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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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沒吃飯,她其實什麽都沒吐出來。
但就算是幹嘔,也嘔得她七葷八素。
原本負責押他們的黑人已然顧不得二人,房子裏也接二連三跑出來更多人。
槍聲像炮仗一樣響,隨著加入戰鬥的人數變多,很快變得跟炒豆似的一陣緊接一陣。
方頌祺捂住耳朵也不管用,雙腿軟得直接坐地上,腦子因可怖的槍火炸得嗡嗡嗡,整個人恍惚得如同時刻能飄起來,而實際上她的身體宛若被灌了鉛,丁點兒挪不動。
小薑姐在和她說什麽話,她的耳朵也仿佛無形隔了層屏障,聽不清楚。
她腦子裏空空白白什麽也沒有,混混沌沌地被小薑姐強行拉著跑,三番兩次她都要摔倒,愣是小薑姐連拖帶拽給她撐住。
迎麵的空氣又熱又幹,似熱燙的吹風機對準她們的臉和喉嚨吹。身後除了槍聲,又時不時間或悶雷一般的動靜,應該是諸如手榴彈之類的東西,頭頂上方甚至滾過開戰機的轟鳴。
她機械地跟緊小薑姐,不知這是要往哪兒跑,每一秒都格外漫長,都在被死神追趕。
四周圍還有其他人也在跑,大部分是當地女人,其中一部分光著身體,又瘦又弱、遍體鱗傷、黯淡無光。
毋庸置疑她們遭遇到了什麽。女人和兒童往往是戰爭中最大的受害者。
想到她和小薑姐方才踏進那座房子,襲來的後怕再次讓她差點軟腳蝦。
後麵的路目之所及的是遭到掠奪、被遺棄或者燒毀的村莊,滿目蒼夷。
地上橫陳不少屍體,因為死亡時間的不同皮膚處於不同階段的腐爛狀態,有的明顯剛死不久,有的已幹得宛若骨頭外裹一層皮革。而屍體身、上的衣服能拿的被那些光著身體的女人脫走,十分搶手。
方頌祺暈眩得連惡心幹嘔的力氣都沒有,巨大的疲憊讓她產生放棄的念頭,若非嘴唇張不開,她可能已經要求小薑姐別再管她了。
她不想跑了。太踏馬痛苦了。不如痛痛快快死掉一了百了來得幹脆。自己死也得死得幹淨,不能拖累別人。
小薑姐先前明明看著比她虛弱,這會兒卻堅持得比她久,天黑下來的時候,她們也沒找到臨時避難所或者難民營之類的地方,隨另外一些人露宿野外。
方頌祺靠上樹幹後,徹底動彈不得了。
小薑姐邦她把頭巾稍微解開以透氣。
頭巾,包括小薑姐現在裹著自己的一件當地傳統衣服,全是小薑姐半途中從死人身、上搶下來的。
另外還搶下來一雙鞋子。
兩人在坦桑尼亞人販子手裏時便沒穿鞋,光著腳逃難,已然慘不忍睹。後來搶到的鞋子一人穿了一隻,其實沒什麽鳥用。
此前因為渾身都痛得麻木,方頌祺沒太放注意力到腳上,此時小薑姐邦她把鞋子從腳上暫時脫下來,破掉的水泡連同傷口黏著皮差點被扯下來,方頌祺忍了一路的眼淚難以抑製地滑出眼眶。
這到底都是些什麽事?她為什麽要來非洲出出差?為什麽會那麽不小心被人販子拐走?為什麽要躲進集裝箱?為什麽被迫來到這個鬼地方?都踏馬地為什麽!
眼淚流到嘴邊的時候,方頌祺趕緊伸出舌頭把淚珠子添進嘴裏。雖然是鹹的,而且還隻有一丟丟,但好歹是水啊。她渴得快要噴火了!
