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的很荒誕
字數:6611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一號大秘 !
撲鼻的香氣,柔軟感,還有身體輕觸時發出的那種細微的美妙的顫動。
這一切,本質上說,都是由楊眺的身體引起的。
女人的身體本身就貯存了各種香氣,她們是世界上最大的香料庫,而且這種香料庫有一個可怕的特征:那就是永不重複。
鄧一川想起了妻子章小萱身上的香味,雖然他恨章小萱,也不再是夫妻,但他仍然難以否認,章小萱的身體是香的,是永遠充滿著誘惑的。
緊跟著又是陳默。奇怪,怎麽在這一刻,會想起陳默來呢?陳默還在北京住院,雖然北京那邊傳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好,但這隻是對陳默健康的利好消息。而此刻,他竟然想到了陳默身上的香味。
仔細一想,他跟陳默真是沒有啥身體上的接觸,一次也沒。記憶最深的,也就是他去陳原家,陳默洗完澡,穿著潔白的浴袍從浴室出來,跟他招呼都不打,就高傲地去自己臥室。
他的記憶中,除寫滿陳默對他的冷傲和不屑外,似乎真沒寫下其他。但此刻,他居然恍恍惚惚地記起了白色浴袍下裏散發出的那種百合般的幽香了。
猶如深山野穀裏飄出的那種芳香,帶著雨後山野清新的味道,還帶著百草的芬芳。
鄧一川深吸了一口。
吸進去才明白,吸到的並不是記憶中的那香味,而是眼前楊眺身上實實在在的那味兒。
嗯,果然是楊眺的味。
鄧一川此刻已經完全不討厭楊眺了。其實人對人態度的變化,有時也就一瞬間的事。我們喜歡一個人,或是討厭一個人,並不都由內心決定。內心是需要時間的,需要沉澱。更多時候,我們的意念會在瞬間改變我們內心已有的那些頑固想法。
比如此刻。
鄧一川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撫在了黑色的浪花上。呃,真的是浪花。此刻楊眺鋪散在他胸前還有腿上的那縷縷長發,已在他內心裏幻化成一片黑色的浪濤,甚至還有波濤在洶湧。
人真是奇怪,有時候我們根本搞不清自己喜歡誰,或者恨誰。尤其異性。一個在心裏被我們詛咒了無數遍,恨不得早死的女人,突然一刹那,又會以截然相反的態度留在我們心裏。
有時被我們深深愛著,疼惜著的女人,瞬間又會因一個細小的變化,讓我們生出此生最大的厭惡感。
誰能說得清楚呢。能說得清楚的,是我們深思熟慮過的。而生活大多時候,是來不及細思的,它以突兀的方式打開我們內心的另一扇門,讓我們看到另一個陌生的自己。
也享受另一種陌生的體驗。
她美嗎?鄧一川忽然問自己。當他的手撫在楊眺黑亮的秀發上時,他忽然問自己,這個女人美麽,值得自己動心嗎,哪怕就一秒,或者更短?
女人的美大致分兩種,一種是天然地放在那裏,不論你是誰,也不管你是男是女,麵對那種美,你無法不讚歎,這種女人是美。比如夢露,比如缺了一條胳膊的維納斯。還比如那些被我們瘋狂追逐的影視明星。
還有一種女人,起初你可能覺得她一般般,既不屬於天生麗質,也不具備誘人的風采。但是等你跟她接觸多了,隨著了解的深入,你會發現她身上那些輕易不被發現的可愛地方。比如一個投足,一聲歎息,甚至一個抱怨,都含著解讀不透的風情。跟前一種女人比起來,男人更多的喜歡後者。
套用一句俗話,也就是說,有些女人的美是天生的,與生俱來。有些則需要你去發現。
而發現的美,才是生活的真美。
楊眺顯然不是上麵兩種的任何一種。
那她又屬於哪種呢?
