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氣得鼻孔都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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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音落下後久久,無人接茬,以致於她的話格外突兀,靜謐的車廂內陷入一種古怪的氣氛,似忽然遍地長出尖尖的冰淩。
    月亮彎著一道鉤,灑下的清輝淺淡。車內沒有開燈,且車子停於暗處,故光線不充足,藺時年所在之位又比她這邊的位置遠離路燈,大半身子隱在陰影中。
    他雙手保持著握方向盤的姿勢,並不給任何反應。
    方頌祺蹙眉,朝他稍傾身:“喂,我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藺時年總算側過來半張臉。涼淡的麵龐上,眼睛似拿冬天裏的冰水洗過一般。
    方頌祺禁不住心頭一怵。
    車門鎖倏爾“哢噠”一聲響,下一瞬,車子猛然躥出去,奔入溶溶夜色裏。
    方頌祺本打算和他攤完牌便下車,遂未係安全帶,身子當即往後摜。
    抓住上方的扶手穩住身形,她破口厲聲:“停車停車停車!”
    藺時年罔若未聞,沉默地繼續踩油門。
    車子宛若一支飛梭的箭,車窗外的霓虹化成兩條彩色的溪流,迅速流淌。
    這是方頌祺第一次坐藺時年親自開的車,開得這樣衝,傻子也察覺得出他在發泄情緒,她自己有情緒的時候,不同樣飆過車?
    隻不過以前她是開車的那個,倒從來不知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感受。方頌祺想起她最近一次開快車載人,旁邊坐的是沈燁。
    等和沈燁見上麵,她一定要問問他,當時他是不是也像她現在這樣暈乎乎?
    “停車!要不然我報警了!”他這明顯已經超速違反交通規則了好嘛?!交警呢?!趕緊把他強製攔下啊!方頌祺騰出一隻手進包裏要掏手機。
    車子過了最繁華的路段,車流和人、流皆少,藺時年開得愈發凶猛,根本不理會路邊的限速標誌,甚至左右不停地變道,車身甩來甩去。
    方頌祺顧不得拿手機,本能地抓回扶手。
    包包便從她的膝蓋上滑下掉落,她夠不著。
    方頌祺一口老血憋在胸腔:“藺時年!”
    車子就這麽被一路飆回半山別墅。
    停車的時候也特別猛,她的身體又往前重重摜去,撞得胸口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抬頭的第一瞬就問候他祖宗:“我草你二大爺!”
    藺時年已從駕駛座上下去,繞到副駕駛座這邊,打開車門。
    方頌祺正彎身要撿自己的手機給沈燁打電話,驟然被藺時年從車裏拽出去,一把扛到肩頭。
    “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了!我不要你的錢了!你踏馬耳朵被屎糊了?!尼瑪壁!放開我!”
    一切掙紮和拳打腳踢皆為徒勞,她被藺時年帶進去。
    管家聞聲出來給他們開門後便事不關己地自動隱匿。
    到了臥室,藺時年將她重重丟到床上。
    方頌祺爬起來,正見藺時年一聲不吭往外走,她大步跨下床追出去,卻遲了一步,門嘭地關上,並從外麵鎖住。
    “你幹什麽?!”方頌祺一邊擰把手一邊攥拳頭砸門,心裏的預感特別糟糕。
    藺時年的話驗證了她糟糕的預感:“不是同意你往後不必再去dk上班?”
    “我不去dk上班了和你把我關起來有什麽關係?!”
    “你的腦子需要清醒。”藺時年的嗓音又冷又硬。
    “清醒尼瑪壁!該清醒的人是你!我要和你終止雇傭關係!我告你非、法拘禁!”方頌祺咆哮。
    ok,她這樣咆哮的結果,藺時年連話都不和她講了,腳步遠去。
    “你回來!”方頌祺叫喊,踏馬地懊惱不迭!
    就不應該上他的車!簡直自投羅網!太說風就是雨了她!明明攤牌前應該先縝密籌謀一番再行動!
