乎沒料到爺爺會這麽問,手中的茶壺懸在半空中有好一會兒,這才淡淡地道:“我自然是幫你。”等爺爺走出去幾步,他又歎了口氣,繼續道:“我也隻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