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冰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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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隻造型古樸,龍首虎身的青銅獸。青銅獸呈跪立姿勢,從鼻尖到尾巴,有一條不易察覺的等分線。虎背上刻著幾行小篆般的文字,可惜我一個都不認識。
我問二叔這是什麽。二叔搖搖頭,說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當初他接守湖底石室前,爺爺隻偶爾跟他和我爹提及,說是高祖父當年的那隻錦盒裏,像是有曾國藩視為珍寶的冰鑒。
我當即搖頭,說冰鑒是曾國藩的著述,是本識人相麵的書,大學時很多學長和教授都很推崇,我也粗略涉獵過一點,並不是什麽神秘的東西。二叔跟著搖頭,說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說曾國藩當年作《冰鑒》,其實是受了盒中之物和八極的啟發。他手中這尊怪模怪樣的青銅獸雖然也叫冰鑒,卻並非我所理解的那個意思。
二叔說,他私下找人了解過,冰鑒最早是指古代盛冰的容器,也可以視為最早的冰箱。鑒在古代就是指盛水的容器。鑒最初是陶製,春秋中期以後就出現了青銅鑒。七八十年代,曾侯乙墓曾出土兩件造型、紋飾都相同的銅鑒缶,轟動一時。他手上這隻虎不像虎龍不像龍的青銅獸,就是仿著曾侯乙銅鑒缶外蓋上的蟠螭紋飾造的,因而也就隨之叫了冰鑒。
我問這東西有什麽用。二叔指著龍首到虎尾的分割線道:“古代帝王調兵遣將,會用黃金或者青銅製作伏虎形狀的令牌,叫做虎符。虎符通常一分為二,一半在皇帝老兒手裏,一半在將帥那兒。隻有將虎符合二為一,持符人才有調兵遣將的權力。”
我沒等他說完,咂舌道:“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塊虎符?”二叔拍了我腦門一下,讓我別咋咋呼呼的,小聲在我耳邊道:“我也不清楚。我是發現了,這東西就是塊燙手山芋,擱誰那誰倒黴。要不是你爺爺臨終前交代絕不能落入他人手中,我早上交給國家了。”
我心說你就扯吧,爺爺去世時你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也沒拆穿他,問他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那些衝錦盒來的人要是發現錦盒是空的,保不齊這會兒就已經拍馬殺回了。
二叔笑道:“我當初開這錦盒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哪有那麽容易打開?再說了,追你們的不過是些小嘍囉,給他們一百個膽他們也不敢私自打開。我已經叫人盯著他們了。我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何方神聖,敢打我們曾家寶貝的主意。”
二叔見我目光森冷盯著自己,問我怎麽了。我冷笑道:“你其實一早就算準了會有人來搶錦盒對不對?你故意喊我們三人下水調查,故意把錦盒放在我們能夠找到的地方,不過就是把我們幌子,做個順水人情,把空盒子送給他人,你好當那背後的黃雀,是不是?洞庭湖麵根本就沒什麽怪物,是你故意散布消息出來,引那些人過來的,對不對?”
二叔聽我連珠炮似的逼問,麵不改色心不跳,這厚臉皮的功力當真臻於化境。他轉移話題道:“你那兩個小友也該醒了,我們過去看看。”我見他避而不談,既憤怒又無奈,想起逃跑前那具走屍森冷卻又熟悉的眼神,心下戒備,就見鄒易和於人傑在海哥等人的攙扶下醒了過來。二叔上前致謝。海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家兄弟,不說這些。”
於人傑發現少了錦盒,大呼小叫地抱怨自己又做了單賠本買賣。二叔承諾上岸給他開張上萬元的賬單,他這才喜笑顏開。鄒易問我們怎麽來的船上,海哥照實說了。鄒易忽然目光炯炯盯著二叔道:“你把我們支下水,可不僅僅為了調查水怪吧。事情都辦妥了?”
