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靑烏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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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我也已看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些退伍老兵,表麵看是曾彥均召來發難的,其實很多人事先已跟我爹通過氣,是來給我爹助威的。茅一揚和曾彥均本以為借曾家盜用他人祖輩屍骸養走屍一事,可以打壓二叔,卻沒曾想,這些湘軍後代都是自願的。
    這一真相,非但茅一揚等人沒有料到,連我們也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深埋在洞庭湖底的,當真是這些人父輩、祖輩的英魂,那我們當日在湖底的所作所為,實在有失偏頗。
    自然而然的,我又想起了那個有著森冷眼神的走屍,心中再度不安起來。
    我抬起頭,目光正好跟我爹陰晴不定的眼神對上,心下凜然,也不敢再正眼瞧他。曾彥均明白大勢已去,轉頭怒瞪了茅一揚一眼,對我爹說了句“來日方長”,領著自己帶來的人匆匆離開。我們作勢要追,被我爹攔住,說是到底同屬曾門,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們都將目光收回茅一揚身上。他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見身後也全是人,避無可避,索性站住,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我茅家百年基業,今日斷送在你這等宵小手中。可是你們別忘了,我茅家說到底也是八極中人。八極同生共源,我茅家要是出了事,八極不會放任不管。”鄒易從人群中走出,搖了搖頭歎道:“八極之中,絕無茅師兄這等鼠輩。”
    說話間,從村道下疾步跑來兩個女人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胡思令,另一人,竟是許久未曾見麵的小姑。小姑似乎跟胡思令很熟,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鼓勵,然後走到我爹身旁,又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胡思令沉著臉走到茅一揚跟前道:“我二爺爺的死,與曾家無關,全因二爺爺自己聽信讒言,誤入邪道,走火入魔,怨不得人。枉我當你是兄長,處處聽信於你,你卻利用我胡家仇怨,來達成你個人目的。你交代我的事,我已辦完。從今往後,我胡思令與你再無瓜葛!”說完把一本古書扔在他麵前,拂袖離開。
    茅一揚目光全被地上的古書封皮吸引,也懶得去管她。我見他滿眼狂熱,幾近瘋癲,看那古書的封皮,卻不是當日鄒易帆布包裏的樂譜,而是“靑烏九卷”四個漢隸小字。
    茅一揚撿起那本古書,急不可耐地翻了翻,卻見那書除了藍色封皮上的四個字以外,內頁全是空白,登時惱羞成怒,將整本書撕得粉碎。小姑慢悠悠從懷裏掏出一本少了封皮的豎排古書,哂笑道:“你要找的,是不是我手頭上這本?”
    茅一揚雙目通紅,作勢要搶,被於人傑和我冷冷攔下。胡思令悄然走回小姑身邊,搖頭歎息道:“原本我還不信叔書姑姑說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說著神色黯淡下來。
    我爹依舊不動聲色地道:“曾家的事,曾家自己會解決。你為了得到錦盒中的東西,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今日這局,本就是為你做的。事已至此,你請自便吧。”
    我爹這幾句話說來輕描淡寫,卻讓我有些心驚肉跳。聽他這話的意思,是讓茅一揚在眾人麵前自裁。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真實發生在我眼前,也從未想過會從我那個雖不苟言笑,但生性仁慈的爹口中聽到這般決絕的話,忽然覺得過往的寧靜生活,不過是他們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我們曾家上下,其實一直都生活在這種殘酷得近乎變態的殺戮遊戲中。
    茅一揚還在做著困獸之鬥。他慢慢向後退,同時推著他身後同樣有些顫抖的打手往前,邊躲邊嚷嚷道:“你們不敢動我,你們知道八極的厲害。還有,別以為我茅家就這點能耐,身邊就曾彥均這種不成器的東西。我茅家真正的靠山,你們絕對惹不起,他——”
    茅一揚這話還未說完,我們就見他兩眼翻白,同時胸口的位置綻開一朵血花,從緩坡上摔進一旁的竹林裏。人群立馬騷亂。胡思令哭嚎著想要撲過去,被小姑攔腰抱住。
    混亂中,我和於人傑瞥見一條身影,迅速朝山上跑去。正要去追,被我爹冷聲喝住,說是早料到會發生意外,已經安排人手在山頂和山下所有道路出口候著,那人插翅難飛。
    我萬料不到我爹心思如此縝密,莫名想到二叔,悄聲問他是不是跟二叔裏應外合,布了這麽大的局。我爹沉下臉來怒斥道:“你二叔早就死了,要我說多少遍?給我滾回去!”
