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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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鄒易都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米又,有些驚喜,問她過來做什麽。米又衝張道紀努努嘴道:“道紀師兄說你們遇到點麻煩,我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我們都看向張道紀,他卻隻笑而不語。王曇縮身想溜,被米又叫住,隻好回身笑道:“米又姐,你咋個來咯?”
    米又用蔥指點著他的腦門道:“我要再不來替你哥教訓教訓你,你這眼睛,就快長後腦勺去咯。”王曇笑嘻嘻地甩開,拉著米又坐下道:“米又姐,你這分明就是想來看我哥的,卻又拿我說笑。”米又麵上一紅,佯怒不理他,嗔道:“臭小子瞎說什麽。”
    於人傑不認識米又,我給他倆相互介紹了。王曇這才拉了座椅,讓我們三人在下首坐下,弓身給我們賠不是。我們見這小子囂張跋扈,對米又卻十分敬畏,心中莫名好笑,也懶得跟他計較,隨意吃了幾口飯菜,問張道紀準備如何應付來勢洶洶的走屍。
    張道紀還未開口,他身側的張煜光當先端起酒杯向我們敬酒。我和於人傑先後幹了。輪到鄒易,張煜光恭聲道:“難能得見小師叔,師侄張煜光敬上。”鄒易微笑道:“師門教誨,不敢不遵。師叔以茶代酒,當是回禮。”說著將茶盅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張煜光臉上笑意未絕,正要回座,鄒易卻突然收起笑臉,冷冷地道:“禮數既然已盡,接下來我就先禮後兵了。你既是張家主事,我來問你,為什麽用無頭女屍之事欺騙我們?”
    他這話一問出,原本還談笑風生的酒席霎時變得鴉雀無聲。張煜光臉上有些尷尬,轉頭看了看張道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張道紀衝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和他換了個位置,打圓場道:“小師弟別錯怪了煜光,這是我的主意。不過師兄好奇,你是如何發現的?”
    我和於人傑同樣驚訝,巴巴地看著鄒易。鄒易不動聲色地道:“師父在世時常說,凡事皆有因果。這世上沒那麽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陰謀。從我們入黔,無頭女屍的事就像事先安排好的,我們想躲都躲不過去。費瑛的請求、師兄的出現、頭顱的丟失、張家的出現,全因一件女屍,順理成章地串聯起來,試問世間哪有那麽多湊巧?雲貴隔省,距離不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米又姑娘出現,也是師兄早就安排好了的。”
    張道紀隻是端著酒杯微笑,不置可否,等鄒易說完了,這才道:“還有呢?”
    鄒易身子往後一靠,慵然道:“說實話,起先我也隻是心中起疑,並沒確定,直到你讓我們去停屍間看那女屍的屍身。”他頓了頓,接著道,“那根本就不是走屍的屍身。”
    “哦?”張道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師父說過,古屍分幹屍、濕屍、鞣屍、屍蠟四種。早年八極郎中所養走屍,在幹屍與濕屍之間。鞣屍又叫軟屍,與屍蠟相當,是在潮濕的土壤或沼澤中自然形成的,因為腐殖現象嚴重,屍身脆而易碎,不是養屍上選,故棄而不用;唯幹屍與濕屍,在棺柩中自然生成,機理順應自然,成為養屍優選。幹屍形成日久,或難養成,既成,則在伏屍、遊屍與不化骨之間;濕屍雖養成條件苛刻,所需時長卻最短,成為八極郎中養屍之首選。”
    我們被鄒易強行科普了養屍常識,見他喝了口茶,並不打算就此打住:“濕屍外形完整,內髒俱全,肌體豐滿有彈性,四肢關節可活動,甚至解剖後,肌肉組織分明,血管神經完好,與新鮮屍體無異;但因為脫水嚴重,所以濕屍較新鮮屍體來說,更為瘦小。這些你們都偽裝得很好。”鄒易不緊不慢地看了眼眾人,繼續道,“但你們還是算漏了一點。”
    我腦海中浮現出停屍間那具無頭裸屍的畫麵,心中一動,就聽鄒易無奈笑道:“濕屍機理保存再完好,女屍乳房中的乳汁流失,纖維組織受損,胸脯自然鬆弛幹癟,絕無可能會是我們看到的那般……所以,停屍間裏的無頭屍身,被你們掉了包。”
    於人傑似乎恍然大悟,看鄒易的眼神有些猥瑣,誇張地哦了一聲道:“難怪之前來的路上,我總覺得搭車那女屍的身型不太對勁,聽鄒小仙兒這麽一說,我現在明白了,合著你們找人扮女鬼糊弄我們呢。”我問於人傑怎麽回事。於人傑眯眼盯著米又的胸前,賤兮兮地笑道:“摩的開過的時候我瞄了一眼,那女屍的身體,太正常了。”
    鄒易點點頭道:“根本就沒有什麽女屍頭顱去而複返的事。”他看向張道紀,挑眉問道,“我們在建築樓盤,還有摩的上見到的所謂走屍,其實是你們找人扮的,對不對?”
