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晉平原演了一出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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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平原真的來了。
伊淺秋慌慌張張迎出去,晉平原帶著辦公室兩位秘書已經到了她門口。
“是晉主任啊,怎麽一聲招呼不打就來了呢,給我搞突然襲擊?”
伊淺秋一邊笑著,一邊熱情地跟晉平原打過招呼。她的熱情還有對晉平原過分尊敬的態度讓鄧一川著實意外,以前怎麽不知道這點呢?
晉平原倒像是沒啥反應一樣,他是一個表情死板的人,鄧一川在政府辦工作那麽多年,從沒見晉平原臉上有啥變化,好像就一個神情,僵、沉重、老在思考問題。
晉平原握了下伊淺秋主動伸過去的手,說:“上班沒事,突然想今天有個同誌到你這邊報到,就過來看一下。”然後目光四處尋找。鄧一川趕忙從辦公室走出來,叫了一聲“主任”。
“一川你已經來了啊?”
就這一句,鄧一川的心裏就熱得不成樣子了,晉平原真是為他而來的!
伊淺秋也是反應很快,態度更加熱情地道:“我就說嘛,大秘書到我們單位上班,怎麽沒領導送來呢。不過主任您放心啦,剛才我跟大秘書聊得正起勁呢,是不是啊一川?”說著扭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鄧一川。
鄧一川臉上火辣辣的,心裏更是佩服伊淺秋的應變能力。配合似地說:“是,剛才聽了館長許多教誨。”
“我哪敢教誨你,一川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從你這裏學東西還來不及呢。晉主任培養下的人,個個是強兵,我剛才還想,這下博物館有救了,一川一來,新鮮血液馬上補給了。加上還有晉大主任做後盾,這以後的工作,幹起來可就輕鬆了。”
伊淺秋說這些顯得很流暢,一點看不出做作,感覺她就是在跟誰掏心窩子。
晉平原一雙眼睛一直看著鄧一川,直等伊淺秋誇張夠了,他才說:“怎麽,不讓我進門啊,就站樓道裏?”
“哎呀,看我這失禮的,快請快請,晉主任您這一來,整個館一下生動了。”說著,眼睛使勁朝聞聲起來站邊上的楊眺瞟。
楊眺快快地到自己辦公室拿東西去了。應該是水果啥的。
鄧一川側身迎進晉平原,又跟他後麵的兩位秘書打招呼。
今天跟著晉平原來的是辦公室的高秘和章秘。這二位都是新來的,還沒具體分到哪個領導名下,對外叫秘書,對內其實就是辦公室勤雜人員。
鄧一川想不明白晉平原為啥帶這二位來,或許他們有別的事,到這裏隻是路過。但這也很夠他開心的,要是晉平原早來半小時,或許他就能免掉伊淺秋麵前那一番尷尬。
鄧一川跟高秘書以前交往的多一些,此時高秘書見了他,顯得跟一家人似的,說:“緊趕慢趕,還是拉在了鄧秘書後麵,看看,我們主任都趕出了一身汗。”
鄧一川這才打消剛才那個念頭,看來晉平原真是專門為他上班而來的,心裏越發感動得不知說啥。
按理,他這樣的幹部工作變動,政府應該是有領導過來跟新單位打招呼的,這不隻是工作程序,更是人情。可現在他這情況,又跟正常工作變動不一樣。大家就都避嫌,誰也裝不明白。他呢,自然不敢跟組織提這種要求。
現在晉平原趕來了,就證明,晉平原心裏是有他的。
一個人跟領導混什麽,那就是混到領導心裏有你,在你最需要的時候,能出麵為你爭回點什麽。
一幹人重新進了伊淺秋辦公室。楊眺也進來了,手裏果然捧著一個大果盤。鄧一川發現,就這短的工夫,楊眺居然換了裝,前麵她還穿著淺藍色套裝,就是機關女人們常穿的那種。這陣,竟換成了套裙。雖然都是套裝,但裙裝顯出來的活力還有美感完全跟前麵套裝不一樣。
伊淺秋也看到了,眉頭暗暗皺了一下,臉上浮出一絲不快。盡管極短,還是被鄧一川捕捉到了。
鄧一川也不能當客人一般閑站著,過去給楊眺當下手。很快,茶沏好了,鄧一川本來想把第一杯水捧給晉平原,楊眺比他手快,已經熱情勃勃地在給晉平原遞水了,還小心翼翼地說:“小心主任,水熱,別燙著了手。”
鄧一川隻好將水杯遞給高秘,見伊淺秋的專用杯沒水了,忙拿去給接了熱水。
“一川啊,感覺怎麽樣?”晉平原沒喝水,將水杯放茶幾上,問。
鄧一川看著晉平原道:“今天剛報到,心裏還是有些感慨的,博物館是市裏重點文化單位,人員素質都高,以後呢,我得在專業方麵加強了。”
“不錯嘛,在伊館長手下,可不是隨便就能混日子的,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了吧。”
“知道,主任。”鄧一川盡量回答得中規中矩。
“晉主任您可千萬不敢這麽說,鄧秘書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我跟他學還來不及呢。這以後啊,我可就有了靠山,有啥過不去的事,應對不了的工作,就找晉大主任去。”
