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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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琛問我倆怎麽回事。我倆把在九絲城見到那白將軍樣貌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唐琛腰部有傷,仍激動得直起身子道:“快,快折回去!那白將軍就是這場夢境最大的變數。他要是死了,這場夢還是醒不過來,那咱就白逃了!”
    黃顯章不敢怠慢,急忙調轉馬頭,往九絲城趕去。
    路上唐琛告訴我們,白將軍全名叫白鶴,當年就是他用幾乎跟楊子榮一模一樣的方式,騙取阿家三兄妹信任,打入僰人內部,與埋伏在城外的明朝漢軍裏應外合,攻破九絲城。
    多行不義必自斃。混戰中,洋洋得意的白鶴,被惱羞成怒的阿幺妹一槍捅死。那白鶴既然是丁湖的樣貌,那就表示夢境之外的丁湖在以自己的方式進入夢境,試圖解救我們。如果曆史重演,非但我們出不去,有可能丁湖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命喪於此。
    被他這麽一說,我們也都慌起來。眼下丁湖是我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要是他替白鶴去死,那我們真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我們趕到九絲城,見城裏城外全都籠罩在一片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先前遇到的那位明代統帥一馬當先,領著部下班師回朝,知道還是來晚了。
    於人傑氣不打一處來,就想趁黑偷襲那位統帥出氣。黃顯章攔住他,冷冷地道:“別亂來,任何妄圖篡改曆史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就是到了下麵,閻王也不收。”
    我們心中一片悲涼:假如曆史重演,那丁湖現在很可能凶多吉少。進城救人是不可能的了,九絲城已被漢軍用大火連同整座九絲山燒了個徹底。唐霖問現在怎麽辦。唐琛搖頭道:“聽天由命吧。我不是唐家主事,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經曆。”
    正歎息間,我們卻見火光中閃出一條人影,從雲梯之上跳下,往九絲山頭逃走。漢軍以為清剿完畢,也沒人察覺。鄒易悶聲喊了句:“追!”黃顯章不等他發話,早甩起馬鞭,沿著山道衝山頭方向追去。唐琛在車中有氣無力地道:“那人很可能就是僰侯,別讓他跑了。”
    詭異的是,等我們繞過山腳,眼前的景象卻又變了,不再是火光衝天的九絲城邦,而是又變回白天我們見過的僰王山蔥嶺。我們也不在黑帽頂上,而是在一口眼前崖壁上掛著飛濺流瀑的深洞中。我們也不在馬車上,而是席地而坐。眼前有堆熄滅了的火堆,一如我們入夜前,在黑帽頂上找到的那口岩洞。黃顯章走到洞外看了看道:“咱們……好像在飛霽洞。”
    “飛霽洞?”鄒易皺眉道,“咱們又回僰王山了?”於人傑麵露喜色道:“太好了,看來咱們出來了!”唐琛和黃顯章卻同時搖頭道:“還沒有。”我問他們怎麽回事。黃顯章看了眼唐琛,苦笑道:“飛霽洞離黑帽頂至少二十公裏,況且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除非咱腳下踩著孫大聖的筋鬥雲,否則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到達那麽遠的地方。”
    唐琛接過話頭道:“應該是造夢者察覺到有危險,臨時改變了夢境。我們在他營造的夢境裏產生他控製不了的自我意識,所以他慌了。”鄒易捏著下巴道:“咱們最後是追著逃跑的僰侯才到的這裏。這樣看來,這位造夢者的身份,應該就很清楚了。”
    唐琛點頭道:“施咒者想讓我們感受當年他所經曆的一切,所以才會以真實身份在夢境中出現。但又害怕我們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見我們追來,所以匆忙之下,換了場景。”
    我搖頭道:“不對,我和鄒易見過那僰侯的模樣。如果造夢者真是僰侯,他沒理由前後矛盾,這裏頭邏輯不通。”唐琛也跟著搖頭,有些無奈地看著我道:“你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傻?他讓你們看到的,自然是他不用防備的,曆史中的模樣,並非現在的模樣。再說了,曆代僰王這麽多,你怎麽就能認定,那阿大王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位?”
    見我似乎開竅了,唐琛看向鄒易道:“讓你守著這麽一個活寶,茅公還真是難為你了。不似我們這位丁大少爺,非但不需要我們唐家擔心,反而他要擔心我們多些。”
    鄒易揣摩著他話裏的意思,眉頭一鬆道:“你的意思是,丁前輩其實早就察覺那黑帽頂的山洞中古怪,所以才沒在裏頭夜宿?”見唐琛無奈點頭,我突然想起丁湖之前說過,五行太歲的本事不限於唯一,莫非他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是說,他的洞察力異於常人?
    可他既然真的發現了異常,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要讓我們陷進這繁複重疊的夢境中?
