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丹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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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鄧一川承認不承認,就算真的跟他無關,沈丹此次闖的禍,也足夠驚掉他的魂。
    沈丹說穿了是替鄧一川鳴不平。
    沈丹知道鄧一川不可能再留在政府,但也絕然沒想到,會讓他去博物館。
    那是個什麽地方啊?
    沈丹想想都怕。
    不說單位,隻說一把手。
    伊淺秋什麽樣一個人,沈丹比鄧一川更了解。這女人不隻是飛揚跋扈,眼下飛揚跋扈的人太多,但凡有個背景,有點資源,握了權力,一個個表現得不可一世,壓根不把其他人放眼裏。伊淺秋這方麵更是過分。
    她在博物館這些年,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沈丹可謂曆曆在目。
    沈丹擔心的是她的另一麵,同是女人,沈丹太了解那些為權力而活的女人是怎樣一種心態。這麽說吧,在她眼裏,伊淺秋近乎就是一個變態。別人是拿權力撈好處,謀私利,伊淺秋除了這幾樣,還喜歡拿權力來摧殘人傾軋人。
    如果說權力是一把屠刀,大多數權力持有者喜歡以屠夫的方式來操縱權力,下刀狠下刀快。伊淺秋不,伊淺秋是演員出身,她喜歡將一切按舞台上的方式來展開,循序漸進,慢慢地報複你蹂躪你,一寸一寸地切割你,邊切割還邊發出歡快的尖叫。
    沈丹跟博物館副館長、老夫子吉文鬥是忘掉交,兩人有事沒事常愛聚一起。對伊淺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太了解內情了。老夫子吉文鬥一聽上麵要把鄧一川調到博物館,馬上驚著聲音說:“沈丹你要阻止,必須阻止,鄧一川要是到了伊淺秋這女人手下,比丟進油鍋還難受。”
    聽聽,吉老夫子用了油鍋。
    吉老夫子的忍耐力已經是最高的了,了解他的人,莫不說他是最能忍最能受的,換別人,怕是早讓伊淺秋折騰得上吊了。如今連吉老夫子都說,鄧一川來不得,沈丹哪還敢讓鄧一川去這種地方?
    沈丹是那種啥禍也敢闖啥招也敢接的女人,天馬行空慣了。她不是不懂官場規矩,而是壓根不拿這些規矩當規矩。
    規矩所以能壓住人,是人太拿把它當回事。當你無視它的存在時,它就狗屁都不是。
    這便是沈丹的邏輯。
    沈丹這樣做,有她的資本。一來她才華過人,壓根沒指望靠那幾個死工資過日子。單位不單位,在她心裏根本沒這碼子事。有單位能咋,沒單位又能咋?我離開你照樣能活,而且活得更滋潤更快活,你能拿我奈何?
    二來人家有個強有力的爸爸。人家父親是統戰對象,全國政協常委,省委書記的座上客。省裏要員,定期都要跟他會麵,要聽他的建議或是意見。母親又是省裏非常著名的畫家,還擔任過吉東大學副校長。有了這樣的背景,越發讓她覺得這世界她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哪管別人眼色?