    “老狗——藺時年你回來!我們好好談一談!”方頌祺放軟了語氣。
    然藺時年並沒有回頭。
    臥室裏踏馬地半點能和外界取得聯係的通訊工具也沒有。
    方頌祺心裏頭的氣其實根本沒有隨著放軟的語氣而放下,這會兒所有人都跟死了一樣不理會她,她也不讓他們好過,將屋裏的東西有一件砸一件。
    能砸的都砸光了,方頌祺累得呼哧帶chuan,勻著氣躺到床上休息。
    側過,她望向窗戶,轉了轉眼珠子,又迅速爬起,嘩啦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二樓,並不算高,可真要她就這麽跳下去,一個不小心也還是有缺胳膊斷腿的幾率。
    原地兜了幾個圈,她有了主意,跑去藺時年的衣帽間。
    …………
    書房。
    藺時年麵無表情地注視麵前的監控畫麵。
    方頌祺從他的衣帽間裏出來,將搜羅到的他的領帶帶了出來,一條銜接上另外一條打結係結實,然後去窗口比劃長度,把由領帶結成的長繩一頭綁到床腳,另外一頭往窗戶外麵丟。
    藺時年噌然起身。
    …………
    為了不勒手,方頌祺還特意從衣帽間裏找出一副手套戴上。
    結果就她多花了這會兒時間,臥室的門打開,藺時年出現了。
    他這個時候出現定然不是好事,方頌祺拔腿往窗戶跑,忙不迭爬上窗台。
    藺時年的手臂自她身後箍住她的腰,便將她牢下來。
    “放開!老混蛋!”方頌祺摳他的手,拚命蹬腿,“放開!”
    很快她被重新撂倒在床上。
    藺時年扯過那些領帶,正好現成利用,把她的手腳全部捆起來。
    “你踏馬——唔——”一團領帶塞進她嘴裏,堵住她的髒話。
    方頌祺用舌頭頂著往外吐。
    藺時年再拿過一根領帶,從她的嘴上往她的後腦勺綁住,令得她再吐不出來。
    方頌祺:“……”草!草草草草草!
    藺時年從頭至尾一句話沒講,昨晚這些離開臥室,重新留她一個人。
    當然被子還是邦她蓋上了。
    方頌祺氣得鼻孔都圓了。
    這老狗比玩真的?!
    踏馬地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她?!
    那麽拽是麽?那麽拽就永遠拘著她啊!否則等她逃出去,她一定讓他c位出殯!
    所有的壯誌豪邁在隔天早上醒來的渾身酸楚僵硬、饑腸轆轆和快要憋不住niaoniao的三重壓迫下消磨了大半。
    來、來個人行不行?
    積累了一、夜的憋屈,也不如快要爆炸的月旁月光來得難受。
    沒人來解救她。
    還是沒人來解救她。
    方頌祺實在受不了,強行挨著的那口氣鬆開。
    下麵的水閘也跟著鬆開。
    然後,世界恢複光明一般,她亦得到解脫。
    嗬嗬噠,很好,niao褲子了,夠老狗比鄙夷笑話她的!
    似故意掐準了點,五分鍾後,臥室的門叩響。
    方頌祺轉動眼珠子。
    果然,既然會叩門,來的就不是藺狗比。
    “方小姐,我來給你喂早餐。”傭人端著托盤,恭恭敬敬問候,走來床邊,邦她把嘴上的領帶解開。
    張口的第一句,方頌祺自然詢問藺時年的下落:“他人呢?!”
    “先生出去了,不在。”傭人怯生生,就是曾經在泳池被方頌祺嚇到的那個小姑娘。
    方頌祺覺得她應該比其他人好應付,讓她邦忙鬆綁。
    傭人搖頭,斷然拒絕:“先生不允許,他交待過,無論方小姐編什麽理由,都不能給你解領帶。”
    編?編他娘!方頌祺吼:“我都niao褲子了!我要去上廁所!我要洗澡!我要換幹淨的衣服!給我鬆開!你要搞清楚,我和他吵得再凶,那也是睡過同一張床的!他現在不過是暫時對我這樣!回頭等我和他和好了!我到他麵前告你的狀!看你怎麽吃不了兜著走!”
    傭人被她的窮形惡狀嚇得瑟縮一下,但並未被她唬住:“先生交待過,你可能會這樣威脅我,讓我不要理會,我照他的要求做就好。”
    方頌祺:“……”鼻孔又一次氣圓,圓得快趕上眼睛的大小。
    敲她瑪!偷偷鑽進她腦子裏了嗎?!
