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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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房間床上,眼前全是焦慮的村民。他感覺喉嚨幹渴得難受,喊了聲“水”。奶奶從人群中擠了進來,給他遞了杯水,問他感覺如何。
    爺爺想起醒來前的一幕,遲疑著沒敢接水杯。
    奶奶嘴角還留著淚痕,對爺爺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問他到底出什麽事了,怎麽一回來就看到他躺在床上,都好幾天了,怎麽也叫不醒。屋裏這些人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爺爺問茅老道去哪兒了。奶奶說剛才見他醒了,茅老道轉身就往屋外跑,誰都攔不住,也不知道幹啥去了。爺爺心道這牛鼻子該不是畏懼潛逃了吧,掙紮著想要下床,雙臂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被奶奶扶著,重新躺回了床上。
    等村民都陸續走完了,茅老道這才匆匆趕來,也不多說,拿了碗黑乎乎的藥水,讓奶奶給爺爺灌下。奶奶聞著那藥水有股惡心的怪味,捏了爺爺的鼻子,讓他全喝了。
    爺爺喝完,頓時瞪大雙眼,起身“哇”地吐了個痛快,直嘔得頸脖子上青筋爆出,有氣無力地質問茅老道又給他灌什麽迷魂藥。
    茅老道見他臉色漸漸好轉,眉宇間也少了陰煞之氣,放下心來,坐在藤椅上道:“你這一去直有五天之久,若再不及時回魂,就算不在裏頭困死也得活活餓死。我叮囑你的話你一句都沒聽,要不是你意念不堅,興許都回不來。唉,也不知道這算是福是禍。”
    見爺爺奶奶全聽愣了,茅老道把藥碗收回,繼續道:“這是還神湯,每個回魂的人都得喝。隻是曾老弟的魂出得太遠,原湯的劑量不足以固精安神,我重新去調配了下。”
    爺爺將信將疑,也不敢問他這湯藥的成分,怕惡心自己,隻覺得身子雖然虛弱,但整個人確實輕鬆了不少,也就權且信了他。
    茅老道讓爺爺把出魂的經曆一五一十全告訴他。爺爺照實說了,隻刻意隱瞞了看到太爺爺人頭那段,應該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茅老道當時正在沉吟,也就沒注意。
    茅老道聽完,讓爺爺先好生休息,等養足了精神再去找他,又叮囑奶奶這幾天注意些,別讓黑貓黑狗從堂屋走過,說是爺爺剛回魂,魂氣不足,很容易被這些靈獸勾魂。
    如此又過了一周。這幾天爺爺躺在床上,不時聽奶奶向他匯報村裏的情況。
    茅老道離開那天,著人向村支書求情,讓他派人疏散丁家夫婦土屋周圍的住戶;又趁夜喊了十來個精壯漢子,對丁家夫婦土屋方圓百米的地麵進行大規模排查,不出所料地在暗道裏找到丁家夫婦的遺體和一具屍骸;屍骸損壞嚴重,已無法證實是何人。
    村支書這兩天少有的沒讓人攙著,也能下地走動了;楊善民似乎接了縣裏的指派,外出公幹去了;原先生病的村民自從離了住所,也都慢慢精神起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爺爺聽著還是挺得意的,有一種單槍匹馬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豪邁感。這天,他如約到茅老道的林中茅屋找他。本想問那個“劫”是否已解,茅老道卻滿臉凝重盯著他道:“事到如今,你我二人當坦誠相待。若再互生罅隙,倒給了小人可乘之機。”
    爺爺不明白他這話什麽意思。茅老道見爺爺臉色未變,歎了口氣道:“昨晚楊老哥著人給我捎了封信,關於他大侄子的。”
    爺爺知道他這話還有下文,也就沒追問。茅老道輕輕掩上門,小聲告訴他,村支書自從發病後,覺得楊善民舉止有些反常,有時對他也不似以往那般尊敬。
    那日,村支書聽從茅老道建議,喊人去挖丁家夫婦土屋暗道中的藏屍。屍體搬上來時,楊善民突然臉色大變,匆忙離開,隔天就推說縣裏找他有事,要立即出發。村支書覺得事有蹊蹺,暗中命人去盯梢,結果發現楊善民家竟已人去樓空。