    所以在吉東官場,就有這樣一說:沾誰也別沾沈丹,這女人沾上沒完沒了。
    還有一說是,讓誰盯上也別讓沈丹盯上,她要盯上你,你的麻煩事兒就不斷了。
    一個人就怕有後台,這年頭,沒後台你就有通天的本事,也隻能做一隻鴿子。有了後台,就算你是隻雞,也能展現出鳳凰的魅力。
    有了後台再加上愛管閑事的心情,還有咬住不放的堅韌勁兒,這就麻煩更大了。因為別人盯上你是一時,咬你也是一口兩口。讓沈丹盯上,指不準多長時間,如果她樂意,會盯你一輩子。
    按沈丹的話說,姐有的是時間,姐更不差精力,想玩,姐陪到底。
    這一次,沈丹是打算真玩。
    沈丹的確見到了那個人,而且衝那個人發了火。
    內心裏,沈丹還是巴望著鄧一川能回到體製內,而且是市政府。可是沈丹知道,這很難。她想了那麽多鄧一川能去的地方,就是沒想到上麵會把鄧一川下放到博物館。
    沈丹隨後知道,組織部門一開始並沒想著讓鄧一川去博物館,是伊淺秋和田瞳搞的鬼。
    伊淺秋早就想著報複鄧一川,因為陳原在市長位子上的時候,處處跟她過不去。很多事書記田中和都批了,但陳原就是壓著不辦。比如伊淺秋曾經打了份報告,要更換博物館辦公設施,田中和二話不說,就將此事安排給常務副市長王華偉去落實。但不知怎麽讓陳原聽到了,陳原竟在會上大做文章,說博物館建起來不到兩年,裏麵設施有些都還沒用,現在又要換新的,這樣浪費,就算財政再有力量,也經不起這樣糟蹋。
    最終這事黃了,伊淺秋非但沒有更換成設施,還當了一回鋪張浪費亂花錢的典型。
    伊淺秋將這筆帳記在了鄧一川頭上。
    沒別的原因,因為伊淺秋不敢對陳原說什麽,但總得有個記仇出氣的地方。秘書很多時候,就是替領導受氣背鍋的。
    還有一次,伊淺秋心血來潮,要將博物館西樓改裝成一家茶藝室,說那樓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發展點產業,同時給博物館增加點人氣。
    這事伊淺秋沒跟任何人匯報,私下跟田中和說了一聲,就安排人落實了。
    陳原一開始也裝不知道,等茶室裝修得差不多,上百萬的資金花了進去,陳原突然跑省裏,搞來了一套電教設施。回來就安排將這套電教設施裝在博物館空著的西樓上,還說要長期在那裏培訓業務人員,要將西二樓搞成一個有規模的電教館。
    陳原將此事安排給老夫子吉文鬥,沒想吉文鬥哭喪著臉說:“我的好市長,西樓都快成喝茶打牌的地方了,你還讓我搞什麽電教館。”
    陳原這才大驚,忙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吉老夫子也是挺會弄事兒的一個人,明知道陳原啥也清楚,但就是不揭穿,裝傻。他在陳原麵前繪聲繪色將伊淺秋怎麽在西樓折騰的事講了一番,還告訴陳原,伊淺秋叫來的裝修公司根本不是熊百發旗下的,而是一家剛剛起步的小公司,工程質量根本無法保證。
    陳原沒在吉老夫子麵前發火,他把火忍著,然後組織人馬,對文廣係統來了個大檢查,重點查閑置房屋的使用。
    這一查,查出一大堆的問題,不隻是博物館一家,但凡有空閑地方的,都不打招呼不立項不審批,擅自做主,開茶社的開茶社,搞棋牌室的搞棋牌室。還有更過分的,圖書館竟把單獨的一幢樓整體租出去,讓別人辦學。
    一大堆問題擺到會上,陳原跟發改委還有項目辦領導說了一句:“你們怎麽管理的,又是怎麽掌握審批的,大家都這樣搞下去,我看政府不用辦公了,各館也不用開了,把樓全騰出來,搞三產四產得了。”
    話說的很輕,但處理起來就不能輕。結果,發改委還有項目辦一個紅頭文件下去,所有這類開發項目全部叫停,租賃出去的全部收回,裝修了的責成原單位限期恢複原貌。意思就是我原來怎樣一幢樓,你原給我還回怎樣一幢樓。
