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曾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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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覺得事有蹊蹺,趕忙回屋告訴小姑。小姑卻似早已料到,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知道了,仍舊領了胡思令出門,準備出發前往江西廬山。
    臨走前,小姑頓了頓腳步,叮囑我平時多關心關心我爹媽,沒事常回去看看。我不知道她這話有沒有其他深意,呆愣著點頭。她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自顧去了。
    我想給烏典赤打個電話,匯報我們這邊的情況,同時質問二叔到底是怎麽回事,結果打了半天全是占線,不知道烏典赤是有意躲我還是他們真的出了什麽事。
    於人傑讓我打給陳水寅試試。我想了想,還是打了過去。
    陳水寅說,二叔已經有陣日子沒跟他們聯係了,不過他聽大伯們說,八極現在似乎對二叔很不滿意,讓我最近最好少跟他們聯係。
    我知道陳水寅這話不是自保,對他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我說我要回去一趟,讓鄒易他倆幫忙尋找我二叔的下落。他倆也沒說什麽,讓我自己小心,有事電話聯係,就自行離開了。我料想我爹此刻應該還在忙著善後,正好趁他不在回去一趟,一來去看看我媽,二來借機詢問這段日子曾家留給我的一些疑問。我媽到底是陳家人,應該會知道些東西。
    打定主意,我們各奔東西。當晚我就回到長沙的家。我爹果然還未回來。我媽劈裏啪啦先把我教育了一頓,然後邊撫著我這些日子折騰的滿身傷疤邊流淚。我見她軟下心來,給她遞了杯茶,趁機問我們曾家祖上到底出了什麽事,還有陳家到底跟我們是什麽關係。
    我媽想了想,讓我去把門窗都關實了,似乎生怕別人會聽見,這才歎了口氣道:“你們曾家到你這一代,就剩你這根獨苗。以前不讓你知道,是怕曾家就此斷了香火。不過老爺子說得不錯,‘命中有此劫,躲也躲不過’。我和你爹,過去卻是有些逆天行事了。”
    我媽說,早在她嫁給我爹之前,曾家與陳家就頗有淵源。不過這個淵源不是來自我們這一支,而是曾家的另外一支。說起來,這件事還得追溯到我太爺爺那一代。
    奶奶講述的故事裏,太爺爺的事跡被一筆帶過,這也怨不得她。她嫁給我爺爺的時候,太爺爺就已經失蹤,太奶奶從未在他倆麵前提及,她自然所知甚少。偏偏是我媽,從小深得陳老太爺和她爹陳鬆年的寵溺,陳家和曾家過往的曆史她都有所耳聞。
    包括那個她從未謀麵的美鳳娭毑。
    而我們曾家與陳家的恩怨,就是從這個陳美鳳開始的。
    太爺爺早年從戎,曾是湘軍蔣益灃麾下的一個小頭目。湘軍兵製,兵為將有,這讓原本驍勇善戰的湘軍,最後變得四分五裂,頗有些各自為政的味道。太爺爺眼看軍風日下,不願曾門抹黑,毅然卸甲歸田。當初他治下的兵士,也大多隨他回了過水村。
    這些人中,就有太爺爺的族弟,曾門另一支,曾彥均的曾祖父——曾廣麟。
    彼時陳老太爺與太爺爺交好,過水村與石磨村又挨得近,往來多了,男女間的情感自然升溫。陳老太爺原想將小妹陳美鳳許配給太爺爺。太爺爺依照祖訓,而立之前不敢婚配。
    陳美鳳少女心性,記恨太爺爺,轉而愛慕與太爺爺同時回村的族弟曾廣麟。兩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太爺爺與陳老太爺見事已至此,也樂得成人之美。
    可不想婚後不到一年,曾廣麟就出了意外。
    我突然想起自己在石磨村水井下看到的碑文,心道碑文上所說的陳女和其亡夫,應該就是陳美鳳和曾廣麟。沒想到如今經我媽這麽一說,居然全都對上了。
    我媽見我愣神,問我在想什麽。我搖搖頭,讓她繼續往下講。
    曾廣麟死後,陳美鳳突然就瘋了,如同鬼上身一般,見人就抓。彼時她已懷上曾廣麟的骨肉。太爺爺與陳老太爺商議,她當時的精神狀態,對胎兒和自身都不利,為保陳美鳳性命,隻能讓穩婆偷偷為其墮胎。陳美鳳得知後臥床不起,幾日後竟含恨而亡。
    自那以後,石磨村但凡有嬰兒降生,產婦總能夢見一名妙齡少婦將嬰兒帶走,如親生兒般悉心照顧,卻不肯歸還。說也奇怪,當彼之時,繈褓中的嬰孩不哭不鬧,似與生母玩樂,眉開眼笑。陳老太爺畢竟是八極中人,知道這是胞妹冤魂不散,為禍人間,遂邀太爺爺,確切的說,是太爺爺身邊的謀士——雲笈道人,共同為陳美鳳超度。