    黃顯章起身道:“現在討論這些沒有意義。丁先生現在人在何處,是生是死,我們也幫不上忙。要我說,與其在這胡思亂想,不如出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脫困的辦法。”
    我們想著也有道理,起身檢查行裝,見東西倒都還在——不過這是在夢裏,做不得數。
    我們也沒在意,先後從深洞底部,攀著略微有些陡峭的斜坡,往頂上掛著流瀑的崖麵走去。於人傑從登山包裏拿出壓縮餅幹,邊吃邊道:“這他娘的做夢做得這麽真實,小爺我還是頭回遇到。”給他這麽一說,我們也才發現確實有點餓,於是分吃了些幹糧,繼續趕路。
    黃顯章邊走邊道:“按著現實中的路徑,過了飛霽洞,再往前走兩公裏左右,就是那夥洋毛子要去的古僰道。不知道在這夢境中會不會跟這夥人撞上。老規矩,別撞人槍口上,不然同樣是死。”我們見他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說話卻一股子江湖氣,真不知道這人是何方神聖。我、鄒易和唐琛身上都有刀劍傷,隻用醫用酒精草草消了毒,綁上繃帶,不敢碰水。
    黃顯章說,我們所在的飛霽洞,在現實中,是僰王山比較著名的一個景點,因為風景秀美,遊客很多。不過我們現在在夢境中,且天色陰沉,雖然景色秀美,但我們都沒什麽參觀的興致,生怕那些蒼翠的叢林中,突然跳出個手持槍械的洋毛子,對著我們一通掃射。
    這麽膽戰心驚地在峽穀間走了一個多小時,山道越來越窄。黃顯章說,僰王山兩峰夾峙的情況很多,這種一線天的地形在這裏很常見,這也是當初明代漢軍與僰人交戰久攻不下的重要原因。如果那些洋毛子懂得兵法,埋伏在山頭,那我們基本就算甕中之鱉。
    山道狹長,形成一道天然風障。我們躲在兩山之間的巨大山石後,能感覺到迎麵吹來陰冷強勁的風,讓人站立不住。我們三個有傷的,更是感覺那風如同無數螞蟻叮咬一般,直往傷口上鑽。黃顯章說這風太邪性,怕是沒那麽簡單,讓我們都貼著兩側的崖壁走。
    我們依言照做,正準備都往右側的岩壁下走,就聽草叢中悉悉索索地,好像伏著什麽東西。於人傑和唐霖當先拔刀在手,衝我們做了個隱蔽的手勢,貓腰正要撲過去,草叢忽然大動,一個滿臉金黃絡腮胡的外國壯漢手持衝鋒槍站起,用蹩腳的中文喊了句:“別動!”
    槍口森然,於人傑和唐霖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躲開如此近距離的射擊——更何況那人身後,還有五六個同樣端槍起身的洋毛子。兩人乖乖舉起雙臂,示意我們並無惡意。
    那幾個洋毛子卻似乎很惶急,用槍托推著我們幾個躲到草叢中,像是在躲避什麽東西。
    我見這些人身上都掛了彩,顯然在我們到來前有過一場惡戰。最先起身那洋人端槍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心裏也跟著懸起來:這些人手中有家夥事兒都那麽忌憚,看來他們之前遇到的,決計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主兒。山風一陣緊似一陣,將一股子奇怪的惡臭帶了進來。
    那夥洋毛子又緊張起來,嘴裏嘰裏呱啦用英語不斷怒罵,子彈上膛,對準了我們來時的夾道。唐振小心翼翼地用英語問他們到底遇到什麽了。那夥洋毛子聽他說得順溜,臉色友善了些,隻緊張地回了他一個單詞。唐振見我們都看著自己,皺眉道:“他們說有怪物。”
    我偷眼數了數,這夥人共有六人,比我們上次見到的少了一人,不知道是夢境的緣故,還是那人遭遇意外掛了。除了五個端槍戒備的絡腮胡漢子,還有個背對著我們側躺在草叢中的瘦小個兒。我注意到,那人身旁沒槍。扔在一旁的背包,也與這些人的軍用背包不同。
    我總覺得這人的背影相當眼熟,再一想,忽然渾身一顫,悄聲在唐琛耳邊說了。
    唐琛瞪眼看著我,見我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於是吩咐唐振過去,讓他用英語對那夥洋毛子說道:“我們知道怎麽對付你們說的怪物,不過得請你們的朋友幫個忙。”
    見我手指著背對我們的那人,剩餘五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之前最先站起的金黃絡腮胡漢子走到那人跟前,用腳輕輕踢了踢他的鞋跟,示意他起身。那人慵然應了一聲,起身轉頭看向我們,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於人傑接了我的指令,一刀衝那人胸膛捅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