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贖罪還是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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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人傑喊他別賣關子,把話說全。鄒易點點頭,示意我們邊走邊說。鄒易說,他之前一直沒想明白,以烏典赤的性格,怎麽會無端大鬧張家酒樓,編造這麽一個離奇古怪的遠古傳說。直到剛才看到王曇背上的青魚紋身,他這才隱隱覺得,烏典赤的故事,其實另有深意。
    鄒易說,他以前的確沒聽過五色帝的傳說,但五行屍的傳聞,他倒是從師父茅太清那兒有所耳聞。茅太清當年醉酒時曾向他透露,八極文派早先確實動過豢養五行屍的念頭,說是有備無患,抵禦武派和他們背後的勢力突然發難。以茅太清為首的茅家認為,這種做法不但太過冒險,而且很不人道,與八極殿廢立之後祖先們的遺願背道而馳,和武派行徑無異。
    觀念不合,茅太清也懶得爭辯,幹脆退位隱居,吩咐門下子弟都不許摻合。百餘年來,誰也不知道文派最終有沒有實施豢養五行屍的計劃。不過,如果烏典赤所說不假,“一百年成僵,五百年成魔”,五行屍實質上是比魔還厲害的神。文派真要養,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茅太清曾告訴鄒易,文派豢養的五行屍身上,會有代表屬性和領地的紋身。據說這種紋身並非後天刺上去的,而是與生俱來的,隻不過最初是具有雛形的胎記,還沒那麽明顯。
    以五行和領地來分,代表青帝的是黔江的青魚,代表黃帝的是神農架的黃龍,代表白帝的是蜀山的白猿,代表赤帝的是香格裏拉的火鳳凰,代表黑帝的是湘西的黑熊。
    說到這裏,鄒易頓了頓,問我們發現什麽沒有。我和於人傑皺了皺眉,同時道:“王曇是青帝?”鄒易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也對,也不對。沒有人會成神,王曇未必就是遠古神青帝,但應該就是被選作五行太歲中青帝的材料,或者容器。你們還有一點沒注意到。”
    他又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下,見我倆麵露慍色,這才笑道:“五色帝的傳說當初出現在蜀地,而文派所要煉製的五行屍,剛好也在西南五省,這絕不會是巧合。”
    於人傑皺眉道:“可是不對啊,如果王曇才是青帝的人選,王家先前為什麽會對王笑下這麽多工夫?”鄒易麵露憂色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八極養屍有個規矩,養不成形或者控製不了,就要將其消滅,不能讓走屍為禍人間。很可能王笑才是那個最初的人選,但失敗了,所以文派才會不遺餘力地要除掉他。”
    我想起秦仇剛才說的造業,以及之前王曇私下跟我說的話,心中隱隱不安。如果王曇意識到自己是被八極文派選作五行太歲的材料,那他之前對我說的話就絕非危言聳聽,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五行屍中黑帝的人選,很可能就是我——因為我就是湘西的。
    聯想到這些日子,八極中人對我若即若離的態度,以及發生在我身上的各種千奇百怪的經曆,再想到二叔當初在書信中對我的警告,我立時驚覺過來,隻覺得手腳冰涼,仿佛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時間六神無主,抱著頭就往林中跑去。
    鄒易和於人傑沒注意到我的情緒變化,追在我身後問怎麽了。我回過身,再看鄒易時,眼中已滿是敵意:如果鄒易一早知道這些,那他肯定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之前跟我們在一起時,他就一直遮遮掩掩,說不定他就是害怕我哪天醒悟過來,逃離他們的豢養遊戲。
    鄒易見我眼神不善,知道我在懷疑自己,苦笑著道:“我要真想害你,幹嘛還告訴你這些?說實話,師父當初命我來保護你,我還不大情願,因為我倆非親非故,我想不出什麽理由做這件事。現在看來,師父是不想你卷入其中,成為這些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我心頭五味雜陳,莫名地感到悲哀:如果我真的隻是他們選作五行屍的犧牲品,那陳水寅、查彩兒、米又,還有我自認為已對自己心生好感的甄萌,有可能都略有知曉。不管他們是不是在騙我,我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立場,可能往後再也無法跟他們成為朋友。
    於人傑和鄒易見我情緒低落,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不死心,脫去上衣,問他倆我背上有沒有如王曇一般的黑熊紋身。等了幾秒鍾,他倆卻沒吱聲。我回過身,見他倆皺著眉,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問他倆怎麽了。於人傑苦笑著道:“沒有,你比我倆白淨多了。”
    我頓覺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看來是我想多了,黑帝的人選並不是我。
    鄒易卻始終覺得哪裏不對,邊搖頭邊口中不斷地喃喃著“不可能”。
    於人傑哎呀一聲道:“鄒小仙兒你就別糾結了,咱小曾同誌不是黑帝,這不挺好麽?你還非得把他往火坑裏帶啊。”
    鄒易搖頭道:“我自然也希望他沒事。但是,這件事說不通。”他想了想,問我道:“一水,你仔細想想,你小時候有沒有比較異常的,讓你難忘的經曆?”