    陳原自始至終沒提博物館,但伊淺秋認為,陳原此舉就是衝她去的。在田中和麵前叫囂了半個月。田中和也是肚裏能撐得下船的人,隻跟伊淺秋說了一句:“誰裝修的,讓誰打掉,還給陳原一幢樓,讓他建電教館去。”
    電教館後來終是建了起來,但老夫子吉文鬥天天叫苦,館裏一項活動都搞不成。培訓計劃報上去,人社部門楞是不批。陳原清楚問題出在哪,人社局長是田中和的人,他這個市長能管得了事,但管不了人。
    更可笑的,老夫子瞅中兩個人,都是博物館真正有才學的,想把他們弄到手下,給下麵培訓一些人員。話還沒傳到伊淺秋耳朵裏,伊淺秋就將兩人的工作重新調整了,一個讓負責古籍整理,一個讓負責信息技術,害得那兩人再也不敢跟吉老夫子私下來往。
    類似的事,太多。伊淺秋跟陳原之間的過節,多到數不清。
    按說陳原出了事,人已經進去了,這些陳年舊帳也該一筆勾銷。可伊淺秋不這麽想。伊淺秋還沒大度到輕易能原諒誰,她的做派就是有恩必報有仇更要清算。過去曾經欺負過她,給她給過不痛快的人,一一記著呢,一個也忘不了。
    陳原進去了,秘書鄧一川卻回來了。人可以愛屋及烏,同樣也會恨屋及烏。沒在陳原身上出掉的氣血掉的恥,隻能留給他秘書鄧一川。
    伊淺秋跟田中和說,這個鄧一川是人才,大學讀的是哲學,後來又在文聯寫過作,這樣的人才不用實在太可惜了,應該把他調到博物館,讓他好好發揮專長。
    田中和自然知道伊淺秋是怎樣一個人,又揣著何種目的,但他不點破。笑著說:“你真是菩薩心腸啊,換別人,落井下石都來不及,你還能念著鄧一川是人才,還能想到他的專業。好,我成全你,就讓鄧一川去發揮吧。”
    這中間也少不了田瞳“幫忙”。鄧一川出來,最擔心他繼續當秘書的不是別人,正是田瞳。給鄧一川抓緊找個好去處,讓他離開政府,到下麵好好“享受”,是這段時間田瞳處心積慮思考的一個問題。後來他在伊淺秋這裏找到了答案,兩人一拍即合。這才有了方亞發火時說的,別人還三番五次請鄧一川這一說。
    這些情況沈丹都掌握到了,因為有吉老夫子這個眼線。伊淺秋和田瞳心裏想什麽,沈丹豈能不懂?
    狠啊,這娘們。他們為鄧一川準備了一口鍋,準備了柴火,還有各種湯,打算慢慢煎熬他。
    一想鄧一川下一步要麵對這樣一幅慘景,沈丹不寒而栗。心裏那個急喲,一刻也坐不住。她知道在吉東這塊已經做不出什麽文章了,要想解救鄧一川,讓他免遭苦難,隻有去省裏,隻有去找那個人。
    那人便是普天成。
    關於普天成跟鄧一川的關係,沈丹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知道的。
    這中間還牽扯到一個人,女人,她的名字叫金嫚。
    沈丹曾經跟鄧一川發誓,要把這檔子舊事爛在心裏,跟誰也不提起。鄧一川相信了她。
    可是這次,沈丹要做對不起鄧一川的事了,在她看來,目前能讓鄧一川解困的,隻有普天成。
    沈丹去省城,第二件事,就是棣棠村。
    棣棠村真的要被呂四海和熊百發開發了,這消息是沈丹從一個極隱蔽的渠道得知的,而且沈丹聽說,此事已經醞釀很久,這一次能公開,是上麵有人點了頭。他們要趁陳原接受調查,新任市長許懷遠落腳未穩,還不便反對什麽的時候,急著下手。
    沈丹一到省城,先是去見父母。父親麵前,沈丹向來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怕是沒人知曉,父親已經交給沈丹一項任務,跟棣棠村有關。這事沈丹已經在運作,但還沒來及聲張,也沒來及告訴鄧一川。
    這是父親一個心願。父親沈子魚二十來歲時在清陽當知青,清陽是一個鎮子,棣棠是清陽鎮一個非常有名的村。
    父親跟母親古風就是在知青點認識的。
