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跟古風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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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一川見到古風,已是第二天下午四點。
這期間他已幫著將古風這邊的屋子收拾幹淨,又到超市買了魚啊蝦的。
陳默吃飯還行。鄧一川為她做了兩頓飯。所以沒去餐廳買現成的,是鄧一川收拾完廚房想一並將臥室也收拾一下時,發現陳默睡覺的那間屋子同樣亂得離譜,目不忍睹。一大堆髒衣服沒洗,臭襪子扔的四處都是。更可氣的,鄧一川才發現陳默酗酒,臥室裏竟然有好幾個空酒瓶。
還好,他擔心的那種物品沒找到,也不見針管什麽的,這讓鄧一川心裏稍稍踏實了些。
說實話,這些年鄧一川最怕的,就是陳默染上這個。陳默那個圈子,啥人都有。在鄧一川心裏,那些自命不凡離經叛道的藝術家們,更多時候就是各類稀奇古怪病菌的攜帶者和傳播者。
鄧一川自己雖然也搞過文學,但他非常看不起那些玩藝術的。
當然,不包括古風和沈子魚這種真正的藝術家。
“知道她為什麽同意讓你來嗎?”
在離大學城不遠的一家咖啡館,古風阿姨問。
鄧一川搖頭。
鄧一川還真是想不通,陳默咋對他突然改變了態度,包括對章永森,以前陳默最討厭最看不起的,就是她這個不著調的姨父。
“她怕自己活不多長時間了,說別的人可以不見,但你,她想見一麵。”古風很平靜地說。
鄧一川剛剛觸摸到咖啡杯上的手猛地縮回:“阿姨您說什麽,陳默她……”
“你先別緊張,這裏麵事情多,我得一樣一樣講給你。”古風這段時間也老了許多,眼角邊添了不少皺紋,整個人氣色也非常不好。精神狀遠不如以前。今天她連頭發都沒怎麽收拾,以前你可在她身上找不到一點點瑕疵。跟女兒沈丹比起來,各方麵都要嚴謹得多。
“小默身體應該沒啥大問題,我帶她去醫院檢查過。本來要讓她住院,但她怕光,更怕見陌生人。我呢,最近實在忙得脫不開身,沒法天天陪著她。再者……”
“再者什麽?”鄧一川真心急了。
“她有時候發作起來,非常厲害,也非常揪心,我真不忍心看。畢竟是個孩子啊。”古風歎,又道,“本想找個護工照顧她的,但情況你也知道,她現在處境危險,不敢走漏風聲。”
“什麽,走漏風聲?”鄧一川還從沒想到這層。
古風懷疑地看了鄧一川一眼,捧起咖啡喝一口:“一川不是我說你,想想這一家對你,你也不該什麽也不往心上去。”
鄧一川馬上為自己辯解:“阿姨你誤會了,我鄧一川絕不是那樣的人。隻是你說的走漏風聲,我還真沒明白。”
“沒明白的事還很多,一川你以後慢慢明白吧。”
古風臉上浮出一層失望,不過很快就又消失,對鄧一川,她心裏還是有點底數的,隻是鄧一川剛才問出的話,刺激了她。她告訴鄧一川,自從陳原出事,陳默這邊就沒消停過。
“沒錯,她是對父母有意見,也恨過他們,包括我,她以前也恨。但出了這樣大的事,她不能一點事理都不明。我也是見到她後才知道的,這一年多,她受的苦,不敢想啊。”古風眼裏有了淚,嗓子也哽咽起來。