    村支書交代,當年他和李雲彩的風流韻事差點敗露。楊善民從外地回來,不知怎的知道了這件事,並說自己有解決之道,隻要村支書聽他的,自然保他無事。村支書當時也是急火攻心,沒多想就答應了。後來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李雲彩意外身死,村支書出麵安撫。
    村支書沒料到楊善民做事這般決絕,本有些擔憂,但李雲彩死得不露痕跡,他也就慢慢放下心來。之後,色心不改的村支書又盯上了丁衛國的媳婦——知青隊的俏姑娘孫方靜。
    丁家夫婦新婚燕爾,急需在本地落戶。村支書找準時機,向孫方靜提出無理要求。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何況夫妻倆無依無靠,迫於生計,孫方靜瞞著丁衛國,答應了他。
    村支書倒也說話算話,淫欲得逞,彼時打算將位置較佳的地段撥給丁家夫婦。
    楊善民投其所好,說打聽到土廟下有條天然暗道,不易察覺,丁家夫婦將來蓋房,剛好方便他出入夫婦倆的臥房,神不知鬼不覺。
    村支書當時雖也起疑,但色欲熏心,也就聽從了他的建議,故意將其他地段留給旁人,又設了個局,自然而然地讓爺爺做了順水人情,把土廟那塊地撥給了夫婦倆。
    之後村支書隔三差五通過暗道,與孫方靜行苟且之事。後來不知怎地身子越來越虛弱,且暗道深處不時飄出若有似無的惡臭味,村支書心緒不寧,便斷了與孫方靜的往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村支書與孫方靜的地下勾當,偏巧被有特殊嗜好的胡二狗撞見。村支書內心惶急,不知如何管住這無賴的嘴。最後還是楊善民給他出了主意,說胡家的房契還押在村公所,主要拿這個來要挾,那胡二狗自然不敢造次。
    爺爺突然想起那晚村支書說有東西要交給胡二狗,原來是這個。
    茅老道繼續道,那胡二狗後來自然乖乖聽話,不但不敢聲張,丁家夫婦無端暴斃後,還生生替村支書背了黑鍋。之後事情越發不受控製,丁家夫婦遺體、李雲彩屍骸不翼而飛,村支書驚懼之餘,心生悔意,本想就此罷休,歸還胡家房契,胡二狗卻又在這時候死了。
    村支書越來越懷疑楊善民有二心,明裏是在幫他,實則暗中借由他的手,做著傷天害理的事。而且,村支書總覺得,眼前的楊善民,不再是以往印象中那個乖巧聽話的大侄子,仿佛突然變了個人,變得心狠手辣,且深不可測。
    爺爺心裏猛地一顫,這種感覺,他第一次見到楊善民的時候也體會到了。
    茅老道說著,又盯著我爺爺,沉聲道:“那晚在暗道外的人,是曾老弟吧?”
    爺爺知道瞞不過他,也終於明白他事先說的坦誠相待原來是這麽回事,點了點頭。
    茅老道收回目光,望著屋外道:“老道其實早有察覺,村裏來了同道中人,隻是不知究竟何人。那日你我在暗道中見著的人影,想來定是此人。我料想這人心思縝密,定然不會輕易留下蹤跡,應該還會出現,於是決定在暗道中蹲守,直到逮住那人為止。哪曾想,唉!”
    爺爺知道他歎息的緣由,本想追問他師兄弟到底是何身份,茅老道卻搶先道:“原本那晚身居暗處,我辨不出他相貌。倒是他,先認出我來了。我猜他定然在相貌上動了手腳,拿言語試他。他不知有詐,也不否認。由此,我心中答案便有了八分。”
    見爺爺在皺眉凝思,茅老道劍眉一挑道:“曾老弟可還記得胡施主的字?”
    爺爺稍一思索,立馬就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隻是他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忍不住渾身顫抖:如果他倆推理正確,那村支書信中說的楊善民,其實是茅老道的師弟扮的!
    爺爺還是不太敢信。這種事情太過天方夜譚,他無法想像,模仿一個人能模仿得相像到這般田地,非但逃過了全村人的法眼,連他身邊的親人都沒有察覺。
    茅老道歎了口氣,起身拉開柴門道:“曾老弟可聽說過老道的本名?”
    爺爺不知道他這時突然問這個有何用意,疑惑地搖了搖頭。
    茅老道回身看著他,悶聲道:“老道俗名茅太清。我那師弟,俗名茅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