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屠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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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一痛,顧不得許多,撲上前去大喊:“爸你怎麽了?”
我爹垂著腦袋,揚臂低喝了聲:“小於!”於人傑和鄒易立馬上前將我拉了回去。
我爹慢慢抬起頭來,勉強笑了笑,輕聲道:“勞動這麽多朋友替我擔心,曾某慚愧。你們快走,那些人在我身上下了藥,不能見光,見光毒素發作越快,我死得越早。你們不必介懷,錯不在你們。一水,苗寨無過,千萬別去尋仇。小鄒小於,我們家一水,往後就拜托二位了。”說著劇烈咳嗽起來,全身在瑟瑟發抖,看得出他在強忍劇痛。
我欲哭無淚,隻覺得喉嚨一陣腥甜,想掙脫於人傑和鄒易的阻攔撲過去,全身卻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直磨得雙膝皮開肉綻,卻始終離我爹兩米開外,視線瞬間模糊。
二叔離開,我心頭悲慟,或是因為他在我的童年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親人形象,我隻覺得心頭似是被人割了一道;要是我爹再離我而去,往後便不會再有人替我做主,在我犯錯的時候假意教訓我,邊在我身上解鎖軍體拳邊暗中囑咐我媽給我擦紅花油。那個看似嚴厲實則疼愛我的父親,將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這是幾十個二叔都換不回來的。
“你們救下我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知道了。”我爹咳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卻強忍著疼痛繼續道,“他們應該追上來了。小於,軍人的天職,在於服從命令。我現在命令你,趕緊帶我兒子離開!想替我報仇,就別讓遺屍落在這些人手上。快走!”
於人傑眼眶通紅,強忍著淚水,咬牙衝我爹端端正正敬了個軍禮,大聲道:“曾團,我於人傑,誓死保護一水周全!”言罷任憑我拳打腳踢,將我攔腰扛在肩上,大步往山下走去。跛唐同樣衝我爹敬了個軍禮,拉著淚流滿麵的米又等人,尾隨在於人傑身後離開。
我已經完全沒了力氣,最後看了眼端坐在山石上的我爹,見他也正泰然地望著我笑,從內心深處喊了聲“爸”,隻覺得腦袋嗡地一下,似乎被什麽硬物猛擊,頓時昏死過去。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旁除了鄒易和於人傑,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裏。我腦袋疼得厲害,掙紮著想要起身,雙臂一酸,又頹然倒下,眼淚不爭氣地淌了下來。於人傑在跟我臨床的病友小聲說著什麽,聽到動靜,回身問我好點了麽。
我心中有氣,隻茫然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默默流淚,並不打算搭理他。
於人傑雙目紅腫站在我邊上,沉聲道:“一水,我知道你恨我。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留在山上的人是我,而不是曾團。茅一揚這孫子設的是死局,無論我們救或不救,曾團都活不成了。如果你相信我,還願交我這個朋友,我於人傑對天發誓,一定幫你替曾團討回公道!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別讓曾團白死!”
於人傑說完背過身去,身子在不停地顫抖,顯見他也壓抑得難受。鄒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我歎息道:“你一定想不到,小於哥其實一早就是你爹派來保護你的人。你的好朋友費瑁,還有小於哥,都是你爹的部下。其實你爹一直在暗中保護你、支持你,隻是他不想讓你知道。從你決定尋找你二叔的那一刻起,你爹媽就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我默默地聽完,視線又開始模糊,眼前慢慢浮現出我爹那張不苟言笑的臉,衝我冷冷地喊“兒子”。鄒易俯身給我遞了杯水道:“我們不奢望你能馬上從親人離世的痛苦中走出來,但是眼下的情勢……我還是跟你直說了吧!苗寨的人都被殺了,米又他們在後山石坑發現了所有人的屍首,包括幫助我們的老者。從死亡時間看,在我們救出曾團之前。”
我沒喝他遞過來的水,呆呆地聽他繼續道:“出了那麽多人命,按理當地派出所不可能不受理。米又等人去報案,派出所的人卻無動於衷,推說警力有限。回來的路上,還有幾個穿警服的人跟蹤他們。料來茅一揚的人無孔不入,已經滲透到當地派出所,甚或取而代之了。由此可見,這夥人背後的勢力,必然大到我們不敢想象。”