“不敢,伊館長我們說正事吧?”晉平原大約也不習慣這種奉承來奉承去的場合,開門見山跟伊淺秋說。
“好,好,晉主任有什麽指示,盡管講。”
“館裏今天同誌都在吧?”晉平原問。
“在,都在呢。”伊淺秋不明白晉平原為什麽問這些,但問了,她就得如實回答。
“那就都叫過來,是在這兒呢,還是到小點的會議室,也就幾句話,我跟大家辦完交待就走。我仨還要急著去吉定呢,許市長在吉定等我們,吉定那邊兩條路出了點問題。”
“是這樣啊?”伊淺秋好像才弄清晉平原來博物館的目的,跟楊眺說:“眺,就安排在會議室吧,你通知大家,馬上到會議室集中。等一會局裏領導來了,先讓他們在我這兒坐坐。”
幾分鍾後,博物館的職工全到了會議室,伊淺秋陪著晉平原走了進來。鄧一川坐在下麵第三排,第一排都是館領導和中層。
伊淺秋說:“召集大家,是市政府辦公室晉主任有重要事跟大家強調,大家鼓掌,歡迎晉主任指導我們的工作。”
掌聲響起來。
晉平原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把掌聲停下。然後道:“不叫指示,也不敢指示,今天來,就一件事。大家可能都有聽說了,原來我們辦公室的鄧一川秘書,經組織研究決定,派到博物館來工作,打今天起,一川同誌跟在座各位就是同事了。我呢,作為一川的老同事、也算是老領導吧,今天特意來送送他,引他進門。”
講到這兒,他頓下來,往台下看了看,說:“一川,你站起來,讓大家認識一下你。”
鄧一川就站起來,先衝台上鞠了個躬,又側過身子,衝台下的同事們鞠了躬。
“好,你坐下吧。”晉平原說。
鄧一川複又坐下。
接下來晉平原又說:“一川同誌這次工作變動,組織部門也是經過了認真考慮的,而且跟我們政府辦這邊多次碰頭。現在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尤其青年幹部,所以,從組織部門的角度,是非常愛惜這位青年幹部的。讓他到博物館,不是什麽處罰,也不是因其他原因,就是想讓他在這裏接受鍛煉。”
說到這,晉平原將目光擱伊淺秋臉上:“希望館裏無論是領導,還是下麵幹部,都能認真幫他,帶他,讓他盡快深入到工作中,尤其能深入到專業領域,能從諸位前輩尤其吉館長這樣的泰鬥身上學到東西。”
“至於他的工作安排嘛,我個人不發表任何意見,完全由館裏來定,相信伊館長還有吉副館長也會本著愛護人才,培養人才這個原則去做。”
伊淺秋臉上表情在動,沒有人能讀懂她此時的表情,更沒有人能猜想到她內心裏那份焦灼的期盼。但她忍著,不急,真不急。
晉平原又說:“還有一點今天我要特別提出來,告誡大家。這次一川同誌的工作變動,我們政府辦也是提了很多方案的,畢竟一川同誌是我們辦公室的人嘛。最後跟組織部門商量的結果,就是鄧一川同誌的組織關係,人事關係,暫時都不辦理,還留在政府那邊。人呢,是政府辦下派到博物館來鍛煉的。”
此語一出,台下還是台上,全都傻了一般。伊淺秋嘴角卻隱隱浮上一層笑。
伊淺秋的目光盯在了晉平原臉上。坦率講,伊淺秋是有點怕這個主任的,不隻是他官居要害部門,幹著承上啟下的事。也不隻官場中對他說法多,猜測更多。這種怕,追究起來,還是有點曆史淵源的。
晉平原最早是伊淺秋領導,擔任過劇團團長。那個時候的晉平原就有說一不二,從不容許他人討價還價的個性。他在單位工作作風紮實,啥苦都能吃,啥事都能起到帶頭作用。他自己做到了,別人做不到,對不起,他批你你沒說的。
還有,他對專業很重視,尤其對專業上有希望,可打造的人才,更為重視。可以說,當年若不是晉平原,也就沒有她伊淺秋在舞台上的那份光芒。
這是一。
二,田中和多次跟她交待過,政府這邊,她可以不把陳原放眼裏,也可以不把常務副市長王華偉當回事,但有一個人,她必須尊重,必須心生敬畏。不是裝出來的敬畏,而是要從骨子裏敬重,這人就是晉平原。
“為什麽呢?”伊淺秋每次都想把這事問個明白,田中和就是不告訴她具體原因。隻是強調:“這事必須照辦,要是惹惱了晉,你在吉東的好日子,怕也就到頭了。”
伊淺秋故意裝不服氣:“有那麽嚴重嗎?”她將音調拉得老高,以顯示她真可以不用顧慮這些。
沒想田中和重騰騰道:“別以為他隻是個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他要真弄起你來,能量大到驚人。”
說到這份上,伊淺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這些年,她在別人麵前或許會強勢,會裝那麽一下。晉平原這裏,從不敢。
伊淺秋又聽晉平原說:“當然,在工作上還是要嚴格接受館領導領導,不能扯成兩張皮,館裏呢,該批評的要批評,該教育的要教育,不要以為是我們政府辦的幹部,就啥也不敢說,啥活也不讓做,這可不行,這就跟我們培養的幹部的目的完全相背了。至於一川同誌,我相信他會擺正自己的位置,能虛心接受各位的指導與幫助,也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共同把館裏的工作做好。”
“是不是啊一川?”
