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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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理會他們看我的怪異表情,心中百感交集:爺爺曾在茅老道的祝由術下,經由一口石棺,進入九轉十八彎的地下暗道,見到了可怖的景象,最後又到了一處能夠迷惑心神的桃源世界。如果眼前這口石棺同樣是個入口,它又會通向哪裏?
    在我自己的夢境裏,石棺下的世界跟爺爺見到的有些相似,但當時的我還來不及一窺究竟,就被對黑暗的恐懼和對促狹空間的壓抑嚇得立馬驚醒。
    人在夢境中遇到危險,總會觸發潛意識中的自我保護機製,我也無可奈何。可是,夢中的那口石棺,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眼前。無論是對當年未做完的噩夢的追悔,還是對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這口石棺對我來說都是一個邁不過去的坎——我隻有麵對。
    打定主意,見他們都將信將疑,我自告奮勇地挨過去,用於人傑的短刀刮去石棺表麵的苔蘚,見這石棺比我們平日裏見到的棺材小了一圈,棺蓋、棺身倒還分明,但合縫線很淺,似乎是副整棺,隻是故意鑿出了棺材的輪廓。
    難道真像人們說的,夢裏的東西都是反的?我皺了皺眉,縮在岩腔裏仔細打量石棺,想看看是不是還有其他開棺的突破口。丁湖他們也都圍了上來。鄒易見石棺三麵外露,一麵貼牆,問我有沒可能入口在貼著崖壁的那一麵。我搖搖頭表示不確定,隻能搬開看看。
    可惜石棺如同紮根在地上一般,我們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搬動分毫。
    丁湖說別費勁了,我們幾個人合力都搬不動,當初做這石棺的人自然不會傻到難為自己,這個理論不成立。我們都一籌莫展,丁湖他們看我的眼神也越加懷疑。
    鄒易習慣性地交臂捏著下巴道:“方向應該不會錯,我相信一水。不過,”他頓了頓,掃了一眼我們蹲坐的岩腔,接著道,“如果入口不在棺身上,那有沒有可能在附近?”
    他這一提醒讓我們都重燃起了希望。我們兵分兩路,地毯式搜索岩壁上突出的地方,果真讓甄萌在岩腔末端與陡崖相接的位置找到一塊石璧。石璧內嵌在崖壁中,無法取出。石壁上雕著細密的紋理,模樣像一隻斷了條腿的蟾蜍。
    又是蟾蜍?我現在幾乎能確定,過水村這一帶的養屍寶眼,都被以蟾蜍為標記或者圖騰的某個勢力壟斷了。以往我從未聽奶奶說過,村裏還有這麽龐大的勢力,想來應該是外邊的人。我們這麽堂而皇之地走進別人的領地,會不會觸犯什麽禁忌?
    不知怎麽,我又突然想起千屍洞中救我的那個神秘人。
    “果然到了別人的地界。”丁湖冷笑看向鄒易道,“這陳家的金蟾,你可會解?”
    於人傑問陳家是什麽來頭,見我也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鄒易擺手道:“陳家是養屍行當中的一支,這東西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們細說。時候不早了,先找到入口要緊。”我知道他又在打太極,我們本就一宿沒合眼,根本不存在時間問題,即便找到入口也得先在岩腔裏湊合一晚養精蓄銳。不過我不喜歡強人所難,當下點頭問他該怎麽弄。
    鄒易也不遮掩了,拍手道:“好吧,我對陳家處事算是比較了解。‘金蟾吐寶財源廣進’,我們怎麽出來的,同樣也就怎麽進去。”說著從帆布包裏拿出之前在洞裏沒用完的小半瓶銀水,一點點塗抹在石璧的凹槽裏。
    直到鄒易把整隻金蟾塗抹得銀光閃閃,我們就聽石棺某個角落發出“咯”的一聲輕響,循聲過去,發現石棺毫無變化,不由納悶。於人傑有些氣急,用力拍了下棺蓋道:“我去他小姨媽,這陳家人不講信用啊,拿了錢不做事。”
    他這一拍,卻把棺蓋拍歪了。我們都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於人傑自己也驚呆了,半天回不過神來,直到確定棺蓋真的外移了,他這才苦笑道:“得,沒想到小爺我竟有如此功力。”我們懶得聽他貧,合力將棺蓋移開,結果卻又傻眼了。
    石棺既是入口,棺底自然是空的,可我們沒料到的是,石棺內並沒有出現預想中的黑洞,依舊是坑窪不平的碎石地。我有些不甘,急忙跳進石棺,用腿掃掉地上的碎石,想看看地麵是不是做了偽裝。我看得格外仔細,可惜依舊一無所獲——地麵是實的。
    我頹然坐在石棺內,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甄萌見我心情低落,卻不知道原因,隻好言勸我先從石棺裏出來。我點點頭,用腳踩著棺身,抓住於人傑的手,正準備出棺,突然就覺得棺身上刻著什麽字,而且那字的模樣,有點眼熟。
    天色已黑,我就著手電光,發現那依舊是新刻上去的女書文字,疑心有人知道我們要來這兒,故意給我們引路,而且他用女書文字,也是算準了我們當中有人能讀出來。不管這人出於什麽目的,他一定跟養屍以及二叔有很大聯係,甚至有可能就是二叔。
    我把文字強記下來寫在地上,丁湖悶聲看了很久,不是很肯定地道:“蓋棺論定?”
