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故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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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好奇起來,也都伸頭往車窗外看,就見不遠處的青山群中,兀立著兩座造型怪異的石峰。石峰呈兩個不規則的半圓,那圓頂之上又分別有顆葡萄大小的凸起,看起來就像……就像少女堅挺飽滿的雙乳。“這是貞豐縣名勝,雙乳峰。”跛唐在我身旁怪笑道。
    難怪米又會害羞。我們都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大笑。米又的臉更紅,抓著淡笑自如的張雪昀嬌嗔道:“雪昀姐,你看他們。”等大家都笑夠了,鄒易對跛唐道:“唐叔,看來你們以前來過這兒啊?”跛唐瞅了一眼米又,繼續笑道:“這事兒你得問米丫頭。”
    見我們都盯著她看,連王曇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米又見避無可避,哎呀一聲道:“我們之前和唐叔來過,當時還有……還有王曇他哥王笑,和王笑的朋友胖倌哥。”
    米又說,兩年前,王家發生內亂,當時雲遊至黔西南貞豐縣的米又,結識了王曇的堂兄王笑等人。為探查王笑奶奶屍體不翼而飛的原因,也為了逃避王家仇敵,跛唐曾帶著他們三人從雙乳峰經過,到峰下的凹子村尋找去往皇仙川的三樣法器之一。
    當時王笑等人不知張家來路,還曾與張雪昀假扮的村婦產生矛盾。直至後來王笑告知所有人,不再理會家族事務,並自此銷聲匿跡,米又與張雪昀等張家人重遇,互通暗話,才知同是八極中人。張家跟蹤王笑,實質是在幫助他。米又知曉後,這才放心回了雲南。
    我和鄒易聽米又說完,異口同聲地問道:“你們知道皇仙川在什麽地方?”
    米又愣了愣,看著跛唐點了點頭。於人傑問那皇仙遺屍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茅一揚等人會讓我拿這個東西去換我爹。米又剛要開口,跛唐衝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米又似乎想到什麽,用手掩嘴吃吃地笑,對我們連說抱歉,說是張道紀曾吩咐過,不要在人多眼雜的地方提及,說著眼神落到周圍的乘客身上。
    我見他們似乎有意隱瞞,心中不滿,不過也不便發作,轉而追問起他們當初和張雪昀產生矛盾的緣起。米又拉著張雪昀的胳膊撒嬌,說是這段讓她來說。張雪昀拗不過,點了米又鼻尖一下,歎了口氣,緩緩說起當初跛唐離開後,她與米又三人相遇的情形來。
    當年王笑等人去凹子村,找王笑大舅交代給他的法器,其時張雪昀接了張家指令,喬裝成王笑幺叔早年相好秋姨,在凹子村監視,並暗中保護王笑等人的安全。
    王笑是精明人,一眼認出麵前的秋姨是假的,並由此懷疑張雪昀和她背後的人,與之前追趕他們的是一路人。之後三人在凹子村“撞見”張家人行事詭異,越加確定張家人心懷不軌,連夜從凹子村逃離。而事實上,張雪昀雖假扮秋姨,她自身確實也是村裏人。
    米又來了興致,鼓動張雪昀把當晚對王笑說過的故事再給我們複述一遍。張雪昀見我們都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笑罵米又鬼靈精,也不隱瞞,說起那晚的情形來。
    當晚王笑獨自前往張雪昀住處,說破她的身份,並質問她這麽做的原因。張雪昀既是奉令行事,自然不能跟他說實話,隻告訴他一個模棱兩可的古老故事,讓王笑自行領會。
    張雪昀說,早在先秦以前,他們的祖先、秦國郡守張若曾奉旨攻打古滇國。
    然而,當時的古滇國兵強馬壯,張若攻打了兩年,始終沒能贏下來,皇帝給的軍糧和兵力卻幾乎消耗殆盡。張若走投無路之際,突然遇見一位奇人。
    那奇人可不像授張良黃石天書的黃石公,而是個妙齡少女(張雪昀說是九天玄女下凡,反正這種東西沒法考證,聽著就是)。那少女與張若一見傾心,當晚共枕纏綿。次日,少女臨走時在他耳邊叮嚀了句“既不克,可代之”,說完踩著五色霓裳,消失在雲端。
    那張若被仙女點醒,當晚精簡兵力,密令貼身侍衛將殘兵盡數殺死,陳屍荒野,折戟毀旗,製造戰敗潰逃的假象;實則領了百餘良將精兵,潛伏在古滇國近郊深山,伺機偷襲。
    古滇王疑心重,命人在城外四處搜查,放火燒了山林,直至確認敵軍已逃,這才下令開放城門。張若潛伏了近兩個月,終於等到了機會。
    彼時古夜郎國正與外敵交戰。那日張若與手下將士喬裝成難民進城。由於兩個月來幽居深山,且食物匱乏,他們形色枯槁,容貌多半大變,守城侍衛沒有多疑,認定他們是從古夜郎國逃難過來的難民,讓張若等人進了城。
