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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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大吼了聲:“誰!”。那人頭像是聽見了,慢慢縮了回去,流瀑般的長發也漸漸隱沒到窟窿之下。爺爺大步跟了上去,想也沒想,徑直跳了下去。
並沒有預想中的惡臭,爺爺感到有些奇怪,試著往前走了幾步。
暗道依舊昏黑逼仄。爺爺對之前那團來曆不明的頭發心有餘悸,索性不去扶牆,耐著性子摸黑慢慢往前走。走了沒兩步,他突然覺得腳底心冰涼麻癢,不明白自己為何赤著腳。
更要命的是,他分明發覺,腳下踩著的東西,就是頭發。
無數的頭發,鋪滿了前麵的路。爺爺幾乎絕望了,因為這些頭發非但數目龐大,而且竟好像是活的,眼下正像蛇一樣,緩緩從他腳心、腳麵滑過。
異樣的觸感,讓爺爺的胃一陣陣抽搐,渾身寒毛直豎,忍不住扶著牆幹嘔起來。
爺爺嘔得人都快虛脫了,這才想起茅老道叮囑他的話,重新收斂心神,試探著用腳趾頭一點一點地去探路。好在那些頭發似乎走遠了,腳下是冰冷的石板。爺爺第一次覺得,腳踏實地是件多麽幸福的事。他強打精神,正準備繼續摸黑前行,眼前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亦真亦假、如夢似幻。爺爺想起茅老道的話,心中一片釋然。昏黑而又異常清晰的暗道中,爺爺看到,兩側的牆壁並不平整,而是有些像如今停屍房中的停屍櫃,劃出無數道四四方方的格子。有些格子的裂縫開得比較大,似乎長著苔蘚,看上去烏黑一片。
等走近了看,爺爺差點又幹嘔起來——那哪是苔蘚啊,分明還是頭發!
爺爺猜想,這些方形牆麵的後麵,肯定還有空間,用來存放那些來路不明的屍體——這也很好地解釋了之前他和茅老道下來時聞到的惡臭,以及不小心摸到的頭發。
也就是說,過去的土廟,如今的丁家夫婦土屋的地下,其實是個停屍間。
他當時有種預感,消失的丁家夫婦遺體,甚至李雲彩的骸骨,肯定就埋在這麵牆後麵。隻是方形牆麵眾多,一眼望去渾如密布的網格,根本無法找出哪麵才是他們藏屍的所在。
爺爺心想隻能碰碰運氣了,邊走邊仔細查看兩側的牆麵,盡量不去看那些隨風擺動的頭發。令他驚喜的是,正前方右手邊十米不到的牆麵下端,呈品字形露出三道方形窟窿,大小正好跟周圍的方形牆麵相當。窟窿裏透著風,能隱隱看到裏頭躺著的模糊人影。
爺爺當時的心情有些複雜,既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他果然沒猜錯,方牆後是用來藏屍體的;害怕的是照方格的數目看,這暗道牆後埋藏的屍體,少說也有幾百具。
這些屍體都是些什麽人?為什麽要如此工整地埋葬?誰把他們埋在這兒的?
爺爺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些,眼前發生的一幕差點又讓他昏厥過去。
原本在暗格裏好好躺著的屍體,此時竟慢慢從窟窿口滑了出來。三具屍體上半身都懸在半空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擰過頭來,猛地睜開沒有眼球的血洞,衝爺爺詭異地笑。
爺爺認出下麵兩具正是丁家夫婦的屍身,兩人身上依舊穿著入殮那天的亮紫色壽衣;上麵那具整張臉血肉模糊,死相猙獰,辨不出是誰,但絕不是李雲彩,因為是個男的,而且肉身未腐。爺爺覺得那具屍體的裝束有些熟悉,似乎是某個認識的人,但一時想不起來。
爺爺不斷提醒自己是在夢境中,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隻覺得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時候,他腦海中真真切切地聽到茅老道的聲音喊道:“別管他們,繼續走。”
他索性閉上眼睛,大吼了一聲給自己壯膽,瘋了似的往前跑去。
跑了一小段,他睜開眼,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屍體,沒有方形牆麵,也沒有頭發,有的隻是熟悉的黑暗,以及永遠望不到頭的暗道。他有些奇怪,為何茅老道會知道他看到什麽?還有,為什麽他還跟著自己,先前不是說後麵的路他自己走麽?