鄧一川這才知道,陳原出事後,陳默先是賭氣不理,但賭氣是她把事情想太簡單了,以為進去幾天原就可以出來,仍然可以當市長。等意識到不是那麽回事時,她開始為父親奔走。
鄧一川長長地哦了一聲,這些情況他不曉得,還以為……
“但是不幸得很,她被人騙了。有人大包大攬說,可以幫她將陳原的問題擺平,傻丫頭居然信了,居然就拿錢給那人。這丫頭,智商不夠用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人家騙。”
古風眼看要哭出聲來,兩隻眼睛紅紅的,淚珠在眼眶裏麵直打轉。
“是哪個騙的他,她腦子一向夠用啊?”鄧一川問。
古風拿紙巾擦拭了下眼睛,說:“這個你先別問,反正早晚會知道的,這人跟陳原這件事關係也不是太大,還是說正事吧。”
古風不說,鄧一川也不敢追問,但他相信這人絕對跟陳默的圈子有關。
古風又告訴鄧一川,陳默受騙後,不敢將實情告訴母親葉芝。葉芝呢,這個時候也絕不許女兒去吉東,不管女兒問啥,她都一句話,讓陳默照顧好自己,千萬不能到吉東去,更不能亂托人為父親奔走。
“葉芝阿姨是這樣的人。”鄧一川說。
“她以為自己是鋼,能扛過來,可哪知……”
這下,古風終於忍不住,動起了悲聲。鄧一川眼裏的淚也下來了,一個人的磨難,竟牽動了這麽多人的心。
“陳默哪敢安心待在海州啊,背著葉芝,她去了吉東,腳步剛到,就遭人綁架。”
“綁架?”鄧一川嚇得失聲喊出來,居然忘了這是咖啡館,公共場所。他的聲音惹得不少人探出好奇和不滿的目光朝這邊看。
古風忙伸手拽他坐下,示意他不要再亂出聲。
古風接著道:“這夥人將她綁架到一家酒店,倒也沒怎麽欺負她,隻是恐嚇。說陳原貪了不少,她要是不想讓自己的父親終身坐牢,就老老實實聽他們的。這夥人將窗簾嚴嚴地合上,一點光都不透,也不開燈,就那樣輪番嚇她。你說說,她能不害怕麽?”
鄧一川心裏不知打出多少個寒戰,他感歎對這個世界了解太少,更悔恨過去的歲月裏對陳默認識太粗糙。老覺得陳默在他麵前有優勢,是一個活在大樹的庇蔭下可以為所欲為的女人。
他哪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強大的。所謂的強大,不過是世界投放給我們的虛影,一種幻覺,一種假象。
那些久長地活在大樹底下的人,一旦大樹倒掉,世界甭說再有陰涼,怕是連她自由呼吸的地方都找不到。
別說陳默現在畏光,想想,就算是他,在那樣一種情勢下,也不能不怕啊。每個人其實都是虛弱的,隻不過有時候我們錯以為自己強大而已。
鄧一川連著唏噓幾聲,目光無力地又回到了古風身上。
“這丫頭平日看著有主意,膽子也大,真到了這種時候,心就亂得找不到地方放了。他們說什麽她都信,本來父女關係就有疙瘩,這下好了,她真以為父親是個大貪官,幹下了十惡不赦的事。她怕啊,不怕怎麽可能?換上你我,照樣怕。她想聽他們的,息事寧人,隻要父親不蹲大獄。可這夥人還不甘心,竟然……一川,你真是想不到,他們有多惡。”
古風講不下去了,講這些,對她無疑又是一種煎熬。
“不,我能想得到。”鄧一川似乎提前知道要發生什麽了。他在裏麵一年多的時間啊,會發生什麽,他怎麽能不清楚?
平息一會,古風問:“一川你知道照片那事吧,就是陳原跟那個江什麽的?”