於人傑回過身來,勉強笑道:“曾團在暗中保護你的同時,也在暗查這些人的底細。他這次之所以會被害,有可能是來貴州前,收了假情報。他派出調查的人被脅迫或者已經被害。茅一揚和曾彥均背後的勢力,想必是想借八極之力,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
“一水,我們在等你回來。”鄒易拍了拍我的肩頭道,“完成曾團未盡的事。”
我漠然聽完,轉頭問於人傑臨床的病人是誰。於人傑歎息道:“是唐叔。我們帶你離開時,埋伏的人已經追上來了。曾團……曾團擋不下來,唐叔留下殿後,讓我們護著其他人先走。我和鄒小仙兒送你們出了山,再趕回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不見了。唐叔身上全是傷……拚死護住了曾團的屍……屍身。我們就地埋了曾團,這才帶他回來。”
我鼻子一酸,眼淚再次決堤,衝隔壁床上渾身纏滿繃帶的跛唐,深深敬了個軍禮。
我感覺內心有團火在熊熊燃燒,說不好是怒火還是別的什麽,漲得難受,忍不住大吼了一聲。於人傑和鄒易垂著腦袋站在我身旁。沒人說話,也沒人製止我。
我吼得嗓子都快啞了,這才咬牙撐著身子坐起,冷冷地問米又三人去了哪裏。鄒易說他們三人下樓給我和跛唐付住院費,順便打電話通知張家這邊的情況,讓他們有所戒備。
我突然想起當初在貴陽酒樓的地下,張煜光曾提醒過我,我這一趟很可能跟我爹陰陽永隔,當時卻被張道紀反駁,心中燃起一股無明業火,衝鄒易冷笑道:“你師兄早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他想逼我下水,摻合你們八極的破爛事,對不對?”
鄒易眼中滿是淒涼,搖頭歎道:“我知道你心頭難受,但你這話,當真錯怪師兄了。”他轉頭看向於人傑道,“剛才小於哥也說了,茅一揚他們設的是死局,不管咱們來不來,結局都不會改變。師兄這麽做,隻是不希望你留有遺憾。師父曾跟我說過,師兄這人,以往顧慮太多,留下的遺憾也太多。他隻是不想你步他後塵。”
於人傑指著跛唐道:“張先生要是有心害你,就不會讓自己人這樣陪著你冒險了。”
我沒再死纏爛打,我知道他們說的都有道理。現在的我情緒不定,任何微小的想法都可能成為我攻擊他人的導火線。我確實需要冷靜。我對他們低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於人傑還想說什麽,鄒易拉住他,搖了搖頭,兩人一起出去了。我又轉頭看了眼身旁的跛唐,目光落到窗外的藍天,好似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暮春下午,我正等著遊戲開局,“肥貓”跑來告訴我,我爹正在上樓,慌得我倆趕緊收起房間裏的大胸美女海報和廢紙團。
“爸,我不會讓你白死的。”我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慢慢閉上了眼睛。
下午稍晚些時候,米又等人全回來了。我原本就隻是悲傷過度,精力耗盡,並沒什麽大礙,強迫自己吃了點東西,就能自行站起了。張雪昀說張家、王家和莊家得知這邊的情況,已經派人在興義市張家盤口四圍嚴密布防,凝神戒備茅一揚等人的下一步行動。
跛唐傷勢較重,張道紀建議我們先在貞豐縣調養幾天,正好我也能調整心情,等跛唐恢複過來,他們再派人和我們在安龍縣會合,趕在茅一揚那邊的人之前,搶到皇仙遺屍。張道紀說,根據情報,茅一揚那邊的人隻知道這東西的存在,還不知道位置和獲取方法,所以我們不急於現在行動。他讓我們時刻小心,除了自己人,別輕信其他試圖靠近的人。
我們在貞豐縣停留了近一個星期。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猶豫了很久,這才告知我媽我爹過世的消息。我媽在電話裏停頓了很久,說了聲“知道了”,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讓於人傑和鄒易陪著,去我爹下葬的山頭探望。我爹生前為人低調,沒想到死後也沒能像其他人那樣風光大葬。我們重新修整了下墳頭的泥土和石塊,換了塊更大更結實的木質墓碑。我含淚衝我爹叩了三個響頭,於人傑在身旁垂淚敬著軍禮,鄒易則給我爹敬酒。
入夜,我們按照米又的指示,去當日掩埋苗人屍身的石坑,想將這些人集體火化,卻發現所有屍體都已不見,苗寨被付之一炬,暗道這些人當真心狠手辣,恨得牙根直癢。
一星期後,跛唐出院,除了胸口刀傷仍會隱隱作痛,其他地方都已無礙。我們動身去安龍縣與其他人會合。我媽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勸我放下手頭的一切趕緊回去,我沒等她說完就掛了電話。現在的情勢對我,對我們曾家來說,已不是想放就能放得下的了。
更何況,我還要向某些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