    不曾想,這陳美鳳靈力強大,除卻陳老太爺,其他插手她認親的人,一律不得善終。
    石磨村一夜之間近百餘人暴斃,波及鄰村數十人。雲笈道人身中奇毒,彌留之際,與陳老太爺共推陰陽,囑咐陳家修繕宗祠,封閉寶眼石井;又讓當時尚未失蹤的太爺爺在陳氏宗祠中題匾懺悔,希望以此感化陳美鳳冤魂,留曾家一門血脈。
    陳家出了這趟子事,石磨村村保再難留人,命其遷出。陳家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彼時過水村村保,恰是我曾家高祖結拜兄弟的子嗣,太爺爺稍作引薦,便給陳家在村上謀了塊田地。不想卻也因此,將陳美鳳的冤魂從石磨村,帶到了過水村。
    當時雲笈道人已仙逝,門下茅家師兄弟學藝不精,不便插手;陳老太爺又不願家醜外揚,因此並未讓八極其他同門幫忙。太爺爺此後與江南女子成婚,生下我爺爺,依謀士雲笈道人遺訓,在我爺爺十歲時,隻身離開,從此音訊難覓。陳家既記恨曾家,又有愧於曾家,這才有了之後陳老太爺協助爺爺安撫胞妹陳美鳳冤魂,求她放過我爹的事。
    我一字不落地聽完,感覺這些日子所有症結全部迎刃而解。茅老道何以出現在過水村、何以對陳美鳳的屍骸這般記恨,茅占山與茅老道何以在丁家夫婦的土屋暗道下起爭執,奶奶何以囑咐我別像爺爺當年那般被夢境擊潰……誠如茅老道當年所說——凡事皆有因果。
    我把在千屍洞後山石棺中見到的幻象,以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全告訴了我媽。我媽特淡定地聽完,目光炯炯地道:“你自己也說了,你和你的那位鄒小友一樣,不相信巧合。那你知不知道,石棺中的幻象,是什麽人讓你看到的?”
    我腦海中閃過陳水寅、鄒易、二叔,甚至查士禎的身影,似乎每個人都有可能,可這些人卻又都沒有這樣做的動機,茫然搖頭。我媽笑了笑,竟伸手指向了自己。
    “你?”我臉上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忍不住從沙發上彈起道,“怎麽會是你?”
    我媽笑了笑道:“你以為自己能瞞得過我們?小猴頭再有能耐,終究也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我再怎麽說也是陳家人,水寅這孩子,有時自然也得聽我這姑母的吩咐。”
    我心說難怪幻境中的東西與我媽剛才講的幾乎沒差,原來導演都是同一個人。
    我問我媽那些骷髏大軍是怎麽回事,石磨村當年枉死的村民,當真都變成了走屍?
    我媽搖了搖頭,有些苦惱地告訴我,這是唯一一處她解釋不來的地方。她猜測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潛藏著許多她和我爹無法理解的東西。而這也正是他們最擔心我的地方。
    至於二叔,我媽的態度則跟我爹、小姑完全一樣——無論外麵這個自稱曾仲聞的年輕人是誰,他決計不會是我二叔。我問她為何這般肯定。我媽說,當年二叔和爺爺大吵了一架,在外人看來,這是爺兒倆在鬧矛盾;但其實真相隻有當事人知道——他倆在演戲。
    我媽說,曾家一直有個不傳世的秘密,就是洞庭湖下的山洞。高祖父當年從曾國藩手中拿到的錦盒,裏頭的東西禍福難料。這既是曾家的運,也是曾家的命。從高祖父接手那隻錦盒開始,曾家往後每隔四十載,就必須有男丁前去守護這隻錦盒,守護這個秘密。
    但是,派去守護的人其實心知肚明,那片湖水下的山洞裏有什麽,下水守護山洞又意味著什麽。我爹他們猜測,當年太爺爺莫名失蹤,他的遺蹤,定然也在那片湖水之下。
    二叔當年其實是替我爹去完成這個歸期難定的任務的。這個任務不能讓任何人知曉,所以爺兒倆才上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爺爺辭世前,算出我此生必將遭逢幾處大劫。為防萬一,他告知我爹和小姑實情,讓他倆趕去洞庭湖底,將錦盒中的東西取出,並與二叔相認。可等我爹和小姑下水後,卻發現二叔已然成了肉身不腐的走屍——還有太爺爺。
    我不知道我媽是否事先跟我爹和小姑統一了口徑,又或許是外麵這個年輕的二叔還沒來得及與他們相認。我不相信會有人那麽無聊假扮二叔,為我們曾家、為八極肝腦塗地。人心莫測,我連身邊最親的親人尚且看不分明,又如何能一言妄斷這些日子的所見虛實?
    我倆這一聊就聊到了淩晨三點。我媽慵然伸了個懶腰,把我推進房間,讓我別打擾她休息。關上房門的瞬間,我似乎懂了小姑喊我回來的意圖。
    我正準備和衣睡覺,手機突然亮起來。我拿起一看,見是烏典赤發來的短信。短信仍舊隻有一句話,上麵寫著:“速來大雄村,八極要動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