“江上敏,三江老總。”
“這女人簡直就是個禍害!”古風突然將氣撒在了江上敏身上。
鄧一川知道古風把問題想偏了。女人的邏輯,總是把不幸錯怪在無辜者身上。他很想為江上敏辯上幾句,他早就知道陳默恨著江上敏,恨得咬牙切齒。陳默恨著一切跟她父親有來往的女人,甚至包括她母親葉芝。
這也是葉芝不管怎麽努力,都搞不好跟女兒關係的深層原因。
陳默缺父愛啊——
這事是陳原斷斷續續透露給他的。
陳原在基層工作時受過處分,那是在龜山的時候,被發配到林區幹了一年。那年陳默才五歲,在林區吃了不少苦。陳原一到林區,就兩三個月不回來。那時候哪有現在這樣的交通,再者一個受了處分的人,是不敢輕易回到鎮子上的。
鎮子上住著她們母女,紅杉鎮當時是基層林場所在地,除了一些退休的林區工人外,就是林場裏那些大大小小的領導還有他們的家屬。陳默受盡了白眼,更是受過不少欺負。有件事陳原一直沒能講出來,幾次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是鄧一川有次去鎮子上調研時聽到的。
陳默除受欺負外,還遭遇過性侵。才五歲啊。對方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光棍,好吃懶做,雖然沒得逞,但也著實嚇壞了她。是一位老頭救了她,將她帶到家裏,安慰她。
這也是陳默戀老的原因。
陳默第一位男友,說是男友,其實也是她的膜拜對象。這人是省裏一位頗有知名度的山水派畫家,也算得上陳默老師。姓秦,叫秦萬石。大家都叫他萬石。有家,有地位。他陳默被他迷惑,跟他稀裏糊塗有三年之久,為他懷過孕,也墜過胎。
那個時候鄧一川還在文聯,陳原也還在副市長位子上。但關於陳默的傳聞,卻是接連不斷。開始說,陳原夫婦怒了,找到省裏去,要跟秦萬石玩命。但秦萬石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理都不理陳原。他懶洋洋地丟給陳原一句話,別來找我,有本事把你女兒帶回去。
陳默死活不回來。她是中央美院畢業的,讀的不是美術,是美術史論。本可以進研究院什麽的,可她偏是迷上繪畫,揚言一定要當一名畫家。
鄧一川知道,其實都是這些老畫家秦萬石迷惑的,說她有天賦,還說她是個奇才,不從事繪畫藝術可惜了。
一個才畢業不久的年輕人,知道天賦是什麽,又知道藝術的坎坷在哪裏?那些老畫家們說了,她就信,就誤以為自己是天才。事實證明,陳默在繪畫方麵,真是天資平平,就跟他在文學創作方麵一樣。看似有點才,但那都是小才,根本不值一提。
陳默跟老畫家又保持了一年不明不白的關係,散了。散的原因不是陳默清醒了,沒有。陳默這一生怕都清醒不過來。很多事其實打小時就注定了,命運在你身體裏注入了什麽,這輩子你就注定要遭遇到什麽。是老畫家的老婆找到了陳默,語重心長跟她談了幾次。陳默這才知道,她所膜拜的對象,其實就一藝術騙子,按他老婆的說法,叫老垃圾。不但騙名,還騙女人,尤其青春靚麗個性豪邁的女孩子。
跟他同時保持那種關係的女人多達五、六位,清一色是他弟子。
這些藝術家啊。
陳原當了市長,鄧一川到陳原身邊後,陳默相對安靜了一年,惹的事也不那麽多了。那個時候的陳原也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其實就是他一生奔工作,奔前程,忽略了女兒,欠下陳默很多。
陳原開始瘋狂地彌補,隻要陳默提出,不管多難,他都竭力去滿足。
很多事鄧一川都是親眼目睹的。比如江都花園那套房子,就是那時陳原給陳默買的。陳默想出國留學,學繪畫,陳原馬上托人幫她辦手續。手續都辦好了,陳默突然又不去了。
不去的原因是她又戀愛了。
還好,這次陳默沒戀老。跟她戀愛的也是一位畫家,跟老畫家秦萬石一個畫院,四十歲,離過兩次婚。這人叫祁晉,父親曾是省裏一名大領導,幾年前退了下來。坊界都說他是花花公子,陳默偏不信,她說她被祁晉那一頭長發還有低沉的男中音迷住了。
陳默的這次戀愛同樣遭到陳原和葉芝的反對,相比葉芝,陳原說不的聲音更堅決。鄧一川也是在陳默跟父母的爭吵中才知道,這個叫祁晉的,真是一個人渣。陳原反對的理由並不是他離過兩次婚,年齡也大陳默許多,關鍵是陳原從省裏不少人口中得知,這家夥嗜賭如命,且有嚴重的家暴傾向。他兩個老婆,都是他打走的。後麵這個據說還打成了嚴重的腦震蕩。
“你就是從此不認我這個父親,我也堅決不許你嫁給這樣一個危險分子,你這是拿生命開玩笑,懂不?”
“不懂!”陳默極其冰冷的說。
陳原讓鄧一川勸陳默,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陳原沒想到,他那麽努力地想喚回她的愛,最終竟落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