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扶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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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老道眉頭皺得都能打結了,搖頭直歎“造孽啊造孽”。爺爺問胡二狗為什麽要把這些枯骨埋在自己床下,難道不怕出事?茅老道歎息道:“他就是想出事。”
茅老道告訴爺爺,不化骨既然算走屍,自然也具備走屍的靈性。胡二狗日夜與這些枯骨相處,時日久了,能與鬼神通。這是相當冒險的一種通靈方式:如果被認同,可委托邪物替自己辦事;如果不被認同,非但要承受反噬的風險,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遺禍後世。
從胡二狗的遭遇來看,似乎他並沒撈到什麽好處,反而把命搭進去了。這種通靈方式雖然凶險,但不是沒法規避。如果胡二狗真是這一行的高手,自然懂得如何自保。不排除他隻是從什麽地方或者什麽人口中得知這種方法——亦或就像茅老道說的,他就是想死。
茅老道衝窗外看了一眼,喃喃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拿了東西走吧。”
爺爺站著沒動,他突然擔心起茅老道的安危來,畢竟他倆過來也是為了這些枯骨。
如果茅老道也像胡二狗那樣出了意外,那他實在於心難安。
茅老道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邊用白帛包起其中一根邊對他道:“曾老弟不用擔心,老道不會冒這種風險。而且你看,我隻用一根。就算再凶,它獨木難支,也傷不到我。”
爺爺不知道他這話是真的還是隻是為了安慰自己,勉強點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茅老道道:“可是我們把骨頭留在這點,代娘(阿姨)囔個辦?”茅老道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兩人出去,回道:“咱們辦事要緊。明日一早,你讓楊老哥著人來處理。”
兩人包了不化骨,匆匆出門。爺爺問茅老道現在去哪兒。茅老道莞爾道:“這話得我問你。”他讓爺爺把出魂的經曆再詳細複述一遍,說線索都在裏頭。
爺爺將信將疑,憑著記憶一點一點地拚湊情節,不過依舊略過了太爺爺那一段。
茅老道眉頭微皺道:“就這些?”
爺爺以為他聽出了紕漏,忙道:“可能還有點點,記不到咯。”
茅老道微笑道:“記不得就算了,我已經知道了。你跟我來。”
爺爺長出了一口氣。兩人走了沒幾步,茅老道頭也不回地悶聲又道:“曾老弟,你要記住,凡事皆有因果。當然,也包括夢境。”
爺爺不明白他突然說這話是何用意,隻隨口哦了一聲。
走著走著,爺爺發現他倆居然到了自己家門口。茅老道讓到一旁,喊爺爺去叫門。
屋裏燈沒熄。爺爺隻敲了兩下門,就聽見奶奶一路小跑地過來開門,顯然她擔心爺爺出事,一直都沒入睡。爺爺領了茅老道進屋,輕聲問奶奶太奶奶睡了沒。
奶奶點點頭,拉過爺爺悄聲問茅老道大半夜過來幹嘛。爺爺剛要回答,茅老道苦笑道:“雖然唐突,不過還是得麻煩下弟妹,喊醒令堂,我倆需要她老人家幫忙。”
奶奶看向爺爺,爺爺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奶奶無奈,進屋喊醒太奶奶。茅老道對奶奶說了聲多謝,對太奶奶說明了來意。
爺爺沒想到這事成敗的關鍵居然在太奶奶身上,隱隱有些擔憂。太奶奶倒是挺激動,對茅老道千恩萬謝的,那模樣,就好像她兒媳婦馬上就能身懷六甲似的。
爺爺遵照茅老道的吩咐,在太奶奶床邊的地麵上,均勻地灑上一層厚厚的、他倆之前在外頭收集來的灰土。茅老道和太奶奶分別在灰土兩側,盤腿席地而坐。茅老道從背篼裏拿出一根兩隻手指粗的桃木枝,桃木削尖的一頭朝下。兩人十指緊扣,將桃木懸在半空。
茅老道讓爺爺用不化骨鋒利的邊緣分別在他倆掌心劃上一刀。鮮血汩汩下淌,染紅了桃木枝,從尖頭滴到下方的灰土上。他讓爺爺小心留神,等會兒要是聽到他和太奶奶口中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就立刻往他們頭上潑黑狗血。奶奶負責記錄灰土上寫的字。