    傭人在床邊坐下,舀了飯的調羹遞過來到她的嘴邊:“方小姐,吃飯吧。”
    “吃你個大頭鬼!”方頌祺氣咻咻別開臉。
    以為接下來傭人該對她好求歹求,她做好準備要用不吃飯這件事來挾持傭人。
    結果並沒有……
    “方小姐不吃的話,我先下去了,等方小姐餓了,我再上來給你喂。”
    “???”方頌祺猛然轉回臉。
    傭人不是說說而已,當真走人。
    飯菜並沒有帶走,就擱床頭櫃,距離方頌祺非常近,但方頌祺根本夠不著。
    而香氣飄散開溢滿屋裏,不絕如縷溢入她的鼻息,勾引她。
    是豬手……
    滿滿膠原蛋白的豬手……
    方頌祺記起來,她已經從昨天被綁架開始餓到現在了。那些水果根本不算。
    馮火華……
    馮火華還欠她一頓肉……說好了獲救後他帶她去吃的,管飽。
    他現在在幹什麽?
    他找沒找過她?知道她失蹤了麽?
    他會不會以為,她又耍了他?
    …………
    沈燁發現聯係不上方頌祺。
    昨夜臨睡前,他便發消息詢問她的情況,直至今晨她都不曾回複,他打電話,她手機關機。
    感覺一點也不妙。
    杏夏對沈燁的來電甚覺意外,不過沈燁隻問她確認方頌祺今天是否去上班。
    如他所料,並沒有。
    “早上小組開會,amanda還在發脾氣,說昨天在論壇上的賬還沒和阿祺算,還三更半夜臨時請假,手機關機,amanda想打電話給她都找不著人。”
    “那她昨晚也沒回去過公寓對吧?”
    “沒有。阿祺已經很久沒有來住過。應該還在她表叔家。”
    沈燁因“表叔”兩個字跳了眼皮。
    杏夏語氣滿是擔憂:“她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沈燁未和她多聊,隨口應付兩句,掛了電話,轉而打給季老幺。
    馮晚意見他又要出門,累計數日的火氣忍不住爆發:“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家裏給我多呆幾天?接二連三出事!你要我為你cao碎心你才肯罷休是麽?”
    “媽,我真的有很重要也很著急的事情。”沈燁摟了摟她的肩,算作安撫,迅速走人。
    身為沈燁的共犯,季存希如今已不敢堂而皇之將車子直接停在馮家門口。
    待沈燁走來馬路對麵上了車,他悲愴哀求:“沈公子,你下次有事,能不要再找我了麽?”
    “不能。”沈燁係好安全帶,“我隻有你這一個信賴的兄弟。”
    突如其來的表白,季存希感動一秒鍾,但沒被衝昏頭腦:“我能不當被你唯一信賴的兄弟嗎?”
    “開車吧。”沈燁今天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小方失蹤了。我必須找到她。”
    “她怎麽又失蹤?”季存希應聲正色,“什麽時候失蹤的?報警了沒有?會不會是昨晚逃掉的那三個人把她擄走了?”
    沈燁默一瞬,說:“先別報警。你先帶我去你們醫院裏調監控,我再做判斷。”
    …………
    調取醫院的監控之於季存希而言並非難事。
    沈燁根據昨夜方頌祺給他發消息的時間,在醫院門口的某個畫麵裏找到了她。
    非常明顯,她在四處張望找尋著什麽。
    片刻後,她的視線定在某個方向,然後走了過去。
    這一走,她消失在了畫麵裏,沈燁翻了很多其他角度的監控,卻沒能再找到方頌祺。
    “欸?這小方同誌怎麽回事兒?故意回避攝像頭嗎?”季存希困惑,“她這樣子看起來不像被綁架?是叫了嘀嘀打車走人麽?她是離開醫院後才失蹤的?”
    “應該不是嘀嘀打車……”沈燁若有所思。如此準確避開攝像頭的人恐怕也不是她,而是她要去見的人。如果猜測無誤,她確實是被那個金主帶走了,那個金主昨晚來醫院門口接她了。
    季存希突然捏住他的臉,雙目灼灼,洞若明火:“了不得啊沈公子,你長大了啊,越來越多的事情瞞著我了啊?”
    沈燁失笑,拍掉他的手:“走,送我去下一個地方。”
    “你都不和我坦誠,我為什麽要送你?”季存希停在原地不動。
    “你不送我,我怎麽在車上和你坦誠?”沈燁用背影回。
    季存希立刻跟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別又過河拆橋!”