想了半天,鄧一川忽然想到一個詞,一個完全跟眼前景物不相襯的詞,不,是兩個。
一個叫同病相憐。一個叫惺惺相惜。
說白了,就一種意思。他跟楊眺其實是一類人。
天呀,鄧一川被自己這種瞎想嚇了一跳。來博物館前,他是斷然不可能將自己跟眼前這女人劃入同類的,他那麽恨她,厭惡她。就算到了博物館,楊眺開始時對他的態度,讓他打掃衛生時的那種尖刻那種女人的毒辣,當時給了他多少痛苦啊。怎麽才短短的一個多月,竟然就變了這態度呢?
是王華偉!
鄧一川承認,以前將楊眺劃入到“討厭”的範圍,並不是來自楊眺這個女人自身有多可惡,而是來自王華偉。
如果楊眺不是楊睶的妹妹,不是王華偉小姨子。還如果楊眺跟王華偉,沒那些傳聞,或許,他看待楊眺的態度就會大不一樣。
這點也是鄧一川跟蘇芩有過幾次交流,明確了上麵把他派到博物館來的真實用意和目的後,開始嚐試著做的一種新的努力。他得改變對館裏人的看法,不隻是伊淺秋,也包括他的都是吉老夫子,當然也包括楊眺,還有跟她詭詭計計到現在也搞不清到底什麽關係的司機彭帥。甚至還包括他不怎麽待見的博物館學研究所副所長宋希民幾個。
要去利用一個人,或者說跟某人達成某種關係,去辦某件事,就必須先了解這個人。
這是三十歲的鄧一川在人生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後總結出的一個教訓。
很多人看似很熟悉,好像對他無所不知,但關鍵時候,我們對他的判斷卻出現致命的錯誤。以至於我們那麽信任的人,最後竟成了傷害我們最重的人。比如他的發小,深受過他幫助的賤人範伍健。
還有一些人,我們自以為了解不多,或者接觸甚少,感覺也不怎麽美好,甚至有幾分反感,但在特定時候,卻會給我們想不到的幫助。
說具體點,就是他曾經的嶽丈章永森。
鄧一川現在不想再這樣了,至少要對接下來有可能合作的人,他得有個基本的了解,當然,最好能深入。
楊眺就是其中之一。
“想什麽呢?”一聲輕問打斷了鄧一川的遐思,鄧一川聽出是偎在他肩膀上的楊眺。於是笑了一下:“什麽也沒想。”
“我才不信,是討厭我了吧?”楊眺抬起頭,眼神迷離地看住鄧一川。
“瞎說,幹嘛討厭你?”鄧一川胡亂搪塞道。
“我能感覺出,女人是騙不了的,你後悔來電影院,後悔跟我看這場電影。”楊眺又說,她的樣子有點一本正經。說話間她還伸手捋了下頭發,她的臉蛋紅撲撲的,盡管影院裏光線很暗,鄧一川還是捕捉到了那團紅。
“別亂說,安心看電影吧。”鄧一川害怕此時楊眺的目光,更害怕此刻她說話的這種軟軟的語氣。
“看電影,你看了嗎,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電影上。”楊眺又說。
“那在什麽地方?”鄧一川害怕曖昧,但又無可避免地用曖昧的語氣問了一句。
“在我身上。”楊眺竟然直接說。
鄧一川驀地一怔,下意識地就往座位這邊坐了坐,拉開了點跟楊眺的距離。千萬不能讓她亂想啊,就算他此刻有點錯亂,也決不表示他已經喜歡上這個女人。
不可能!
“一川你甭怕,我知道我是誰,我也絕沒啥非分之想。我說這話的意思是,今晚你一直在後悔,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但我想不明白,我真的就那麽令人憎恨嗎?”
楊眺這樣一問,鄧一川竟然無言了。沉默半晌,言不由衷地說:“哪跟哪啊,看個電影有這麽複雜?”