她想繼續哭,可是沒能成功,好似身體裏的所有水分也全都在白天的烈日下蒸發幹了。
這波cao作引發了小薑姐的隱隱笑意。
“你怎麽還能笑得出來?”方頌祺幹幹的喉嚨,擠出的聲兒是啞的。
小薑姐防備似的張望四周,隨即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把寬鬆的褲腿卷起來,露出綁在小腿上的約莫兩百毫升的純淨水。
方頌祺登時瞪大眼珠子:“你——”
“噓——”小薑姐捂住她的嘴。
方頌祺自然知曉輕重不會大聲嚷嚷,捋開她的手,低聲:“你哪來的水?什麽時候藏的?”
“我們從那座房子逃出來之前,我順的。”小薑姐悄悄卸下水,擰開瓶蓋,招呼她,“你快來,趕緊喝。”
方頌祺警惕地環視一圈,伏低身子趴進她懷裏,借著她身體的遮擋含上瓶口。
水溫都被焐熱了,可這不影響她舌尖碰到水的那一刻腎上腺激素的飆升,激動得險些又要飆淚。那還是普通的水啊,簡直甘露吧!
方頌祺嘴唇發抖,在喝了第二口後停下來,發現竟然瞬間隻剩一半都不到,她萬分羞愧,恨不得把水重新吐出來,趕忙讓小薑姐也喝。
“不了,我還受得住,暫時不用,留著明天吧。”小薑姐蓋上瓶蓋,瓶子牢牢綁回腿上。
方頌祺盯著她幹癟得像會萎縮的嘴唇和嘴邊起的泡泡,默兩秒,微微嘲弄:“我們能活下去嗎……”
“當然可以。”小薑姐十分確信,一隻手按到她的肩上,認真對著她的眼睛說,“看大家這方向,肯定是往當地政府設立的臨時避難所或者聯合國設立的避難營去。隻要我們能堅持住,到時就有救。”
方頌祺未接茬。
“我的話有那麽難信嗎?好歹我也來來非洲很長一陣了,比你見過這裏的世麵。”小薑姐把她的頭巾重新給她圍上,起身,“你等著,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方頌祺往頭頂看光禿禿的樹,對食物一點不抱希望,提醒小薑姐把兩隻鞋都先穿上。
一想到是從死人腳上扒下來的,方頌祺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但比起腳廢掉,還是起雞皮疙瘩就起雞皮疙瘩吧……而且,腳已經磨得慘不忍睹,再穿鞋子,其實特別疼,同樣被磨;不穿鞋子,仍舊會繼續被磨,所以也整不明白,究竟穿鞋子好還是不穿鞋子好。
小薑姐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帶的也隻是野草。
卻連野草也要藏著掖著不讓人看見。
隻有一點點,兩人麵對麵沉默地細嚼慢咽分食。
難吃得方頌祺差點吐出來。
當然,隻是差點,最後關頭方頌祺愣是咽進肚子裏,不讓自己被味兒給繼續惡心。
小薑姐則咀嚼得特別慢,仿佛在嘴裏多停留一陣子,就等於多吃點、能多抗點餓。
對比之下,方頌祺覺得自己就像豬八戒吞人參果。
擔心她沒吃飽,小薑姐在下咽後又起身:“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挖點。”
方頌祺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人多力量大。而且她沒那麽厚的臉皮總讓小薑姐照顧她,她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正好她現在也挨過了最有氣無力的那陣子。
小薑姐沒反對,點點頭,從腳上脫下來一隻鞋。
雖然穿不穿無所謂,並且一人穿兩隻勝過兩人各穿一隻,但方頌祺沒浪費時間和口舌去和她客氣來客氣去。
四處尋覓食物的人自然不止她們兩個。
有的地方土地幹得都皸裂,原本沒有寸草不生,然此時但凡地裏或者樹上長出來的,全難逃大家的手,一個個似吸血鬼走來走去。
小薑姐帶她去一條完全幹涸了的河道邊,那裏聚集了不少人,走近了發現他們在爭搶一處淤泥裏的水。
方頌祺凝睛瞧了一眼,那水混著泥沙,十分渾濁,還摻雜著鐵鏽色,給人感覺喝下去會感染上致命的疾病。可她仍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畢竟之前那兩口較之正常生活裏分量著實太少,她沒喝夠。
別開臉,她決定眼不見為淨。
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她突然找不到小薑姐了,心裏頭一慌,急急叫嚷。
四處張望的時候,掃到不遠處的草叢裏好像有什麽在動。
方頌祺壯著膽子靠近,模模糊糊看到兩個一大一小人影晃來晃去,耳中則捕捉到疑似有人被捂住嘴的嗚咽聲。
掉落在地上的那隻與她腳上成雙的鞋邦助方頌祺做出判斷,即刻奔上前。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是一對母子,其實根本沒多大能耐,她一人一個拳頭就解決了,忙不迭拉起被按在地上的小薑姐。
“水!”小薑姐著急,又往那對母子撲。
卻遲了一步,那個黑人孩子手沒拿穩,瓶子打翻,掉到地上,哪裏還見水的蹤影?