    …………
    在五瀾灣裏頭轉了兩圈,沈燁徹底沒撤。
    他不確定方頌祺是否一定來了這裏,但這是唯一一處他懷疑到的她見那個金主的地方。
    季存希發動了他龐大的朋友圈,找到了和這片樓盤很熟的朋友,讓他們得以順利調看小區監控。但在昨夜各個出入口的攝像頭內,並未發現方頌祺。
    也許方頌祺坐在車裏,所以沒能出現在畫麵中,又或許,方頌祺壓根沒來這裏。
    而如果繼續翻看其他時間的監控,等同於大海撈針浪費時間。
    季存希給沈燁出主意:“我直接找我警察局的朋友,邦你找出小方她表叔家具體哪門哪戶不就嘚嘞?”
    沈燁看他一眼。
    在車上,他給季存希坦誠的內容是小方可能被她表叔帶回家,她表叔家在五瀾灣。
    季存希從他的表情察覺出不對:“我說沈公子,你又蒙我什麽了是不是?你這樣不行啊!秘密越來越多!還怎麽讓我邦你找人了?”
    沈燁卻並沒有在聽他說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想到了一件事問他:“你知道警察有處理小方的車嗎?”
    被綁架前,方頌祺自行開車到鎏城大學。昨夜獲救後她與他乘救護車去了醫院,隨後在醫院門口被金主帶走,照理說,如果警察沒動,她的車就應該還在學校。
    終歸方頌祺失蹤是大事,季存希再氣他,也不在這節骨眼上耽誤他的時間,告知:“沒有。我昨天本來也想要找一找小方的車,不過和你姑父匯合的時候,他在趕來的路上已經調查過不少事情,連監控都已經讓學校裏的人確認過了。”
    沈燁不動聲色地凝了眉心。
    手機裏在這時進來電話。
    屏幕上顯示杏夏。
    沈燁琢磨著興許她是有方頌祺的消息。
    杏夏其實是來表達關心的:“找到阿祺了沒?”
    “沒有。”沈燁難得感到心煩。
    杏夏tun吐,低聲:“amanda讓我邦忙先接手阿祺手裏的一些工作,我去她的工位用電腦時,發現她的文檔裏有一封辭職信。”
    “辭職信……?”沈燁怔住。
    “是啊……”杏夏歎息,“其實你也不用太驚訝,我一直感覺阿祺並不喜歡dk的工作,可能做不長久,而且她做事一向三分鍾熱度,也情緒化,沒來上班可能隻是她今天心情不爽了,所以屏蔽全世界。”
    “畢竟她自己家裏的底子好,不需要像我們其他實習生害怕丟工作。在一起共事這段時間,你應該多少耳聞過吧?阿祺在我們這批實習生裏是個例外,是dk主動留的人,缺席麵試也順利進來了,是她家裏人托關係給她找了後門。”
    沈燁皺眉。
    是,這些流言,他確實在公司沒少聽,但他壓根沒放心上。杏夏作為方頌祺的親密室友和朋友,這會兒提,非但沒讓他覺得是在證實流言,反叫他深深質疑杏夏對方頌祺的友誼。
    未待他惱怒,但聽杏夏囁嚅著又道:“大家都在猜,阿祺家裏人給她在dk找的後門是誰。原本連我也不清楚。不過前天,我在學校裏,看到阿祺和藺會長單獨走在一起,兩個人好像很熟。”
    “藺會長……”沈燁於齒間重複,腦子裏有某些原本零散的細節,隨著這三個字,被一條無形的線若隱若現地串在一起,拚湊出來一個猜測。
    “你……”他不自覺捏緊手機,“你能再說得具體一點麽?他們怎麽單獨走在一起?怎麽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我、我也不是特別肯定,就是我自己根據對阿祺的了解做出的判斷……”杏夏顯得支吾,但仍在支吾中,將她那天看到方頌祺進了男洗手間並和藺時年先後出來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
    季存希在一旁豎起耳朵想偷聽沈燁和杏夏聊什麽內容,可聽筒並不怎麽泄音,所以即便他都貼到沈燁身、上去了,也沒獲取到信息。
    倒是沈燁,結束通話後,久坐不語,表情怪異,瞧得季存希發怵,抬手到沈燁眼前晃了晃。
    “你幹什麽?找不到小方同誌,魔怔了?”
    沈燁的眼裏蘊著峻色:“可以先不用找了。”
    “欸?”季存希黑人問號臉。
    …………
    藺時年今天本來不想出門,世華聯總會鎏城分會裏有件要緊事他必須親自處理,才迫不得已去了趟。
    結束之後,他要馬上回半山別墅。
    沈燁卻給他電話:“姑父,打擾到你沒有?”