    我心說你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老子的童年就沒正常過,把從小如何差點夭折、如何認鬼做媽、如何突然失憶,以及二叔那個讓我無法忘懷的眼神,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於人傑聽得雙目圓瞪,豎起拇指道:“小曾同誌,你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啊。”
    鄒易擺手讓他別胡鬧,臉色陰沉地對我倆道:“那就不會錯了。”
    我心裏一咯噔,問他到底怎麽回事。鄒易滿眼憐惜看著我道:“聽師父說,選作五行屍的人,必須幼時是化生子。依你剛才的敘述,一水,”他頓了頓,似乎在權衡該怎麽跟我說,跟著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道,“你其實,早該是個死人了。”
    我被他這話說得渾身一顫,童年的經曆如電影默片般,在腦海中交替閃回,一些我過去理解不了,或者說我的潛意識拒絕去理解的片段,仿佛懸疑電視中最後抽絲剝繭找到真相源頭一般,異常清楚地浮現在我眼前。我有些喘不過氣來,眼前憑空出現許多逝去的人,爺爺、奶奶、陳美鳳、我爹、二叔……他們爭先恐後地在我耳邊嘮叨,吵得我頭痛欲裂。
    我頹然倒地,感覺眼前的一切變得異常灰暗。過去的幾個月裏,我還總為丁湖、王笑,甚至鄒易、陳水寅等人的命運感到惋惜,可是現在,我的情況並不比他們好,甚至比他們更糟。在他們眼裏,很可能我就像當初的丁湖那般,是個早就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怪物。
    鄒易和於人傑在說什麽,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我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總覺得這山腳下的一切生物,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瞪視我、提醒我——我不過是個偷生的怪物。
    我越來越感到難以呼吸,胸口不住地劇烈起伏,總疑心下一秒就會不省人事,忽然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瞬間清醒不少,就見於人傑收回手,沉著臉看著我道:“你鎮定點。”
    鄒易捏著我的肩膀,正視著我的眼睛道:“這些不過是我們的猜測,未必就做得準。即便真是如此,我們也不能就這樣認命。如果你和王曇真是五行屍中的兩個,那就是說,在四川、雲南和湖北,還有三個跟你倆從小經曆相似的人。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他們,解開五行屍的秘密,徹底解決這件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八極對王笑做的事,應該不是個例。”
    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驚慌失措地抓著鄒易的雙臂道:“丁湖!丁湖也是化生子,對不對?”鄒易不置可否,隻對著我苦笑。等我稍稍平複了情緒,他這才淡淡地道:“不光是丁湖,過去的陳美鳳,很可能也是化生子,被選來煉製五行屍,最後也失敗了。”
    我想到八極對付丁湖、陳美鳳以及王笑的手段,心中一片悲涼,呆呆看著他倆,不知道如何是好。鄒易望著酒樓的方向歎道:“現在看來,你二叔應該一早就知道文派的目的,所以才會以一己之力跟八極對抗。還有烏典赤和秦仇等人,他們應該也知道這些事。”
    “我去他姥姥。”於人傑騰地暴怒道,“他們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決定他人生死?我於人傑答應過曾團,要保護小曾同誌周全。誰敢動他,先問過我手裏的刀子!”
    鄒易溫言安慰我倆,說是先別這麽悲觀,以他們對王曇的態度來看,現在他們應該還不會對我們做什麽——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忌憚什麽。我們要做的,就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借用八極的力量,找到另外三個化生子,查明整件事的真相,一舉瓦解八極的不義之舉。
    我心中騰地生出一股仇恨,張煜光、查士禎等人的麵孔在我眼前,逐漸扭曲成齜牙咧嘴的魔鬼形象。我點點頭,被他倆從地上拉起。如果過去我對八極的仇恨,是建立在他們對我爹、我二叔的無情之上,那麽從這一刻起,我的報複,將隻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