方頌祺見狀火氣噌噌直冒,恨不得把他們徒手撕了。
事實上她也確實又過去揪住那位黑人母親。
那位黑人母親顧不上方頌祺,壓著自己孩子到地上伸舌頭添水倒翻的地方,又去添那隻原本裝水的瓶子。
方頌祺硬生生卡住要打人的衝動。草!有必要這個樣子嗎?!
“小方……”小薑走過來,漠漠拉下她的手,“走吧……隻怪我自己太不小心……”
沒心思再找什麽野草填肚子,兩人要回她們先前的那棵樹,卻已經被其他人占領了,便換了個地方,坐到很淺的一道沙堤後。
氣氛凝重,一時之間誰也不說話。
半晌,方頌祺低低呢喃:“早知道會被搶,你那時候就該喝進肚子裏,不用留在明天了……”
小薑姐格外樂觀似的,一笑置之,提議道:“你先睡會兒吧。”
她這是要守夜的意思。雖然好像也沒什麽好守的。
“你先睡吧,我不困。”方頌祺手指戳了戳幹裂的土。
小薑姐就地躺下,隔數秒,閑聊似的與她談到:“這裏但凡帶著孩子的,那些孩子基本是那些女人被強殲的產物。”
“剛剛搶我們水的那個女人,我第一次出來挖野草的時候遇到過,聊了兩句,她告訴我她被囚禁了六年,當了六年的x奴,這次逃跑出來,肚子裏其實還懷著一個。”
“已經有很多攝影記者做這方麵的專題,報道剛果共和國內部戰爭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真實接觸她們這些人,還是第一次。”
方頌祺聞言抿了抿唇,回想方才的情況,發表感想:“我隻覺得震驚,她們竟然願意生下強殲犯的孩子,自己逃跑就算了,還要帶著孩子?是不是無論孩子怎麽來的,她們都要用母性去無私地愛護他們?”
反正在她個人的價值觀裏,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
“強殲行為在戰爭中是一種武器……”小薑姐感慨,“這裏還有許多我們正常生活中很難理解也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我們作為單個人,無法解除他們的苦難,力所能及的就是做記錄,將他們的痛苦向公眾傳達,大家能共同努力對這個世界做出些改變。媒體工作者,作用大概就在此。”
方頌祺歪腦袋看向她。
小薑姐雙眸閉闔,沒再出聲,似已入睡。
方頌祺轉回頭,十分不雅地叉開兩條腿,手指繼續往土裏戳啊戳,腦中閃過某些事情。
天蒙蒙亮起來的時候,這支因緣際會湊起來的隊伍拔營開始繼續前行。
相較於昨天,今天方頌祺從容不少,徒步的過程中天馬行空地幻想自己是紅軍走長征路,嘿喲嘿喲加油呀,堅持到底絕對就是勝利……
冷不防,身旁的小薑姐突然倒地,一臉紮進地麵的黃土裏。
方頌祺連忙停下,將她從地上扶起。
小薑姐虛著氣搖頭:“小方,你把我丟下,自己先走吧。”
“呸!”沒唾沫,方頌祺也狠狠淬她一口,“你故意坑我是不是?你不跟我一起走,到了難民營我怎麽知道找誰求救?”
