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下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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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防備那河床底下居然有個窟窿,咕嚕嚕喝了好幾口水,努力蹬腿想去找窟窿口。但或許因為慌張,加之視線太暗,我嗆了幾口水,依舊沒摸著,腦袋倒是給撞了好幾下。那河床之下似乎是個更大更深的湖泊,我幾次沉下去,腳都沒能夠到地麵。
這一下我更慌,總懷疑水下有什麽東西在扯我的大腿。正焦急中,猛覺得窟窿口的湖水晃蕩了下,應該是有人下來了。我知道是鄒易他們來救人,心安不少,正打算用狗刨衝那個人影遊過去,猛地不知從哪兒衝來一股激流,我毫無防備,被推出去四五米遠,登時喉嚨一甜,兩眼發黑,四肢無處借力,任由那股激流帶著,漸漸往湖心沉去。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知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想苦笑,無奈情況不允許。那股激流起伏不定,起初徑直將我推向湖底,而後又如同有千萬隻手在身下,將我盡力往上抬。我竟看到水麵上有道耀眼斑斕的白光,射將下來,將我圍裹其中,身心說不出的愉悅暢快。
高中時我有個同桌,曾信誓旦旦地對我們說,有一年暑假他打浮泅時溺水,那一瞬間,他體會到了人之將死的奇妙感覺,仿佛有道聖光指引著自己,渾身說不出的輕鬆自在。當時我們都以為他在吹牛,而今我的遭遇,似乎驗證了這個我本不以為然的可怕事實。
說實話要是就這麽死了我會很不甘心。我都沒能找到二叔,沒來得及解開自己年幼時的謎團,甚至還沒鼓起勇氣向喜歡的人表白,就這樣淹沒在這個鮮為人知的深湖裏,那實在太憋屈太窩囊。想著我歎了口氣,突然就覺得不對。
他媽的我居然可以自由呼吸!在這個水流激蕩的深湖裏自由浮潛!難道我已經死透了?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幸抑或不幸,也懶得去較真了,感覺不再有水流的束縛和壓迫,於是擺臂向頭頂那道瑩瑩耀眼的白光遊去。
四周環抱著我的湖水輕得毫無質感,我仿佛在廣袤的天地間肆意飄浮。可惜這種美好的感覺還沒堅持多久,我忽然覺得腳脖子有些癢,似乎被什麽又細又輕的東西給纏住了。
頭發!等我終於反應過來,胃裏便條件反射般開始泛酸。我用力揮臂,想趕緊脫離那些纏著我的惡心玩意兒。這頭發卻似有思想般,意識到我要逃,越發收緊。
我驚得哇哇大叫,聲音好像都悶在嗓子裏了。借著頭頂那道莫名的白光,我驚恐地發現,這些頭發不是獨立的,而是如同水藻般,簇擁在一副完整的骷髏上。
我倉惶四顧,發現身邊竟然滿是像用了飄柔般頭發飛揚的人形骷髏。
這些骷髏隨著水流波動在湖中上下漂浮。每具骷髏之間的距離幾近相同。我小心翼翼地從兩具骷髏之間往下退了出去,遠遠地漂著,發現這些骷髏竟然多得數不清,如同行軍打仗的士兵,排成了陣仗頗大的一列,朝著同一個方向,保持著統一的行進姿勢。
這些是什麽人,他們要去哪裏?我按捺住心中的驚怖,深吸了口氣,順著骷髏隊列的方向漂去。我不敢挨近他們,生怕哪個不長眼的突然睡醒跟我打招呼,那我能直接嚇死。
我漂了老長一段,下意識地感覺不對,低頭一看,差點嚇哭。在我腳下不到一尺的地方,還有無數這樣秀發柔順的骷髏。所有骷髏保持著統一的姿勢和方向,烏泱泱一大片,那架勢,就如同電影《魔戒》中隨時準備攻城拔寨的半獸人軍團。
四顧之下,我腦海中忽然劃過一道閃念:這些骷髏,怎麽感覺像在朝拜?