鄧一川忙又站起來,恭恭敬敬答了聲是。
晉平原將話筒交給伊淺秋:“我就說這麽多,館長看還有沒有啥強調的?”
伊淺秋本來是啥也不想說了,但不說又顯得對晉平原不重視,也會讓下麵人誤以為,她鬧情緒呢。於是接過話筒,先笑了笑,然後道:“今天我們都很高興,一來呢,晉主任親臨博物館,指導我們工作,讓我們感到很溫暖。在此呢,我代表全館人員,向晉主任一行表示熱烈歡迎和衷心感謝。”
啪,啪,啪,一陣熱烈的掌聲。
“二來呢,也是今天的重點,我們館又來了新鮮血液,而且非常年輕,非常有才。一川同誌曾經是文聯的才子,又是海大的高才生,這些年呢,又一直在領導身邊工作,不論見識還是業務水平,都遠遠高於我們。他能到我們館來工作,對我們館來說,真是莫大的好事。我們的業務力量加強了,幹部隊伍的活力也增強了。”
“更重要的,讓一川同誌到我們館來工作,表明市委、市政府是非常重視博物館工作的。不但在物力、財力上支持,更在人才隊伍上給予我們支持,我們絕不能辜負市委、市政府這片期望。也請晉主任放心,一川同誌在這裏,就跟在政府辦一樣,我們大家都會好好愛護他的,是不是啊?”
伊淺秋突然學了個舞台風格,衝台下問了一句。
大家一片聲音:“是。”
“放心了吧晉主任?”伊淺秋這才笑吟吟地將目光回到晉平原臉上。
晉平原說:“放心,放心,沒什麽不放心的。”
開完這個短會,晉平原就帶著小高他們走了。鄧一川還以為,晉平原怎麽著也跟他單獨說幾句呢,可沒有。他從會議室出來,跟鄧一川連再見也沒說,一副急匆匆的樣子,跟伊淺秋們簡單道個別,就下了樓。
鄧一川就有幾分失落,不,不隻是失落,感覺還是沒看懂這出戲。
直到晚上,小高給他發來一條短消息,道,上午去博物館,是晉主任突然決定的,我們從去吉定的路上折身回來。給你搞完那個儀式,又往吉定趕。
突然決定?看來這不是組織部門的安排,也不是政府哪個主要領導的授意,完全是晉平原給他上的一堂溫馨課啊。
那麽將組織關係還有人事關係全留在政府辦那邊,也一定是晉平原為他四處遊說四處奔波的了。可晉平原為什麽要這樣幫他,這在眼下這種形勢下,可真是很艱難啊?甭說晉平原要冒極大的險,單是田中和那一關,他怎麽過的?
鄧一川出來到現在,不隻一次聽說,放不過去他的,除了常務副市長王華偉,更有市委書記田中和。裏麵原因鄧一川比誰都清楚,因為吉東兩位一把手田中和跟市長陳原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到後來竟然發展到水火不容。一想當時陳原交給他的一項秘密任務,鄧一川脊背的冷汗涮就下來了。
他不相信田中和聽聞不到,吉東有多大,雖說是一個發展不錯的城市,但它畢竟隻是一座地級市。城東有個響聲,城西立刻能聽到。兩個大院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更是演繹得如火如荼。兩位一把手明麵上還能微笑著打招呼,但在背底裏,卻各自揣著刀子,恨不得一個捅死一個。
這種說法雖說殘忍了點,可官場鬥爭哪有不殘忍的?自古以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寇。你鬥不過人家,隻能說你下手不狠策略不高,或者用的人不行。這點上,鄧一川真是深深地充滿著自責。
要是當初……
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估計他又會整夜無眠,而且要把自己打入罪人行列了。這一階段心情始終亢奮不起來,過去的鬥誌全無,信心也在一點點喪失,不能不說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鄧一川現在要做的,是將此事掩埋起來,至少在陳原一案定性以前,不能讓它複活。否則,他很可能沒有活路,會被這件事糾結死折騰死。
但他知道,這件事絕不能忘,隻是暫時掩埋,將它沉於水底,如果他還有二次翻身的機會,能再度複出,他是不會饒過那些罪人的。
哦,罪人。
鄧一川嘶啞著嗓音叫了一聲。
一定是那個人,是他在暗中使力,也是他在竭盡可能地幫助他保護他,讓他這個跟鬥栽得不要太慘,也不要讓田中和等人將他打入地獄。
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