    父親老了,一直想為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麽,或者發揮一下餘熱,實打實地做點什麽。有一次,父親帶著妻子古風到清陽鎮古地重遊,找年輕時的記憶,他們在棣水河邊坐了很久,父親突然來了靈感,說這麽一塊風水寶地,如果不好好保護,真是犯罪。跟母親古風一陣合計後,決計拿出全部積蓄,打造一個有品味的人文基地。
    父親給這個基地取了個名字:棣棠公社。
    到省裏後,父親問棣棠公社準備得怎麽樣了,沈丹說還準備個啥,人家快要把推土機開進村子了,轉眼即可夷為平地。父親驚問怎麽回事,沈丹就將呂四海還有熊百發如何覷覦如何暗中操作的事講了一遍。父親騰地站起身,說:“不能由著他們,這事我得找瀚林同誌說道說道去。”
    父親有個習慣,有事從不找下麵,要找就找權力最大的那一位。
    正是因為跟著父親一道去省委,沈丹才有機會跟秘書長普天成得見。
    普天成在辦公室接見了沈丹。
    沈丹並不畏懼普天成,別人眼裏,普天成是極其神秘的,他被太多的人譽為官場教父,還被說成是海東的不倒翁。普天成在海東政界和官場的地位和作用,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談他色變,有人見到他,比見到省委一把手宋瀚林還恐懼。
    但在沈丹眼裏,他就一老男人,有點滄桑有點性感也有點嚴肅的老男人。
    因為父母的緣故,沈丹接觸過不少高官,在她眼裏,這些人都差不多,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有些會笑,有些不會笑。有些笑中藏刀,有些笑中藏毒。還有有些禿頂,有些不禿頂,不禿頂的幾乎全染發。
    普天成不禿頂,但普天成的頭發一看就是染的。
    沈丹對假的東西一概一噴了之,包括假發。
    裝什麽裝啊,白了就白了,染給誰看?又不是十七、八歲,真以為自己能勝得過歲月啊,白癡!
    她一屁股坐下,一點不像上一次,沒有在首長麵前拘謹害怕的樣子。
    其實她也是裝的。有種豁出去的味道。
    普天成也不計較。他了解沈丹,一個在自由家庭裏長大的孩子,隨心所欲慣了。不過普天成倒是喜歡這個女子,尤其她腦子裏那些古兒怪兒的想法。不然,去吉東,普天成就不會見她了。
    官當到一定位置,聽到的話幾乎是一樣的。說千篇一律有點過,但大同小異,都是揀好聽的說,恭維到肉麻。偶爾跟沈丹這樣的年輕人接觸一下,聽聽她們的牢騷或不滿,讓她們激烈地抨一下,對普天成來說,也是個警醒。
    想法很優美,可現實往往很殘酷。有時候還不得不逼你原回到老路上去。
    比如這天,沈丹沒跟普天成講別的,包括清陽古街和棣棠村,她都沒講。開口就談鄧一川,她說:“如果我的記憶沒出問題,秘書長當時在車上,不是這樣跟我說的吧?”
    “哦?”普天成略顯驚訝地看住沈丹。
    普天成有個習慣,有些事他談完了,希望對方不要再提,忘掉最好。人腦子裏留下太多的記憶不好,尤其一些不該留的事,硬留在腦子裏,是會結出錯誤的果的。
    上次去吉東召見他們幾位,大約就屬於這種事。普天成不希望這事現在再被提出來。要說的話,要辦的交待,他認為當時都已辦了。
    沈丹卻不這麽想,這跟她沒真正在官場待過有關。要是換了鄧一川,絕不會這樣。
    “我記得上次首長上次說過,對鄧一川,會有個合理的安排,首長沒忘吧?”
    普天成沒想到她這樣不加掩飾,徑直會將話問出來,笑了兩聲,沒回答。
    沈丹又說:“我知道秘書長會笑,因為笑是你們化解一切尷尬的辦法,百用百靈。笑對於你們來說,其實是一種非常好的防範武器,我說的對不?”