這麽一想,我居然來了興致,自我催眠道:反正都是些死透了的老東西,有啥好怕的?登時勇氣倍增,兩腿一蹬,繼續朝著骷髏行進的方向遊去。
人果真是奇怪的動物,乍一麵對自己完全陌生的物象會畏懼害怕,而一旦處的久了,也就習慣——抑或說,麻木了。這些環繞在我身邊的骷髏,此刻非但不再讓我恐懼,反而讓我油然生出我不再是孤單一個人的奇怪感覺——看來我骨子裏還真是挺變態的。
這麽遊了十多米遠的樣子,我發現前麵的骷髏數量開始逐次減少,而且上下列隊似乎都匯聚到一處,心道前麵定然有關卡,類似古代進出城的那種,放這些骷髏難民進去了。
我的猜想基本正確。前方二十米不到的湖底,聳立著一座直達水麵的高大山岩,岩山靠近湖底的位置,開了個盆底大小的豁口。豁口處蓋滿了已經腐朽得一碰即爛的木條。那些木條交錯著插入湖底,形成了個簡易的籬笆。能感覺到有股吸力將我帶向那處豁口。
我試著朝豁口潛去。水流還算柔和,不至直接將我卷過去。令我訝異的是,那些骷髏明顯是要從豁口去什麽地方,但豁口的位置卻一具也見不到。我回身看了看,離豁口最近的骷髏也得在十米開外。難道這些骷髏不是要進去?那它們出現在這兒有何用意?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突然覺得,這些骷髏,根本就是在引導我進去。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踟躕,見那豁口可以鑽出,小心翼翼地撥開形同虛設的腐爛木條,兩手攀著豁口兩側的岩石,一個鯉魚打挺,翻了進去。
豁口兩端的水域形同兩個世界。打個比方,漂著無數骷髏的深湖,如同縹緲月色下的山村秋夜;而豁口後的水域,則好比即將飄雪的冬日黃昏。一個漆黑,一個青灰,不同的是色彩,相同的是陰鬱。從豁口後的水域回望深湖,這種色差感更加明顯。深湖那邊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仿佛幾秒前我才與它們擦身而過的骷髏大軍一直就未曾存在過。
豁口這邊的水域明顯更寬更深。豁口所在的位置,是一麵深水斷崖,目測離水底還有百米左右。在我腳下不到兩米的地方,飄浮著許多斷裂的木梁。離近了看,發現那不是木梁,而是有著陰刻雕花的木板,或許因為浸泡年歲久了,鑿痕並不明顯;而且由於破損嚴重,並不能看清上麵刻的是什麽,隻能大概猜到是線刻的動物圖案。
這種大小的木板,絕不可能是屏風或者照壁,更像是早期的棺材板。
從木板的規模來看,倘若真是棺材板,那這片水域中的棺材,少說也在上百副左右。
我的心又開始突突狂跳,倒不完全是因為害怕,更多的是激動和困惑。激動的是,如果這兒是個水下千屍葬,那剛才在深湖裏見到的骷髏大軍,很可能就是這些棺材的主兒,而我,則有可能是目前為止第一個見過這麽大陣仗不化骨半成品的人;困惑的是,倘若那些骷髏是從這兒出去的,為什麽他們卻沒越過那道豁口?合著飯後溜達忘了回家的路了?
我已經完全忽略了我能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奇跡,眼前所有的一切全然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我的大腦需要逐個來消化。我見水底影影幢幢的,像是片龐大的建築群,心說難不成到了龍王老巢?說真的,即便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亞特蘭蒂斯我也不會感到奇怪。
當然我心中還有另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於我而言,可能更接近真相,也更能讓我的心為之震顫。而想要印證這個猜想,我除了潛下去一探究竟,別無他法。
越靠近水底,我的心跳就越快。那果然是片建築群,不過沒我想象中那麽龐大,許多先前從上往下看的陰影,其實是水底生長的植物——確切的說,是水底生長的高大喬木。
或許因為常年浸泡在水下,那些建築的牆麵看起來如同泡沫板般坑窪脆弱。建築並非宮殿那般金碧輝煌,隻是些不起眼的山村土屋,看起來與過水村並無二致。土屋都缺了頂,這也不難理解,舊時的農宅都是木頭做梁,稻草做頂,這些材料在水中極易腐爛,且浮力大,很難留存下來。倒也得益於此,我能直接在土屋上方一覽屋內的格局。
如上所述的原因,所有土屋但凡木質的家什都已不見,隻能見到農家日常所用的土灶、碎瓷碗、榔頭、犁耙等。我前後數了數,這樣破敗的土屋不下二三十間。土屋並非如尋常村落那般排列成行,而是或兩兩相對,或四間抱圓,呈現出一個略顯眼熟的圓形圖案。
我更在意的不是土屋的格局,而是土屋偏室裏的東西。
這個水下荒村,除了正中看似有些像宗祠大廟的建築外,幾乎每間土屋的偏室裏都橫放著一口石棺。石棺棺蓋有些已經打開,正從開縫處咕嚕嚕地往外冒著水泡。
我下到其中一間土屋,發現石棺底下還壓著木板,木板四個角有斷裂的連接木,想起先前在村落上方看到的木板,立馬意識到,這些木板應該是用來做包裹石棺的棺槨。
盡管現在不少農村地區還盛行土葬,但外棺包裏棺的套棺葬法並不多見。可以想見,這座水下的荒村已有些年頭。這個發現離我心中的答案又近了一步。我從土屋中遊出,來到屋外的村道上,心中莫名的激動和焦躁,想要尋找更多可以佐證我心中想法的線索。
我沿著被土屋分割得斷斷續續的村道左顧右盼,沒發現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正準備遊上去登高望遠,忽然瞥見村口原本應該豎著木牌的位置,立著一座正圓形的石台。
石台上的東西,有些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