“你在逃避。”楊眺說。
“我沒。”鄧一川仍然硬撐著。
“鄧秘書你甭騙我,我也不想逼著你承認什麽,我隻是想告訴你,今晚我好開心。知道不,這輩子還從沒有哪個男人陪我進過電影院,我珍惜這份感受。”
“啊?”鄧一川被“從沒”兩個字駭住了。在他心裏,楊眺肯定是經常步入這種場合,什麽夜總會啊迪吧啊,對她更是輕車熟路,沒想楊眺竟然用了“從沒”兩個字。
“不可能吧?”鄧一川沒敢問出聲,但心裏,卻反複響著這個聲音。目光不由地,又在楊眺臉上多走了幾個來回。
楊眺似乎已從剛才那種半是迷醉半是飄離的夢幻中醒了過來,此時的她,倒顯得比鄧一川篤定。
“我知道,鄧秘書你一定在想,我是在說謊。我也納悶,今晚怎麽對你這麽著迷呢。也許我們都太孤單了吧,你說是不?”
“孤單?”鄧一川又被楊眺這個詞給懵住。今晚的楊眺,可是連著給他放炸彈。她怎麽會孤單呢,她不是有老公不是有罩著她的王華偉嗎?而且,鄧一川相信,除了王華偉,楊眺身邊還會有其他男人。
在他心裏,楊眺絕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女人。
楊眺卻冷冷地一笑,道:“看來鄧秘書也是官僚主義者,不懂得草民的疾苦。”她用草民自嘲了一句,然後平山,徑直道:“說吧,需要我幫什麽忙,你不會平白無故陪我看電影的。”
“啊?”
“啊什麽,從你給電影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鄧秘書是有事要求著我了。不瞞鄧秘書,最初我也是想過拒絕的,正如你對我的看法,我和鄧秘書不是一路人。但我知道,鄧秘書現在做的是一件大事,正事,這件事我楊眺絕對做不到,但我想做。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幫鄧秘書這個忙。”
鄧一川簡直驚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他何止是看錯看輕了楊眺,楊眺此話一出,等於他對這個人就是一無所知!
他太自以為是了,居然就……
沒等他吃驚完,楊眺就說:“快點回答我啊,免得我又反悔。”
楊眺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玩笑也不會開到這程度。鄧一川忽然有點手足無措,不知怎麽應對。
楊眺輕聲一笑:“別拿我當傻子,你們當秘書的,太把自己當人精了,知道不,我最煩你們看別人那眼神,好像全世界就你們是清醒的,明睿的,別人都是行屍走肉。”
“沒這麽嚴重吧?”鄧一川機械地應付一句,但又覺這句應付的那麽沒水平。轉而換了另一種語氣。
這個時候,他要再裝傻,那就不是在試探楊眺,而是在汙辱楊眺了。人家都把話說得這麽明朗這麽直白這麽利落,他還有什麽理由不直接?
於是他坐正身子,很像回事地說:“是的,我需要你。”
楊眺臉上神情動了動,看似有了種輕鬆,鄧一川正要高興,楊眺又說:“但我有條件!”
這話說得很重,聲音也有點高,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對小情侶聽到了,扭過目光來看他們。
鄧一川壓低聲音問:“什麽條件?”
“不可騙我,更不可拿我當工具。”
“這……”鄧一川不敢在痛快地答應,這話份量有些重。
“鄧秘書如果犯難,就當我沒說,這電影也沒必要再看下去了。”說著,楊眺真的起身,做離開狀。
鄧一川急了,一把拉住楊眺:“楊主任你先坐下。”
“別叫我主任,受不了,我也不是什麽主任。”楊眺硬梗梗道。
“那,楊女士,不,楊眺同誌,你請坐下行不?”
“我不是同誌。”楊眺仍就端個臉,似乎對鄧一川這種脫口而出的玩笑話不感興趣。鄧一川沒招了,牙一咬心一橫,道:“楊眺姐,這總行了吧,請你坐下。”
楊眺轉過身來,似乎得到了勝利,臉上飛過一絲俏皮:“我比你大,早就該叫我姐。快叫,再叫我一聲姐。”
鄧一川沒叫。楊眺佯裝生氣,逼問道:“叫不,不叫我真走了?”
鄧一川還是頭次看見楊眺跟他玩撒嬌。以前章小萱也這樣過,老是嬌裏嬌氣故意威脅他,但他真心不喜歡這樣。可是今天,不知什麽原因,鄧一川卻妥協了。
“姐——”他叫了一聲。
楊眺身子一軟,無力地倒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