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陰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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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從小在這個村長大,但彼時年幼,自不會發現這些,眼下暮色四合,視野受阻,也看不分明,給於人傑這麽一點撥,登時醒悟過來,同時腦子裏劃過一道閃念,似乎想起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卻又抓不住,高祖父和爺爺的事情交替在腦海中閃回。
    鄒易示意我們跟著他下山,邊走邊道:“周易說‘易有太極,是生兩儀。’這太極圖,在我們老祖宗那兒,是陰陽魚首尾互糾的形象。所謂‘負陰抱陽,衝氣為和’,陰陽互濟,相交相合。兩儀即為陰陽,二者既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這過水村依山而建,山為陰,人舍為陽,二者之間以蛇形山道隔開,正如小於哥所說,像極了陰陽魚太極圖。”
    丁湖突然道:“這裏頭有什麽說道?”
    鄒易搖搖頭道:“我也說不準。不過要是沒猜錯的話,這過水村的格局是內行人百餘年前就布置好的,副體用來做什麽就不得而知了。我剛才擔心的是,如果這種格局真是刻意設計的,那這村道可就不簡單了。道分陰陽,這條山道,是貫通陽間陰司的陰陽道。”
    我被他說得周身一顫:照他這麽說,敢情打小我就跟鬼神在同一條道上遛彎?這也太玄乎了。丁湖和於人傑倒沒什麽表現,估計覺得事不關己。大夥兒看看時候不早,加緊腳程下山。下到丁衛國舊宅的山腳,鄒易又停下步來,皺眉問我:“哪兒是什麽地方?”
    我照實說了。鄒易指著不斷擺動的羅盤點頭道:“那就是了。太極以黑白陰陽魚為形,黑魚為陰,白魚為陽。黑白魚魚眼顏色相反,這表示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白魚黑眼表示離卦,黑魚白眼表示坎卦。山為陰,這丁施主的舊宅正落在白眼卦位上。坎為水、坎中男,以卦象來看,倘若丁施主有後,定是五行旺水的男丁。”說著有意無意地瞟了丁湖一眼。
    丁湖漠然不應,隻盯著黑暗中那座古老悠遠的廢宅凝思。於人傑見沒人開腔,上前湊熱鬧道:“鄒小仙兒,你這叨叨叨的我們也聽不明白啊。直接挑重點說。”
    鄒易收回目光,衝著我道:“你們看,羅盤定向紊亂,這表示山中坎卦的位置有變故。造成這種變故的原因隻會有兩種,一是後世子孫五行相悖,二是卦位被人動了手腳。”
    我搖頭道:“可是這跟我們要找我二叔有什麽關係?我可不是來這兒聽你掰扯的。”
    鄒易枕著後腦道:“我剛說過,這過水村既是按著陰陽太極的格局修建,黑魚白眼所在坎卦正對的位置,也就是白魚黑眼所在的離卦。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兒便是你家。”
    給他這麽一說,我腦海中有片混沌的角落漸漸明朗起來。我不禁想起當年爺爺與丁衛國的恩怨,慫恿村長分地的楊善民(茅占山),高祖父身攜錦盒落戶過水村的身影,以及……以及年幼時二叔看我的古怪眼神……似乎冥冥之中,這一切都有著某種奇妙的聯係。
    而這種聯係背後的真相,或許是我將來不肯也不能承受的。
    我問鄒易:“你的意思是,我們曾家與丁家,生來便如陰陽魚般,相愛相殺?”
    鄒易似乎聽不懂這詞兒,皺了皺眉道:“差不多吧。我師父常說,道法自然,凡事皆有因果。世間萬事萬物,來不得那麽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陰謀。”
    我們胡亂填了下肚子,看看時間已是夜裏十點多,商議著到我們家的老宅去宿夜。走了沒幾步,於人傑突然大叫道:“我去他二舅媽,那冷麵小娘炮跑哪兒去了?”
    我們回身,見沒了丁湖的蹤影。我心裏一顫:這家夥難不成真是丁衛國後人?他和我們來過水村,明了是找我二叔,其實是尋根來了?可丁衛國的孩子,當年不是失蹤了麽?
    鄒易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見我沒表示,招手道:“他離開自有他離開的理由。放心,咱們既然是他請來的,他肯定不會跑。”
    我和於人傑點頭讚同,不再管他。憑著記憶,我帶著他倆找到了我們家的老宅。
    土屋房門微闔,用一條兩根手指粗的鐵鏈鎖住了。月色猙獰,我注意到,鐵鏈泛著清冷的光,應該是新的,也就是說——這鐵鏈子是有人新近才換的。
    會不會是二叔?正想著,於人傑歎氣道:“這他娘的咋進去?就這麽條縫兒,讓你於爺縮骨呢?”我也懶得回他,從背包裏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鐵絲,插進鏈鎖裏搗鼓了幾下,用力一拉,鎖就開了。於人傑一臉不敢置信,衝我豎了個大拇指,摘掉鐵鏈推門進去。
    這開鎖的技能,是當初我跟一老師傅學的。這其中的因緣,往後我會說到,這裏先表過不提。我們進屋開了燈,發現所有的家什擺件煥然如新。
    我爹媽自我奶奶過世後就再沒回來過,我小姑成天忙生意,而且遠在武漢,更不可能有這閑心回來打掃……如此說來,難不成真是二叔回來了?