    然後她歪過頭,用那雙性感的眼睛看住普天成。
    普天成當然不會怕她。普天成眼裏,沈丹這種人根本夠不上份量,他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什麽棘手的事沒碰到過,而且他認定,所有的文化人都是不帶力量的,他們聽上去好像牢騷滿腹,有時候意見也尖銳,但他們就是缺力量。
    力量是什麽?普天成一時還說不清,但他知道,力量絕不是你會說幾句冷嘲熱諷的話,你會給政府挑一些刺,或者說些聽上去很另類很時尚但你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的糊塗話。
    普天成隻能笑。沈丹說的沒錯。笑的確是他們這些人用來保護自己的一種慣常方式。遇到不便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問題時,他們都會習慣性地先露出笑,用看似溫和的笑穩住你,一言不發地看著你繼續表演。在你自以不是喋喋不休的述說中,他們會迅速整合思維,找到你的疏漏,或者抓住你某一個把柄,出其不意地反擊你。
    當他們反擊你時,根本不用說你那麽多,輕輕一句,或者稍微重點的一個詞,就將你擊退回去。你還沒從自己的情緒裏走出來,就已敗退。
    人們都希望官員臉上露笑,說那樣親民。笑話,官員幹嘛要親民,親民,你還能坐到現在這個位子上?
    笑裏藏刀。要永遠記住這四個字。
    沈丹見普天成仍然對她露出那種無所謂的笑,就知道她的話對人家一點沒起作用,自尊受到了傷害,也有些惱。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什麽時候都拿自己當碟菜,都想得到重視,說的話別人必須聽,聽了還得有反應。但女人從不去想另一個問題,憑什麽啊?
    你在生活中算老幾?
    女人總想著自己就是老大,誰都要對她開花。
    尤其沈丹這種有貌又有才的女人,更拿自己當碟菜。
    她竟然說:“秘書長可能忘了,可我記得,秘書長和鄧一川之間,還存在著一個人,這人好像叫金嫚吧?”
    普天成的臉忽然黑了一下。幸虧說這話的是沈丹,要換其他任何一個人,這陣的普天成,怕就已經變成了獅子。
    “謝謝你還記得她。”普天成眼睛閉了一下,很痛苦的樣子。
    沈丹看在眼裏,略有一些小興奮,繼續問:“既然這樣,秘書長幹嘛聽任那些人折騰他,一句話都不替他講?”
    普天成越發意外,幾乎是誇張地看住沈丹,這女人到底找他做什麽。是來揭底,還是清算?
    清算也輪不上她啊?
    “我來沒別的事,就是替他抱打不平。”沈丹大大方方說。
    “替誰,替鄧一川?”一聽這樣,普天成倒先是話的語氣也就隨便了許多。
    “是替他。我不想一個曾經為他人兩肋插刀,舍身豁命的人,到關鍵時候,卻沒人幫。”
    沈丹此話一出,普天成立刻又不安了。他這樣的人,不安的事還是很少,可金嫚這個名字,太不一般,還有沈丹說的兩肋插刀四個字,也捅到了他心上。
    剛才還裝作無事的臉上,笑意陡然失盡,代之以驚駭,或許還有震怒。
    他從一個基層幹部幹起,一路從副科長、科長,副縣長、縣長,然後縣委書記,直到今天的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遭遇過的人也多,不懂規矩亂講亂說的人更多,但如此直截了當提刀就砍而且一刀砍中要害的,幾乎沒有!
    沈丹卻用不依不饒的方式,直擊他要害,這女子真不簡單啊。
    他想笑,但努力了幾下,那絲笑硬是擠不到臉上。隻好作罷,吸了口涼氣,索性裝傻,繼續等沈丹往下噴。
    他倒要看看,沈丹最終能噴出些什麽。
    “調查他也就罷了,怪他給陳原當秘書。可現在調查結束了吧,沒事了吧,既然調查沒有問題,為什麽不讓他繼續原來的工作?就算變動,好歹也給他一個活下去的地方啊。博物館,哼,還不如讓他繼續在裏麵蹲著呢。”
    “博物館怎麽了,那也是專業單位。”普天成終於找到一個還擊口,趁勢講了一句。
    “首長真能安慰人啊,我不相信吉東的情況首長長一點不掌握,就算不掌握,那也該問問啊。博物館長是誰,伊淺秋!”