    張若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不但領軍有方,仕途官道上的事也熟絡,沒多久就取得了古滇王的信任,在他身邊充任謀臣,出入國王禦寢無需額外通報。
    一年後,古滇城內突然發生一件怪事。張若與其門客數百人在館舍被殺,館舍被付之一炬,屍體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古滇王命人徹查此案,當時主事的中尉大臣,大張旗鼓展開地毯式搜捕,鬧得城內人心惶惶,最後卻無功而返。
    之後過了數年,朝臣從古滇王的一位侍妾嘴中聽到一件聳人聽聞的傳聞:其實古滇王在多年前就已經被害,如今的古滇王,正是當初葬身火海的張若。
    兩天後,那名侍妾以妖言惑眾的罪名,被梟首懸掛於城門外示眾。
    據說,那名侍妾在臨死前,曾飛鴿傳書向秦國報信,說郡守張若已投誠叛變,而且鳩占鵲巢,改頭換麵取代了古滇王。
    秦王大怒,揮軍攻打古滇國,而彼時古滇王卻又突然暴斃,舉國哀喪,無心也無力與秦國交戰。秦王覺得此戰師出無名,命眾將士即刻鳴金收兵,古滇國得以一時無災。
    之後又過了數年,古滇國數名獵戶在坊間喝酒閑聊時提及,曾在深山圍捕獵物時,看到一行人神神秘秘穿行於深山峽穀間,轉瞬不見。領頭那人,像極了他們已逝的前任滇王。
    張雪昀說完故事,任米又如何央求,已不再打算繼續回憶。王曇捏著下巴衝我們道:“我哥臨走前曾跟我說過這個故事,並且讓我……讓我防著點這些人。”說著眼神在跛唐和張雪昀身上掃過。跛唐自顧笑而不語。張雪昀也不看他,轉頭看向了窗外。
    車子很快在那座造型奇絕的雙乳峰旁停站,我們跟隨興致勃勃的遊客一同下車,問接下來怎麽走。張雪昀說既然都到了她老家,那就從凹子村和周邊的幾個苗人村落打聽起,晚上投宿什麽的也方便。我們想來都覺得有理,於是離開拿著相機和導遊旗的旅遊團,跟在張雪昀身後,從馬路邊的田埂上下去,朝雙乳峰後的小小村落走去。
    我還在對剛才在車上沒問出來的問題耿耿於懷,見左右沒有其他人,跑到米又跟前,問她皇仙川到底在什麽地方,皇仙遺屍是什麽,還有張道紀為何特別吩咐他們別到處亂說。
    米又見我目光堅決,撇撇嘴告訴我,她先前與王笑等人確實去過皇仙川。自那以後,王笑就像徹底變了個人,對任何人都沒好臉色,隻對外稱家中所有事務,交由他堂弟王曇打理,希望真正關心王家的人能盡心輔助王曇,就突然人間蒸發了。
    茅一揚和曾彥均等人口中所說的皇仙遺屍,是一具迄今為止保存最好的水屍。八極郎中窮極畢生心血,所養濕屍,可能不過在綠僵與毛僵之間;水屍非但介於毛僵與飛僵之間,且是身死之人當初自願或者有意識地將自身養化成僵,是非常高級的自然體走屍。
    米又等人當初雖未直接領教過那皇仙水屍的厲害,但縱使這樣,他們去往水屍所在地,王笑便已性情大變,可見此物邪性之大,定然不是現在的八極中人能鎮得住的。雖然目前還不清楚武派甚或背後那股勢力追尋此物的目的,但決計用心不軌。張道紀生怕從我們這些人口中走漏了風聲,讓武派先行有所行動,對我爹和八極的處境來說,都不是好事。
    米又在我耳邊悄聲道:“那皇仙川就在離這兒不遠西南部的安龍縣。張叔說,等把令尊救出來,我們兩撥人馬並作一處,再去搶奪皇仙遺屍。”
    我聽米又這麽一說,心道原來一切都已在張道紀等人的安排之中,雖然有種當初被“二叔”當作棋子的不滿,不過既然能將我爹救出,我也就沒太多怨言。
    我們到凹子村張雪昀的舊宅時已是下午五點。山村日落早,大家在石板房裏稍作休息,準備柴火做晚飯。張雪昀讓我們自便,她先到村裏跟老鄉熟絡下感情,等明日趕場,我們再探查瓷碗的來曆。我們見她安排有序,都點點頭,安心做飯並且準備夜宿的房間。
    夜裏八點多,張雪昀氣喘籲籲地趕回來,說是跟村派出所溝通過了,明天他們會在集市上幫我們詢問。我們心說她還真有些手段,連說辛苦,端菜上桌準備吃飯。
    飯間,張雪昀叮囑我們在村中行走要自然低調,凹子村苗族、布依族混居,生活方式特別,不要引起老鄉反感,阻滯我們辦事。我們都點頭答應,飯後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我們跟著張雪昀去趕場。村公社的小廣場上人頭攢動,與昨天來時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截然不同。我們正努力從人流中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就見一個身穿蠟染服飾,頭纏青色花格頭巾的中年女子衝張雪昀喊道:“孃孃,你要的瓷碗,我找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