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茅公的高徒確實是聰明人,比我這不成器的大侄子通透多了。”於人傑眼見所有人都嗬嗬大笑,莫名其妙,做口型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冷笑了兩聲,指著二叔道:“你問這隻老狐狸,看他會不會老實交待。”
二叔告訴他,他之所以故意支開我們,一來確實是以我曾家後人的身份,引開那些暗地跟蹤我們的人,他好抽身去處理茅一揚的事;二來卻是為了保護我們,不讓我們紮堆,被那些人一鍋端。烏典赤當初在電話裏說他們已脫離監視,其實是接了二叔的旨意,故意騙我們的。之後二叔處理完茅一揚的事,這才回身趕去解救他們。
海哥從旁幫腔道:“你二叔這麽做也是逼不得已,你們在水下其實比外麵安全得多。”
我們不置可否。於人傑問二叔是如何擺平茅一揚那邊的事的。二叔說他當日聽到女屍行走的新聞,就知道是茅一揚搗的鬼。他自己到派出所自首,承認那具女屍是他放出來的,還以曾家後人的身份,對廣大新聞媒體做了解釋,言語中不斷提及自己跟茅氏集團的大公子茅一揚是合作夥伴關係,暗示媒體和廣大網友將矛頭指向茅氏集團發家的黑曆史。
結果可想而知。茅一揚雖是茅氏集團如今的掌門人,但集團股權卻並非由他一人說了算,如今出了簍子,其他股東紛紛讓他出麵解釋。茅家叔伯長輩也紛紛斥責他此舉欠妥,要求他主動找我二叔登門道歉,將此事化小。茅一揚抵不過多方壓力,主動找二叔和解,並動用關係撤下了各大網站論壇上的不實報道,承諾絕不再以此做文章,這才打道回府。
至於二叔,無論官家還是民間,都沒法查證他這人跟曾家有任何關係,隻當是黑戶,派出所思想教育了幾天,就把他放出來了。
我們目瞪口呆地聽完。於人傑等海哥叫走二叔,似是商量什麽事情,豎起拇指在我耳邊低聲道:“不管這人是不是你二叔,就他這智商和膽識,就夠小爺我路轉粉的了。”
我懶得聽他盲目崇拜,豎耳去聽二叔他們在聊什麽。海哥麵有憂色,好像在擔心丁湘他們的安全。二叔拍拍他的肩膀道:“一水的事多勞你費心,剩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海哥跟他握了握手,將那幾個坐在甲板上的男子踢起,幾個人竟衝二叔敬起了軍禮。
二叔讓他們趕緊放下,好像生怕被我看見,讓海哥附耳過去,悄悄說了些什麽。
海哥偷眼瞧了我一下,點點頭,見漁船靠岸,當先下船,領著那幾個男子拜別離開。
二叔讓我們別發愣,趕緊去找陳水寅他們會合。我見他又要獨自離開,心頭莫名添堵,讓他給我留個電話。二叔作勢摸了摸胸口,表示自己忘帶手機,也不等我開口,擺手揚長而去。他這無賴行徑跟我當年認識的二叔格外相似,多少給了我一些安慰。
我們不再糾結,在灘塗上緩了緩神,就照著二叔給的地址趕去跟陳水寅等人會合。
路上我一直在想:剛才在船上,二叔除了給我看過那道喚作冰鑒的青銅虎符,其他人一律不得見,僅僅是因為他骨子裏有著我們曾家生性多疑的性格,不輕易相信他人,還是他別有用意,想讓我順著他的思路,獨自去解開一些不能讓外人得知的難題?
不知怎麽,我腦海中又浮現出湖底那具走屍,冷冷瞪視我們的眼神。
二叔告訴我,丁湘藏身的地點,位於古塘村一家不起眼的農莊。到了農莊,我們還沒來得及喊陳水寅他們出來迎接,突然從農莊附近躥出幾個黑衣人,將我們團團圍住。我們三人背靠背,暗暗抽出了腰間的軍刀。眼看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卻被丁湘及時製止。
於人傑聽完丁湘解釋,點點頭,在她耳邊悄聲道:“有小爺我在,這些人大可撤走。你們這樣也太明顯了。”丁湘似乎心情不錯,掩嘴笑了笑道,“小於哥說得也是。”
她自顧跑到那幾個黑衣人跟著,先鞠了個躬,然後在他們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
為首的黑衣人麵露難色,朝我們這邊看了看,跟著弓身道:“既是這樣,大小姐自己保重。有用得到我阿寬的地方,盡管吩咐。阿寬平日多蒙丁先生照顧,隻要能保大小姐周全,萬死不辭。”說完衝身後幾個黑衣人揮了揮手,幾個人邊鞠躬邊慢慢退走。
於人傑看著他們走遠,長歎了口氣。我問他怎麽了。他搖頭道:“沒什麽,想起我在常德那倆兄弟了。”說完招手喊我進屋,說是在湖底餓了兩天,得趕緊補上幾大碗。
我問查彩兒等人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烏典赤告訴我,二叔之前來過,交代他們等我們趕來會合,就趕緊散去,他自己去找丁湖的下落,並向丁湘保證,把她哥完完整整帶回來。此間事了,接下來八極應該不會有事,沒必要鬧得滿城風雨,讓他們都回去報平安。
我知道二叔不想讓太多人卷入曾家的紛爭中,之前喊陳水寅等人過來,也是擔心茅一揚這一鬧會折了八極子弟,心中不免對他多了份敬重和擔憂。吃過午飯,所有人心情大好,商量著趁此機會好好上洞庭湖景區遊玩一陣。我們仨相視苦笑,也沒拒絕,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沒必要因為我們的遭遇掃了他人興致,於是別了農家,上景區瘋玩了一下午。
之後各自散去。甄萌攜丁湘去柳家,路上由烏典赤和陸友兒護送;陳水寅和查彩兒回岩寨;於人傑趕去常德;我和鄒易則回到長沙,繼續調查湖底山洞的來曆。
這樣又過了兩天,天氣日漸炎熱。那晚我正和鄒易、“肥貓”在火宮殿吃麻小,手機忽然收到烏典赤發來的一條短信。我打開短信隻看了一眼,剛到嘴邊的蝦肉就掉了下來。
短信上寫的是:速來過水村,曾先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