小薑姐竟拿她的問題當問題:“能遇上維和部隊的人最好了。”
方頌祺和她急眼:“你要陷我於不義?休想得逞!還是你瞧不起我?就你有能力照顧我,我還沒能力邦你了?”
沒等小薑姐再反應,方頌祺直接上手把人馱到自己背上。
媽噠!起身的一瞬,她腳軟得差點兩人一塊摔倒,就算為了不打自己臉,她死活也得撐住不是?
可以的!沒再怕的!
小薑姐在她背上勸道:“我們相互之間沒有義務誰非要救誰的。你丟下我也不需要愧疚。”
“行了!我知道了!你省點唾沫吧!廢話那麽多!”方頌祺煩躁,“我就試試看,後麵如果撐不住,我不會死扛,把我的命也和你一起搭上的。”
小薑姐不知是不是昏過去了,沒再出聲。
運氣還不賴,中午方頌祺就帶著小薑姐隨其他人湧入一臨時避難所。
原本是個當地的一個大酒店,現在被非法占用,淪為無家可歸民眾的聚集地,條件卻並沒有比風餐露宿好,髒亂而擁擠,看到裏麵不少人生病,方頌祺一時猶豫住。
居住在此的難民倒是挺歡迎新來的人,主動詢問方頌祺需不需要邦助。
方頌祺看到從昨天到今天都一起走的那些人全都進去了,又回頭看了一眼背上的小薑姐,決定至少要先落腳休息一下,否則她的體力也要到極限了。
方頌祺隻呆在比較靠外邊的一個臨時搭建的草棚,草棚裏坐著幾個十幾歲的黑人孩子,圍著一台電視,看一部中國的老電影。
方頌祺放下小薑姐後,趕忙詢問其他難民,有沒有電話可以打。
非洲法語和法語存在一定區別,雞同鴨講加上手腳比劃才溝通成功。
得到的回答是,這片地方的通訊對外是切斷的。
草!方頌祺暗自咒罵,又問起當地政府和維和部隊。
當地政府確實會資助這個避難所一定的物資,但難民太多,物資有限,根本不一定會輪得到他們,如今他們這群人也在每天都盼著人來。
最後是中國駐當地的大使館……聽說距離這裏有點遠……
方頌祺更加抓狂,所以隻能停留在這裏眼巴巴等著是麽?吃的還是沒有,喝的也還是沒有,一整個避難所的人都在等死嗎?
“小方……”
小薑姐的聲音頓時把方頌祺喚了回去。
方頌祺這才從她無意間露出衣袖上的手臂上看到很多包和水泡,心中大驚:“你這是怎麽了?”
小薑姐拉下衣袖:“沒什麽大問題,被蟲子咬了而已。”
方頌祺眸光輕閃,抿唇不言語。
小薑姐喊她,主要是讓她別著急。昨天她們跑出來的地方發生的暴動動靜挺大,沒意外的話駐紮當地的維和部隊一定會出麵協調,屆時不會不管這附近的避難所,還會親設難民營,諸如此類。
無論她的語氣如何確信,在方頌祺聽來就僅僅隻是一種安撫而已,自個兒悄咪咪放心裏嘀咕:那萬一有意外呢?坦桑尼亞那個碼頭,和警察合作抓人販子,不就出現意外了嗎?
小薑姐在不久之後又昏迷了,而且發燒了。
方頌祺卻根本束手無策。
小薑姐迷迷糊糊地又醒來,問方頌祺外麵的情況。
還能什麽情況?根本沒來人!方頌祺忍不住罵她,哪來的信心也不知道!