    “跟館長有什麽關係?”普天成繼續不動聲色,可是他已經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作響了。這個伊淺秋,他怎麽能不知。關於田中和跟她的各種傳言,飛得滿天都是。還不隻是田中和,普天成聽到的,她跟省政府那邊的秘書長於川慶好像也有點不明不白,私下說這話的人很多。
    可沈丹哪裏知道,普天成所以讓鄧一川去博物館,正是衝著伊淺秋。
    陳原的案子還未查結束,裏麵到底牽扯到多少人多少事,誰也沒底。而且鄧一川現在也不能說就徹底沒事了,隨便哪裏吹來一股風,都有可能繼續吹進看守所。
    他本來期望,吉東方麵能快刀斬亂麻,盡快將陳原之事查清,做個了斷。但近期他得到消息,陳原案又有反轉,有人檢舉揭發陳原跟三江集團女總裁江上敏的關係,陳原一樣也不承認。拿到他麵前的證據,全讓他給否定了。陳原說,當市長期間,他隻跟江上敏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麵,而且大都是在辦公室,見麵時有辦公室主任晉平原和項目辦主任作陪。
    至於那張照片,陳原隻回了一句:讓調查組問柳建楓去。
    這是陳原自接受調查後第一次扯到別人,而且是柳建楓!
    普天成就怕陳原不扯別人,這是陳原性格決定了的。現在好,陳原提到了柳建楓,一下讓普天成有辦法應付了。
    普天成當然不可能告訴沈丹,他用什麽辦法來對付。
    而且讓鄧一川去博物館,普天成有更深的目的。這目的他不會明著告訴沈丹,同樣不會明著告訴鄧一川。他相信鄧一川去了後,自己會悟出來。
    都說伊淺秋這樣那樣,普天成有點不相信。他認真研究過伊淺秋,或許剛開始,伊淺秋確有傳說中那些事,但現在,普天成相信,伊淺秋不是那樣的。
    這是一個有抱負同樣也有情懷有追求的女人!
    隻是,她被傳言染得太黑太汙了。
    普天成想還伊淺秋一個真麵目。如果這步走好了,吉東的蓋子,揭起來就一點不難了。
    因為伊淺秋還有博物館,是打開吉東蓋子最容易的一個環節!
    這些,眼前的畫家沈丹,哪裏能想到?
    “到下麵多長點見識,多經曆一點風雨,也是好事嘛。再說伊淺秋也是組織考察提拔起來的幹部,幹嘛對她成見那麽深?”普天成隻能將話說到這份上。
    沒想沈丹一點不領情,一聽普天成一句話也不為鄧一川講,還在這裏替伊淺秋唱讚歌,她那顆反叛之心,又按捺不住了。站起來就說:“我算是白來了,早知道秘書長是這樣一個態度,還不如強行拉上一川跟我合夥幹生意去呢,在這渠溝裏亂蹚什麽啊。已經一身汙泥洗不清,再蹚下去我看連命都得搭上。”
    普天成見沈丹油鹽不進,橫豎不講理的樣子,就想早點結束這場談話。
    正好這時候秘書進來了,他衝秘書曹小安問:“讓你通知的人都到了嗎,會議幾點開?”
    曹小安一楞,沒讓他通知什麽人啊,還有開什麽會?他的目光掃了一眼站在那裏胸脯氣得發鼓的沈丹,忽地明白過來,幾乎沒露破綻道:“齊了,就等您呢。”
    什麽是好的秘書,這才叫。普天成滿意地笑了笑,跟曹小安說:“我這裏有客人,要不你先替我陪一會,好好招待我們的大畫家,她今天好像靈感不怎麽到位,你幫她通通思路,我去開會。”
    普天成這話是有明顯暗示的,尤其用了靈感不怎麽到位,幫她通通思路等,沈丹如果對官場文化多少了解一點,就知道普天成對她今天的表現很不滿。可沈丹壓根對他們這種說話方式沒有興趣,普天成等於是對牛彈琴。
    沈丹還是感覺到普天成有點下逐客令,她才不受這種氣呢,抓起桌上的包說:“秘書長日理萬機,我就不該來打擾,告辭。”
    說完,也不管曹小安有多不安,大步流星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