這麽邊想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眼前忽然又變得清晰起來。一口巨大的石棺橫在暗道中央,結結實實擋住了前進的路。爺爺走上前去,發現這石棺的模樣有些眼熟。
再一想,立馬就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當年那土廟的造型麽?
石棺棺身前砌有三層石階。爺爺不知道這種情況該不該上去探個究竟,畢竟茅老道的囑咐有些模棱兩可,他哪曉得什麽時候該選擇無視。隻不過石棺出現在必經之路上,橫豎都得過去,茅老道又沒像之前那樣在他腦海中提點,所以爺爺稍一猶豫,就踩了上去。
石棺棺蓋中空。棺內黑乎乎的,深不見底,有一排石階在棺尾的位置向下延伸,不知道通向何處。爺爺見這石棺後不到兩米就是實牆,似乎已經到了暗道的盡頭,奇怪怎麽沒見著之前出去的豁口,左思右想,決定還是下去碰碰運氣。
棺身離暗道頂部太近,爺爺沒法站上去,隻好趴在棺蓋上,繞到棺尾的位置,小心地下到石階上,沿著石階一步步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越往黑暗中走,爺爺就越懷念茅老道的聲音。令他不解的是,除了之前“詐屍”的時候他出來提醒過一次,之後茅老道就再沒出過聲。爺爺甚至開始懷疑,之前腦海中茅老道的叮囑是他自己潛意識裏激發出來的,茅老道其實從頭至尾就沒跟著自己。
棺身石階很長,爺爺走了足有一袋煙的工夫,這才下到底部。看著眼前更加幽深狹小的暗道,爺爺直疑心這麽一直走下去會不會直接走到閻羅殿。暗道頂部太矮,爺爺得弓著身子才能前行。暗道地麵坑窪不平,不時能踢著不知道是枯木還是人骨的硬物。
爺爺眼不見心不煩,氣喘籲籲地往前直鑽。暗道九曲十八彎的,鑽起來很費體力。爺爺鑽了很久,眼睛漸漸能適應更黑暗的空間了,就見暗道在前頭分出好幾道岔路。
爺爺累得夠嗆,也懶得思考了,隨便挑了條岔道繼續鑽。
鑽著鑽著,迎麵突然飄來幾個穿著青布長褂,看不到腿的人。看裝束,竟好像是晚清時候的市井百姓。這些人在爺爺身旁一閃而過,飄忽不定,仿佛幕布上的人影。所有人都勾著腦袋,看不到臉。他們都好像看不到爺爺,隻在逼仄的暗道中飄來飄去,詭異至極。
爺爺心頭狂跳,隻覺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轉念一想:來都來了,隻要自己別去招惹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應該沒事,於是索性閉上眼睛,悶頭直往前鑽。
也不知道鑽了多久,爺爺腿都快抽筋了,眼前終於出現一道草木掩映的洞口。
爺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就衝了過去。扒開洞口前的樹叢雜草,爺爺鑽出洞外,回頭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在一座大山的山腳下。山洞前有片傾斜的淺灘,淺灘下有條山澗。山澗對岸長滿了齊腰高的蘆葦。透過蘆葦叢,能依稀看到不遠處有座小小的村莊。
天色依舊暗沉。爺爺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心底突然湧起莫名的恐慌。
灘石很滑,爺爺伏著身子,慢慢下到了山澗邊。山澗下遊的水麵碧油油的,不知道有多深。上遊倒是有幾塊凸起的河石,水流也不急,看著應該能過河。恐慌歸恐慌,但一想到洞中那些奇怪的青衣人影,爺爺害怕他們跟出來,也不敢逗留,挽起褲腳就準備趟過去。
這時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傳來一個人沉悶的聲音問:“保田,你囔個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