    張道紀還未應答,他身旁的一名中年女子拍掌站起道:“早聽說道紀有個聰慧無比的小師弟,久聞不如一見,果然厲害。”我們見她眉宇之間竟似有些眼熟,仔細再想,立馬就認出來了——這不就是白天給我們帶路的那個,張道紀的舊相識嗎?
    此刻她摘了眼鏡,又化了淡妝,席間人多,難怪我們一時沒認出來。
    中年女子笑臉盈盈伸出手道:“正式認識一下,我叫莊成雅。”我和於人傑呆愣著伸出手去,隻覺得這女人眉目含情,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成熟女人的無限魅力。
    張道紀見鄒易仍寒著臉看向自己,歎息道:“我們確實不該瞞你們,但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他突然轉向我,苦笑著道:“或許你也看出來了,這女屍,根本就不是從湖南八極的盤口中跑出來的,對不對?”他自顧又喝了口酒,這才向我們解釋起來。
    張道紀說,張家在八極以占卜算卦見長。早在我們來貴陽前,他們就已算出,有股神秘力量一直在跟蹤我們。八極內亂,他們之前早有耳聞。但他們真正擔心的並非武派,武派再猖狂,到底算手足生隙。他們真正擔心的,是利用武派意圖毀掉整個八極的幕後勢力。
    他們放出所謂的遺失走屍,一來可以拖住我們三人的腳步,混淆跟蹤我們的人的試聽;二來可以借機揪出隱藏在貴州張家中的武派,甚或背後那股力量的細作。張道紀說鄒易的推理幾乎全對,但有一點還是冤枉了他們。他說女屍頭顱去而複返子虛烏有,其實是真的。
    他們早前將走屍放出,如同張道紀所說,那不過是具三四十年的濕屍,在養屍匠可控範圍內。他們將屍首放在金陽新區民房地下的秘密暗室中,屍身則已運回興義市張家的盤口。這樣可以杜絕屍首尋回屍身,複活害人;又可以利用屍首,引誘細作做出下一步行動。
    結果正如他們所料,暗室中的頭顱被盜。他們猜測,暗中潛藏的細作一定會用走屍的頭顱做文章,栽贓陷害張家。他們之所以秘密聚集到這裏,並非商量如何對付走屍,而是等待跟蹤我們的人和盜走頭顱的細作露出馬腳,自投羅網。
    我們雖然沒太聽明白,但倒也能理解。八極行事向來謹小慎微,我們過去都有所體會。
    我不由得擔心起我爹的處境來。照他們這麽說,加之鄒易先前的推斷,茅一揚等人抓住我爹,其實目標還是在我。他們是在怕我,所以才拿我爹來相要挾。隻要他們不再覺得我有威脅,那我爹對他們來說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到那時候……
    我實在不敢往下想,同時又心生疑惑:他們到底在怕我什麽?是怕我先他們一步拿到皇仙遺屍,並參透這東西的玄秘?還是他們擔心我和張家等文派四家聯手,於他們不利?
    我正在胡思亂想,鄒易從旁開口道:“所以白天你並非在尋找你的學生小侯,而是在尋找武派,或者背後力量的細作小侯,對不對?”張道紀笑著點頭,衝他舉了舉酒杯。
    我對八極的事不感興趣,衝米又道:“你到底是來幫我們的,還是為八極來的?”
    米又搖頭笑道:“既為你來,也為八極來。你的事便是八極的事,八極的事也是你的事,你怎麽到現在都沒明白呢?”我不想聽她打太極,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張煜光起身道:“曾先生也不用太著急,等此間事了,我張家定然全力幫您去找令尊。張家別的本事沒有,占卜算卦還是準的。我們先算出令尊身在何處,再做打算也不遲。”
    我聽他說得自信滿滿,想著自己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有張家和米又幫忙,或許確會省事得多,無奈歎了口氣,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張煜光看向張道紀,見他點點頭,轉向我們,似笑非笑地道:“餌料既然已經放出去,現在也該到了魚兒咬鉤的時候了。”
    話音未落,先前引我們下來的女孩依舊提了燈籠款款走來,衝席間眾人微微鞠了個躬,溫聲道:“張先生,魚兒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