    如果留下字眼的真是二叔,將來若能跟他相見,我定要狠狠地痛罵他一頓:留線索就留線索嘛,不會給個痛快話,盡讓我們猜字謎,這不存心折騰人麽?
    趕了一天的路,我們都累得夠嗆,打算先在岩腔裏休息一晚,明早再繼續。原本我們的口糧就有限,眼下又來了個甄萌,我們計算著在大山中逗留的時間,分吃了些幹糧,分兩撥人輪流守夜,就相互挨著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隔天一早,我們起身發現少了丁湖,也不以為意。這家夥獨來獨往慣了,我們都沒放在心上。於人傑想找個偏僻的角落解手,突然卻又著急忙慌地跑回來,喘著大氣對我們道:“快,那姓丁的冷麵小娘炮要……要跑……快!”
    我們都趕過去,就見丁湖冷冷地跟三個穿得跟打跆拳道似的壯漢對峙。領頭那人比丁湖高出兩個頭,卻低頭哈腰地賠笑道:“二少爺,您別讓我們難做。”
    丁湖背對著我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決計好看不到哪兒去,因為他的語氣冷若冰霜:“難做還不是跟來了?回去告訴大少爺,他想管我,自己來請。滾。”
    領頭的壯漢臉上肌肉抖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二少爺自己保重。”說著衝丁湖身後望了一眼,嚇得我們趕緊躲在岩石後。耳邊聽著那人招呼其他人走了,我們正準備縮身回去,丁湖冷不丁出現在眼前,麵無表情地道:“躲什麽,你們早被發現了。”
    甄萌問那些是什麽人。丁湖想了想道:“家裏下人。我們要加快,他們不會走的。”
    於人傑在我耳邊悄聲道:“看來這丁大少爺在家裏也沒啥權勢啊,出來都被自己人看著。你說他會不會克扣小爺的勞務費?”我讓他少說兩句,見丁湖隻悶聲往石棺方向走,並不在意,心中對他的身份也不免懷疑和好奇起來。
    我們重又回到岩腔。丁湖問鄒易想出主意沒有。鄒易說自己有個想法,不過有些冒險,需要有犧牲精神的人配合。我見他雖是在回答丁湖,眼神卻看向我,心裏不由得一顫。
    鄒易不動聲色道:“這石棺是你要開的,你想要的真相,或許都在裏麵。去不去你自己決定。”我見其他人都一臉茫然望著我,心說這小子是逼良……逼上梁山的路數啊,轉念一想他說得倒也在理,當下把心一橫道:“成。隻要別讓老子絕後,怎麽來你說。”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因為我沒想到鄒易這家夥居然會讓我躺進石棺內。我不敢看棺外鄒易等人目送烈士般的悲壯眼神,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反悔跳出來。石棺太小,我蜷著身子才勉強躺了進去,那一瞬間,當年那種局促空間的壓抑感又湧了上來。
    還沒等調整好呼吸,我隻覺得眼前一黑,丁湖他們居然把棺蓋又重新合上了。
    我立馬有種被活埋的感覺,昏暗促狹的空間,漸漸稀薄的空氣,讓我內心開始不安起來。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平下心來調整呼吸,強烈的恐懼蔓延全身,致使我下意識地就坐了起來,想用手去推棺蓋。這時,石棺上方又傳來“咯”的一聲輕響。
    我暗叫不好,使盡渾身力氣去推棺蓋,結果絕望地發現,棺蓋紋絲不動。
    也就是說,我真的被活埋了。
    我不清楚外麵丁湖等人在做什麽,也懶得去想了,過分的緊張焦慮讓我開始神誌不清,眼前居然憑空出現一片流光溢彩的星河。我知道這是幻覺,也清楚出現幻覺意味著什麽。眼下指望丁湖他們開棺是沒戲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長吐了一口氣,索性閉上了眼睛。
    石棺內有股怪異的香味直衝鼻端,但我卻怎麽也找不到香味的來源。我也管不了那麽多,隻想先讓腦子保持清醒。我的預想是,既然星河是我焦慮狀態下出現的幻覺,那麽等我調整好心態再睜眼,眼前應該一無所有。結果等我重新睜開眼睛,那片星河竟然還在。
    這種感覺很奇怪。那片絢爛的星河分明就在眼前,就映在石棺的棺蓋內頂上,但我卻觸摸不到,如同小時候仰望星空那般渺遠而迷幻。漸漸地,我感覺自己離那片星河越來越遠,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仿佛鴻毛般在緩緩降落,落入沉沉的黑暗中……
    我這是要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