交代完畢,茅老道讓太奶奶和他一同閉上眼睛,凝神細想心中最期盼得到的答案。他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召喚什麽人。過了幾秒鍾,爺爺奶奶吃驚地發現,原本握在茅老道和太奶奶手中的桃木開始一點點地往下落,在灰土上慢慢劃動起來,寫了個血紅的“在”字。
茅老道和太奶奶的表情有些痛苦,兩人都皺著眉,冷汗一點一點地往下掉。茅老道閉著眼,聲音虛弱地問:“你是何人?”桃木劃動,在灰土上寫了幾個血字。太奶奶跟著問:“為什麽?”桃木頓了頓,開始異常迅速地劃動,我奶奶的筆甚至跟不上那些字出現的頻率。
如此過了十幾秒鍾,茅老道和太奶奶的身子突然跟觸電似的劇烈顫抖起來,跟著“啪”地一聲,桃木落地,兩人垂著腦袋塌著肩膀癱坐在原地,似乎昏了過去。
爺爺奶奶麵麵相覷,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辦。爺爺試探著喊了他倆一聲。半晌,茅老道渾身一顫,慢慢睜開眼。太奶奶緩緩抬頭,眼睛依舊緊閉,臉上卻掛著古怪的笑。
爺爺渾身一激靈,就想潑狗血上去。茅老道有氣無力地揮手製止,說先問問她。奶奶壯著膽子顫聲問她是誰。太奶奶口中發出尖銳的笑聲,赫然竟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怒罵太爺爺心狠手辣,追著她不放,詛咒曾家永世不得翻身,並揚言帶太奶奶去陪太爺爺。眼看太奶奶十指箕張,就要往自己眼睛摳去,茅老道大喝一聲“潑!”
爺爺沒等他命令,早將葫蘆裏的黑狗血盡數潑到太奶奶頭上。太奶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跟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奶奶顧不得害怕,趕緊上前去扶她。
茅老道吩咐奶奶,這幾天早晚用糯米水給太奶奶服下,並在她太陽穴的位置塗抹蒜汁。
奶奶認真記下,點點頭,把太奶奶扛到床上,去給她接水洗臉。
茅老道撿起不化骨包好,接過奶奶記錄的筆記看了幾眼,說今晚就先這樣,讓爺爺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來找他。爺爺問筆記上寫了些什麽。茅老道笑道:“保你有後的方子。”說完不等爺爺追問,給了他一張單子,讓他照著找到上麵的東西,就告辭出去了。
夜裏爺爺心裏總記掛著這件事,怎麽也睡不踏實,搖醒奶奶問筆記上到底寫了啥。
奶奶想了想說:“好像是個村子,不過我沒聽說過。哦對咯,那個妹幾(姑娘)叫陳美鳳,好像跟爸爸有麽子過節,她說不得讓我們安生,押著爸爸的麽子東西。”
爺爺聽得不得要領,想著筆記上的信息太少,奶奶畢竟不是內行,讀不出更多內容,隻有明天找茅老道解答,反正他肯定能對付。這麽想著心也安了,於是吹燈睡覺。
隔天一早爺爺備好東西,就動身去找茅老道。茅老道有早起的習慣,爺爺走近小樹林,他已經衣袂帶風地往外趕,遠遠望去,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除了身材稍顯臃腫。
看到爺爺,茅老道招手喊他過去。兩人從山頂下到後山當日駐足的緩坡。
爺爺有些氣喘,本想在緩坡上歇歇腳,茅老道卻沒有停留的意思,徑直帶他往山下走。
爺爺突然想起出魂時自己被推下山的場景,莫名心慌,對山腳下即將看到的景象心生排斥。茅老道見爺爺在身後躲躲閃閃的,有些納悶,問他怎麽了。
爺爺照實說了,問山腳下到底是什麽地方,茅老道帶他下山有何用意。
茅老道搖頭苦笑道:“你呀你……也怪我心急,沒跟你說明白。咱們要去找陳美鳳的屍骸,她就在山腳下的石磨村。哦,就是昨晚上令堂身的那位。”
爺爺皺眉道:“石磨村?我怎麽沒聽說過?”
過去山村之間經常相互趕場,鄰村之間來往就更加頻繁,尤其是年輕的大姑娘小夥子。如果山腳下有這麽一座村子,爺爺不可能不知道。要知道,當年他可是滿山跑的主兒。
茅老道眯眼望著山腳,幽幽地道:“你當然沒聽說過。那座村,荒了幾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