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魂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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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易說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做事。我們幾個在洞庭湖畔逗留了兩天,見我心情有所緩和,烏典赤這才打電話通知陸友兒,讓她發動二叔在湘西各處的學生,暗中調查屍傀異化之事,同時安排人手先去過水村千屍洞摸摸底,我們準備拿陳家的盤口練練手。
我其實有點擔心鄒易的立場,畢竟他師從茅太清,說到底也是八極中人。讓他幫著我們在八極眼皮子底下暗查陳家的盤口,將來要是攤到明麵上說話,他的處境會比較尷尬。看鄒易倒是滿臉不在乎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
傍晚時分,陸友兒打來電話,說陳家增派了人手,嚴守千屍洞,還讓人在過水村後山的廣袤水域日夜巡查,不像是監守,更像是在搜尋什麽東西。我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水下石磨村,心說難道這個荒村果真存在?陳家搜尋的,莫非是當年石磨村的那口水井?
不管怎麽說,眼下想要以陳家盤口作為突破口是不太可能了,陳家如此,湖南境內其他八極的盤口想來肯定也加派了人手。想要調查,似乎隻能從洞庭湖下的山洞著手。
但是除了鄒易,我們都不太願意涉足那裏,尤其我和烏典赤,怕見到二叔遺體,觸景傷情。鄒易和於人傑也能理解。我突然想到可以從我媽那兒探些虛實,畢竟陳家是她娘家,她沒理由不知情,打了半天手機,卻一直是關機狀態。我開始覺得事態有些不妙了。
我其實有些不太能理解二叔的第二個遺囑。他最後的意思,似乎也是勸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既然如此,為什麽他又非要我們替他調查清楚屍傀異變的原因?僅僅隻是為了不給曾家抹黑?以二叔的性格,難道會真的在意八極對曾家的看法?
於人傑見我抓著手機半天沒回神,小聲問我要不要試著給甄萌他們打打看。
我猶豫了下,覺得目下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挨個給甄萌他們打電話。沒有人接,估計全被八極長輩控製了。我都打算放棄了,卻沒想陳水寅的手機居然通了。
陳水寅先是為我二叔的事感到抱歉,然後讓我們這段日子都不要回過水村或者其他八極所轄的地界,說是八極內部出現了分歧,柳家、查家、南宮家和唐家不滿其餘四家隻守不用的做派,結成武派同盟,準備對湖南境內的養屍地進行一次徹底清洗,除去那些不成器的材料和不聽話的走屍,並將已經成形的走屍投入使用。
我不明白他所說的投入使用是什麽意思,剛要再問,陳水寅壓低了嗓門道:“門內兄弟說看到茅一揚和你本家兄弟拜師南宮家門下,不知真假。倘若是真,那這次武派養以致用的主張,多半是這倆人在暗中煽風點火。一水,你二叔……曾前輩當真死得不值。”
陳水寅這話說得我牙根子直癢,恨不得上去將茅一揚二人和八極武派撕個粉碎。陳水寅再次囑咐我控製情緒,千萬別這時候摻合進來,中了茅一揚等人的圈套就匆忙掛了電話。
我把陳水寅對我說的話跟鄒易等人複述了一遍。烏典赤眼眶發紅,握拳用力砸向身旁的柳樹,手上頓時鮮血直淌。鄒易搖搖頭,苦笑著道:“到底還是來了。”
我們這些人裏,原本鄒易和烏典赤最理智,也最能拿主意。可如今一個身陷八極紛爭,一個剛沒了尊師,兩人都跟丟了魂似的,實在無法給出建議。
倒是於人傑不停地安慰我們,察言觀色,見我們臉色稍有緩和,用商量的語氣道:“要不這樣,咱就聽陳家兄弟的,暫時都別管這趟子事。典赤兄弟快通知其他兄弟別輕舉妄動,速去和友兒妹子會合,料理曾先生後事;我回常德,幫忙探探口風;鄒小仙兒和小曾同誌速回長沙,別讓曾家再出什麽簍子。哦,還有,通知你小姑,注意安全。”
我們聽他安排周全,都點點頭,雖然悲憤難當,不過也隻能先這樣。鄒易怕茅一揚對恩師舊宅有所企圖,說要先回鼻子嶺一趟。我想著本也沒有讓他時時照看我的必要,讓他路上小心。我們各自散去。湘陰縣本就離長沙不遠,我當晚回到家,我爹媽仍舊未歸。
我料想不對,給我爹的舊部打電話。叔伯們都說那日處理完過水村的事後,我爹就回來了,沒理由現在還沒到長沙。他們讓我先別急,長沙乃至整個湖南,但凡有湘軍血統的,沒人不認識我爹。他們會發動所有人幫忙去找。我心裏始終惴惴不安,道謝後掛了電話。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媽這才滿臉憔悴地回來。我問她那天到底發生什麽事,走得那麽急。我媽咕嚕嚕喝了一大杯水,這才告訴我:小姑當日送胡思令回廬山,結果半道被人攔住,說是南宮家的人,讓他們不用回去,把經書和胡思令交給他們就好。
小姑雖生性爽直豁達,但畢竟是生意人,又遺傳了曾家多疑的基因,自然不會輕信。
她知道經書是燙手山芋,早將《靑烏九卷》用快遞寄回武漢,又讓胡思令與那夥人對八極暗話。結果那夥人支支吾吾,果然答不上來。小姑也沒立時揭穿,假意跟他們走,偷偷給我爹媽發求救短信。我爹尚且不知去向,我媽收到後,向我爹的舊部要了些人手,即刻趕了過去,好在及時趕到,這才將二人解救出來。
小姑與我媽半路得知八極紛亂,擔心胡思令回去恐受牽連,索性讓小姑帶她先回武漢。
我問她這兩天有沒有我爹的消息。我媽搖了搖頭,臉色比我還難看,說她聽說我爹那日從過水村離開後,似乎收到什麽消息,在回長沙的途中突然掉頭,直往貴州方向開去。
貴州?我皺了皺眉,心道難怪長沙乃至湖南境內一直沒有我爹的消息,原來他出省了。
可我爹性情沉穩,本就不愛遠足,退休後更是難能離家半步。他到底接了什麽消息,會連跟我們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就隻身去了貴州?能請動他的,又會是什麽人?