小薑姐卻有股迷之執著:“會來的……我們一定會獲救的……我和他還沒見到最後一麵……我肯定不會死……”
和誰還沒見最後一麵?方頌祺皺眉。
小薑姐突然記起什麽事情似的,變得比方才精神了不少,拜托方頌祺去找把剪刀或者小刀過來。
隻要不是吃喝的物資,生活用品還是很容易借到的。方頌祺找是找來了,可有點擔心剪刀髒,誰知道剪刀的主人曾經拿它做過什麽,萬一染上什麽病呢?
小薑姐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用了,卻是拿剪刀從邊縫上將她自己左手小指的指甲蓋給撬開了。
方頌祺被她嚇一大跳,凝睛後發現她的小指並沒有流血,那一小片指甲蓋好像本來就是假的,不曉得是什麽玩意兒。
靠……看起來跟間諜特工似的……
小薑姐把那一小片指甲蓋交給她:“這裏麵有份內存卡。萬一我沒挺過去,你邦我轉交給大使館,後續就不用你cao心了。”
方頌祺低垂眼眸,盯著手掌心裏的東西,撇嘴:“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管。我和你很熟嘛?”
小薑姐輕輕笑:“我和你很熟。”
稍加一頓,她又道:“你和我妹妹有點像。”
旋即她眼神微微黯淡:“不過,她沒你勇敢。”
“所以你一路對我的照顧,是因為移情作用?”方頌祺翻白眼,把指甲蓋塞回給她,“不邦你,你妹妹肯定還在家等著你。”
“她已經去世了。”小薑姐的語氣極為平淡。
方頌祺沉默住。
小薑姐再次把指甲蓋交過來:“你別怕,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我會挺過去的。”
在說完這句話不久,小薑姐又陷入昏迷,身、上越來越燙,真正的不省人事。
昨天晚上搶了她們水的那個女人,大概出於愧疚,從隨身攜帶的小布袋裏掏出來,裏頭裝了一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藥。方頌祺收下了,但不敢輕易給小薑姐喂。
她緊緊挨著小薑姐靠牆坐,感受著小薑姐的體溫,無神地望向外麵。
同樣又渴又餓的難民,瘦骨如柴,坐在光禿禿的樹下,眼神裏透露著絕望。
方頌祺想,別人看她,肯定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吧……
這裏沒有電,大家夥兒也沒有任何照明的東西。
或者有人有,但又有什麽可照明的呢?
不過是一張張營養不良麵黃肌瘦的臉,白天看得還不夠多嗎?
太陽下山後整棟難民所陷入黑暗,反而將絕望遮擋住,不那般赤果果。
方頌祺無權為小薑姐的生命做決定。
可繼續下去,小薑姐必然得死,那她能做的隻有……在自己也餓昏過去之前,給小薑姐喂下那顆藥,邦小薑姐賭一次。
…………
“藺迦漢,你比我大幾歲來著?”
“八歲。”
“那假設每個人的壽命都是一百歲,你就比我早死八年嘍?”
“嗯。”
“那豈不是隻剩下我一個人?”
“不是至少還有萌萌?”
“萌萌到時候肯定有自己愛人和家庭了,我怎麽能把她栓在我身邊?而且我隻想要你陪我,其他人都不行。”隨即她笑了笑,“其實我的運氣這麽差,多半還沒活滿一百歲,就先——”
額頭被親了一下,她後麵的話被製止。
她笑意濃了些,還是把最後三個字說完:“出意外。”
…………
滾!誰踏馬出意外?誰踏馬活不滿一百歲?
她不僅要活到一百歲!她還要活到一百一!一百二!
方頌祺氣憤地坐起,額頭卻冷不丁跟突然撞上石頭一般,痛得要命。
草!誰砸她啊?!
方頌祺怒而睜眼,入目的是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