    小姑溫言勸他別在這時候動怒,拉著一臉委屈的我進了屋。
    我爹送走所有人,回屋看了我一眼,隻叮囑小姑此間事已了,早先回武漢,別讓人抓住把柄,就漠然離開了。我等我爹和其他人走了,問小姑她怎麽會突然回來,還有茅一揚生前心心念念的《靑烏九卷》究竟是什麽寶貝,會讓他這般如癡如醉。
    小姑看了胡思令一眼,見她還在暗自神傷,拉著我出了房間,喊於人傑和鄒易也出來。四人在內堂上坐了,她這才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說起兩天前的事來。
    小姑說,我爺爺去世前,曾交代我奶奶,讓她轉告我爹和小姑,說是洞庭湖底有當年高祖父珍藏的錦盒。他害怕自己死後,曾家的仇家會去搶奪,讓我爹和小姑及早取出盒中之物,妥善保管。有朝一日仇家上門,隻要將盒中之物拿出,自然逢凶化吉。
    當時小姑和我爹還不太明白,直到幾日前,一個自稱曾家門人的人給他們發了條短信。
    我知道那人定是烏典赤,原以為他發給小姑的短信會跟我們一樣,結果小姑打開短信,上麵寫的卻是:“時機已到,帶胡思令去過水村。盒中之物,可偷梁換柱。”
    我心下奇怪,問小姑怎麽會認識胡思令。小姑也有些莫名,說她當時也有些茫然,以為有人惡作劇,結果收到短信的第二天,胡思令就自己找上門來,說是要跟自己合作演一出戲。小姑這才覺得事情不簡單,連忙揣著《靑烏九卷》,和她坐飛機趕了過來。
    小姑說,奶奶去世後,她從錦盒中取走《靑烏九卷》,曾暗地找人研究過書中的內容。
    據說這書是當年風水大師青烏子所著,共計九卷,內容涉及尋龍點穴、識人相麵、祝由讀心、機關布局、毒蟲蠱術、養生靈藥、占卜算卦、養兵治軍、清修飛升九大類。
    由於文字艱深晦澀,少有人懂,所以古往今來,得之者初窺門徑,便可成風水大家;略有所成,便可攻城略地;登堂入室,幾可坐擁江山。
    小姑生性灑脫,雖覺得這類傳聞多數誇大其詞,不可盡信,但因為是曾家祖傳遺物,倒也不敢掉以輕心。她曾無意中聽人提及,當世還能窺得經卷真義的,唯八極茅家和南宮家。她雖遠在武漢,倒也聽說過這兩家在西南一帶的作為,所以不敢輕易帶真經出門。
    這次為了引茅一揚現原形,她也算是冒了個大風險。
    我想起在洞庭湖船上二叔給我看過的青銅虎符,悄聲問小姑私下有沒有跟二叔接觸過。
    小姑臉色瞬間大變,讓我別說胡話,二叔早在十多年前她和我爹去洞庭湖底取錦盒時,就被發現死在洞中石室中,還說二叔死前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讓自己的屍體不腐不臭,成了幹屍。她這次匆忙趕來,完全是受短信中那個自稱曾家門人的人指點和我爹授意的。
    我又想起在洞庭湖底看到的走屍,心裏一陣刺痛,看了眼發給小姑的短信號碼,發現跟我們手機裏的不是同一個,心說莫非通知她和我爹的當真另有其人?
    我還是不甘心,問小姑當初拿走盒中之物時,那錦盒的模樣。小姑的描述,跟我們見到的八寶重函的確是同一個,但她信誓旦旦地表示,盒中除了一本經書,別無他物。要不是鄒易和於人傑這些天也都見過年輕相貌的二叔,我還真懷疑這段日子的經曆就是個夢。
    我猜想他們這些人中,定然有人在說謊,眼下也不忙著拆穿,問小姑接下來該怎麽辦。
    小姑讓我別再插手這件事,茅一揚死前的話我也聽到了,這件事背後的勢力,不是我能招惹的。如果她和我爹沒猜錯的話,茅一揚和曾彥均隻是小嘍囉,他們背後的那個人,甚或說那股勢力,才是我們,乃至八極最大的威脅。在沒看清敵人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我被她說得有些鬱悶。從小到大,她和我爹就同氣連枝,總也不讓我插手曾家的事務,好像生怕我會因此受傷。可眼下我不招惹麻煩,麻煩自己找上門來,他們也不知道變通。且不說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叔是真是假,起碼他是曾家唯一願意讓我參與進來的人。
    想著這裏,我竟開始有些懷念他了。
    小姑見我發呆,以為我在慎重考慮她說的話,看了眼屋內,說是要送胡思令回去,讓我沒事早些回長沙,就進屋去了。我們仨一天之內接受的信息量過大,需要慢慢消化,也就沒去管她。我想著茅一揚好賴算丁湖的兄長兼師侄,曝屍荒野終究不合適,也怕人來查,和鄒易兩人商量著,趁胡思令這丫頭還未悲傷過度,得趕緊找個地兒給他埋了。
    結果等我們到了竹林,卻發現茅一揚的屍體早已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