    “沒有。什麽事你蠻說。”語氣上藺時年雖無異,但這種時候接到沈燁的來電,他心裏多少有點想法。
    沈燁笑言:“不是什麽大事,就昨晚你不是邦了大忙?你走得早,我還沒和你表達謝意,想請你吃飯。”
    藺時年接起電話之際就邊往外走,這會兒差不多快要出來門口,正要拒絕,視線裏率先捕捉到沈燁的身影。
    藺時年駐足。
    沈燁從大堂的長椅起身,收起手機,笑著行至他跟前:“我碰巧在附近,想到要約姑父你吃飯,就讓我外公邦我打聽你今天在在不在這邊,所以順路過來。”
    藺時年抿唇。
    “姑父是還沒忙完事情,不方便?”沈燁赧然,“我以為姑父可能會忙到晚上,現在這個時間先問姑父時間,剛剛好,沒想到姑父就出來和我碰上了。姑父不用在意我,盡管先去忙吧,如果今晚沒空,我們約明天也可以。”
    “其實你不用特意和我表達什麽感謝不感謝的,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客氣幹什麽?如果換成你媽媽,你難道也要特意找她吃一頓飯?”
    藺時年這等於委婉地拒絕。
    但見沈燁聳聳肩:“還真會,就算不請我媽出去吃,也一定會在家裏專門煮一頓豐盛。不能因為你們是我的親人,就把你們對我的關心當作理所當然。這和客氣不客氣沒有關係,有時候就需要這種鄭重的儀式感來加固感情。”
    藺時年微不可察深一分眸色,聲音裏染上絲笑意:“我是年紀大了麽?跟不上你們年輕人說的‘儀式感’。”
    “姑父你別就別拿你的年齡開涮了。”沈燁也笑,“我外公要聽到,肯定得說,你如果老了,他算什麽?”
    話至此,他的堅持,藺時年已充分感受到,遂未再拒絕:“走吧,我現在就有空,上哪裏吃?你有什麽推薦?”
    兩人未走遠,就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邊吃邊聊。
    藺時年詢問他在報社工作的境況,以及未來的職業發展。
    “在報社幹得差不多,就調回去上麵邦你外公的忙吧,不要辜負了他對你的栽培,也少讓你媽cao心。”
    “我以為姑父能比我外公和我媽更支持我再多一兩年自己的空間和時間。”邊說著,沈燁向藺時年示意服務員剛送過來的醒好的酒。
    藺時年點點頭,表示可以喝點,嘴裏回著他的話:“我是比他們更支持你享受你應有的個人空間和時間。但這和放縱你任性是兩碼子事。”
    “姑父也覺得我任性?”沈燁失笑,“是因為我在報社追求小方麽?”
    好似終於繞到正題上來。
    藺時年正從沈燁的手裏接倒好酒的杯子。
    沈燁沒有鬆開手,他透徹的眸子注視藺時年,眉宇間滿是苦惱:“姑父你見過小方幾次,說句公道話,也和我媽一樣認為她不是好姑娘?”
    藺時年神色平靜,語氣很淡:“冷暖自知。你認為好不好,最重要。”
    “那姑父是讚同我追求小方?”沈燁含笑。
    藺時年勾一下唇:“為什麽需要我讚同不讚同?這是你自己的事。你媽的意見都影響不到你,何況我?”
    “我隻是覺得可以把身邊人的想法都了解一下。”沈燁在這時覷了眼持於餐桌之上的酒杯,反應過來什麽,“抱歉,姑父,我拿錯杯子了,這個是我的。”
    他要收回手。
    反過來藺時年不鬆:“沒拿錯,這杯就是我的。我剛剛一直盯著。”
    沈燁默住。
    藺時年亦無聲。
    兩人四目相對。
    手上,仍舊誰也不先鬆開酒杯,似一種沉默的較量。
    頃刻,經理帶著服務員過來致歉:“兩位客人,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位服務員新來的,剛剛沒搞清楚,把另外一桌點的酒先送到你們這裏來了。”
    藺時年側過臉,不冷不熱道:“我們已經喝了。多少錢直接記我們賬單上。至於怎麽給另外一桌客人交待,那是你們餐廳自己的事兒,不用我們教你了。”
    “是是是,對不起。打擾了,兩位客人慢用。”經理帶著服務員做九十度深鞠躬後離開。
    藺時年側回臉,瞥了眼沈燁的手,再抬起,重新對視上他:“放開吧。”
    沈燁未動,目光筆直,不再打啞謎:“小方是不是在你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