    從丁湖提供的照片看,二叔所在的位置,是一處背山臨湖的深林,雖然看著有些眼熟,但絕不會是老宅附近的林子。丁湖憑什麽斷定二叔會出現在這裏?他的人又是如何知道二叔行蹤的?我突然覺得這件事遠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簡單,腦袋開始脹痛起來。
    老宅有四間臥房,我讓他們隨意挑選。鄒易二人也不客氣,道了謝各自進屋。走進我爹媽的房間,我發現連被褥都是新換的,就好像有人知道我們要來,事先準備好了一樣。
    我心頭壓著事兒,原以為會睡不著,不想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剛出房間門,就看到丁湖在內堂的長椅上正襟危坐,鄒易二人也已經洗漱完畢出來。我漫不經心地問他昨晚去了哪兒。丁湖沒抬頭,隻盯著手裏的照片發呆。
    我搖搖頭,問接下來我們做什麽。於人傑甩給我一塊麵包,狠狠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那塊,邊嚼邊嘟囔道:“小丁老板說了,等用了過早,咱去拜訪下這村裏的老人。”
    我雖然覺得直接問村裏的老人有些唐突,但自己也沒啥方向,也就默許了。四個人收拾停當,往村頭的位置走。走到半路,看到幾個頂著留桃發型的小孩在拉拉扯扯,似乎在爭論什麽。於人傑走上前去,堆下笑臉,用蹩腳的湖南話問:“細伢子,搞莫子咧?”
    孩子們見他滿臉橫肉,嚇得集體向後退了幾步。一個滿臉漲得通紅的小男孩鼓起勇氣走上前來,抹了抹眼角對我們哽咽道:“我講阿個山頭頭有鬼,他們逗是不相信。”
    其他幾個小孩瞬間起哄,罵他扯謊。眼看又要扭打起來,於人傑一把將他們分開,從兜裏掏出塊巧克力遞給小男孩,讓他把知道的詳細說說。
    小男孩說,過水村後山玉米地那兒有口廢棄的防空洞,平常大人都不許他們接近,說裏頭有怪物,會吃人。眼下正是務工時節,小孩父母都出城打工去了,沒人看管他們。
    幾天前,小男孩和村裏幾個要好的小夥伴相約去探險。幾個人進了防空洞,發現那洞很深,黑乎乎的看不到頭,地麵都是濕的。
    小孩子畢竟膽小,本想著就此打道回府,當中有個叫小波的男娃娃卻說看到前頭有光,再走一會兒就出去了。大家將信將疑,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段,有個女娃子說口渴,正好山洞岩壁上有滲出的泉水,小孩子也不計較幹不幹淨,捧起來就喝。喝了幾口,就著手電光,小男孩發現那水居然是翠綠色的,心裏害怕,拍掉女娃子的手不讓再喝。這時,那個叫小波的男娃娃突然一臉嚴肅,喊大家趕緊往回走。
    幾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呼小叫往回跑。出了洞口,小男孩問小波到底怎麽了。小波滿臉蒼白,抓著手中的東西告訴他們,先前他以為裏麵有光,是這東西發出的。
    小孩們看著那根又硬又長好像自己平時啃雞腿留下的東西,雖然不清楚是什麽,但內心恐懼,讓小波送回去。小波心裏犯怯,嘴上卻不說,揚言說這是寶貝,要帶回去給奶奶。
    往後兩天,小波一直高燒不退,嘴裏胡言亂語。小波奶奶急了,問他這些天到底去了哪兒。小波如實相告。小波奶奶喊人把他撿來的東西給送了回去,又在洞口燒香跪拜了幾天,小波這才漸漸好轉。小波告訴他們,他生病時聽大人們說:那東西,好像是人的腿骨。
    我們幾個相顧無言。其他幾個小孩估計嫉妒小男孩手裏有巧克力,繼續起哄說他扯謊。小男孩急了,大聲道:“我沒扯謊,小佳喝了裏頭的水,現在都還沒起到。”
    “有莫子鬼,你鬼扯謊噶。”一個比小男孩高出半個腦袋的女娃子叉腰站出來道,“我們昨天才去的咧,裏頭莫得鬼,就有好幾個假假(姐姐),神仙假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