接連幾天,我什麽事都沒做,和我媽在長沙,瘋了般托關係打探我爹在貴州的下落,卻始終一無所獲。我已經失去二叔,不想再失去我更親的人。長沙城風平浪靜,似乎什麽事也沒發生,但我知道,八極那邊早已暗潮湧動,但我管不著,也不想去管。
我隻希望我爹能平安歸來,生活能如那個胡思令寄給我包裹前的暮春下午,懶散但平和,我還能跟“肥貓”坐在電腦前雙排玩著英雄聯盟。等等,“肥貓”?
我突然想起來,“肥貓”有次無意中跟我提及,他有個在貴陽公幹的堂兄,叫費瑛。這人在貴陽很吃得開,上回“肥貓”和女朋友去貴陽旅遊,吃穿住行全免,到哪兒都有人伺候著。讓“肥貓”的堂兄幫忙,說不定能找到我爹的下落。
想著我趕緊給“肥貓”打電話。“肥貓”正在邊泡麵邊等著遊戲開局,仿佛跟我生活的不是同一個世界。聽說我爹失蹤,他倒也不敢怠慢,沒過幾分鍾就跟堂兄費瑛聯係上了。
“肥貓”說,費瑛會幫著我先去找,不過我最好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
我道了謝,剛要掛電話,“肥貓”卻似發現了什麽,咦了一聲道:“一水,你回去沒關電腦?”我想起上回從洞庭湖回來,順道去出租房拿了點東西,當時因為記掛家中雙親,走得匆忙,確實沒關電腦,皺眉問他怎麽了。
“肥貓”似乎猶豫了有一會兒,這才悶聲道:“你上下網,我給你傳個東西。不過……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他這話說得我的心“咯噔”一跳,還未回應,他已掛了電話。
我用家裏的電腦登了企鵝號,“肥貓”給我發了張照片。照片中赫然就是我爹。
我爹被五花大綁,關在一間幽暗的、四處淌水的密室裏。他頭發雜亂,渾身傷痕累累,兩眼暗淡無光,嘴巴被一條白布綁緊,雙手被反剪捆在一張太師椅後。他身前有一隻紋理奇怪的瓷碗,碗中殘留著還未吃盡的白米飯。
“敲詐?”我的心沉了下去,還未來得及細思,“肥貓”又發來一段話,大意是照片是一個自稱“曾家正統”的人發到我郵箱裏的,郵箱中還留了一段話:
“你們惹誰都不該惹他。須知我和茅家公子,在他眼中不過爾爾。八極勢大,他若想顛覆,亦在朝夕之間。你曾家的命脈與八極之存亡,而今可見一斑。想救令尊,去黔西南取皇仙遺屍來換。別想著報警,你知道我們的手段。”
郵件定然是曾彥均寫的。從他信中的內容來看,茅一揚當初可能真是詐死。我不敢告訴我媽真相,隻說我爹在貴州遇到點麻煩,我叫上幾個朋友去接他回來。我媽盯著我看了半天,見我眼神並未遊離,確認不假,叮囑我路上小心,辦完事早點回來。
我不知道鄒易等人是否已辦完手頭上的事,給他們每個人都發了條短信,告知他們我將去貴州的消息。當天我就收到鄒易和於人傑的回信,他倆表示願意與我同往,其他人暫時沒有回信。我也沒太在意,本來我所依仗的,也就是鄒易二人。
三人約好在株洲會合。買完票,我走回候車室找鄒易二人,不巧和一個戴墨鏡的中年人擦肩而過。那人走得匆忙,撞得我肩膀生疼。我心中本就焦躁,隨口怒罵了一句。
那中年人摘下墨鏡,目光森冷地瞪視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那一瞬間,我渾身如同觸電一般,呆在當場:那中年人的眼神,與二叔當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鄒易二人見我望著往來的人流發呆,問我怎麽了。我搖搖頭說沒事,和他倆往檢票口走去,邊走邊自我安慰:我應該是思念二叔心切,所以才會誤將他人當作是他。
我們坐上株洲發往貴陽的火車。火車進入山洞的瞬間,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我點開短信,見上麵寫著:一水,無論二叔以怎樣的麵目示人,記住二叔說過的話:二叔永遠站在你這邊。還有,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