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比較獨特的地方是地處中心，承接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朋友們，造就了別樣的文化。
    額，雖然說之前許賀對這邊的文化認識，多數源自熱幹麵、蓮藕排骨湯什麽的，但並不妨礙他從一大早就感受到其餘的別樣美食文化氣息：
    《人生大事》劇組現在拍戲的地點就在一處居民區附近，走兩步，就能看見賣早餐的。
    據說武漢人管吃飯叫做過早，吃的東西也多。
    但許賀比較好奇的是豆皮：
    金燦燦泛著白邊，裏麵包裹著的是糯米肉丁之類的，煎得外皮酥脆，內層帶點嫩，最裏麵又是軟糯的口感，伴著油香。
    “好，我吃一塊就夠了！”
    現場，有好吃的助理立馬去買了過來，也自然不忘先分享給許賀。
    許賀也是嘴饞，但也牢記拍戲的時候不敢吃太多：他拍戲前照例清淡飲食，嘴裏都淡了好久。現在吃多了，就怕愛上這種重油的食物，
    這東西可是熱量炸彈。
    別到時候越拍越胖，那就不好了。
    但...e，今天的確實比昨天助理專程從戶部巷端回來的感覺香多了。
    “吃什麽呢？這麽熱鬧？”
    而這時候，劉江江也從人群之中擠了過來。
    有句話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真的就是這樣。剛入圈的劉江江是真的在開拍不久就很放鬆地代入了導演位置，包括許賀這邊他也沒在意別的，相處起來劉江江也是沒覺得有壓力的。
    或者說...他的壓力不在這裏。
    “吃豆皮呢，劉導你要嚐嚐看麽？”
    許賀伸手把塑料袋子遞過去，香氣也隨著就過去了：“就在那邊買的，還排了會隊，果然，居民區的吃的才是最好吃的啊。”
    “行啊，一看就很好吃。”劉江江終於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情商”了。
    他其實前些天就已經被吸引過去然後吃了。
    沒辦法，這家店開的時間也很早，他們劇組開始準備的時間也早。
    一群劇組的工作人員倒是吃了飯出門，但是劉江江有時候就不行，忙得沒時間吃早飯，路上啃點吃的或者下車隨便讓人在附近買點啥，差不多對付兩口就算完事。
    自然吃到了附近的這個，確實不錯。
    不過這會他邊吃，他還是邊不忘把許賀拉到一邊去，然後小心翼翼地道：“這幾天都挺好的吧？沒夢到什麽，或者...”
    “...沒有，放心吧導演。”許賀就笑得略帶點無奈：“我確實膽子沒那麽大，但也還好。”
    像是在說謎語，但實際上兩人都懂，
    畢竟是拍這種題材…
    許賀又演的是從事比較少見的職業的角色…
    加上劇組拍的時候可沒有那麽重視一些傳下來的規矩啥的...
    可能就有些比較那啥的氛圍在裏麵。
    別的不說，劉江江還是多多少少擔心，因為之前聊的時候許賀順口說過，自己不會拍恐怖片，因為比較慫：他就一直比較擔心許賀會不會多想。
    甚至要這事，放在有鄉港或者灣灣的電影人在這裏...
    那可能對應的麻煩更多。
    這兩個地方其實都是有蠻信這個的，所以據說是要拍這個，有很多這樣那樣的忌諱。比內地要信這些信得多了，甚至因為一些相關的問題，
    各種調整都是可能的。
    劉江江雖然家裏也是有做這個的，但是覺著像鄉港那樣來搞還是不太行；可是，太不在意了好像也不太好，所以他時不時還是關注著一些細節。
    比如說許賀這邊，劉江江也是一直關注著的。
    但是怎麽說呢...
    “而且，你與其擔心這個...”
    許賀也沒和他一起糾結多久，隻是笑笑，道：“還不如擔心，如何控製一下我這個角色，不至於接下來重來這段太離譜。”
    ...
    是這樣的，莫三妹這個角色呢，蹲過監獄打過架，出來之後還是各種出格的舉動。
    但是可能是因為要給後麵留點溫情的餘地，於是說...
    劇本裏莫三妹對待小文，確實太文雅了。
    這小文按照劇本的設置裏麵，就是跟個哪吒一樣的混世魔王，拿著根長槍戳來戳去的，不相信外婆死了，到處找外婆，並且認為是莫三妹把她的外婆藏起來了。
    就各種找莫三妹的麻煩。
    這個角度放在小文那是合理的，畢竟小孩嘛，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與不受控製的行為。
    但是在莫三妹這邊看來，就不是了。
    雖說可以理解為“孩子不懂事”，但這妥妥就是“熊孩子行為”，而且還是那種最討厭的熊孩子：畢竟想想看，光是和熊孩子坐一趟車就已經很無語了，何況人家還衝過來找麻煩？
    許賀於是覺著莫三妹的反應太平淡了。
    哪怕是按照劇本設定，莫三妹見義勇為泥羅漢，逢陣必輸紙將軍，是個“又菜又愛送”的人設——但好歹也是將軍，也是羅漢。
    麵對這些說沒啥反應那是不太舒服的。
    所以，今天他想重拍一次。
    “都還原了吧，別到時候拍完了看片子，露餡了，又得再一次。”
    劉江江帶著劇組的人把現場複原了一次，又隨手拿起之前拍的照片，左右瞅瞅，發現確實沒什麽問題，自己也就轉身過去看許賀。
    許賀拍這戲是要化妝的，為了更細的表現。
    說起來，他確實對這個角色用心很多。
    用心到都肯放棄一些商業上的考慮，而是選擇嚐試更真實地重拍一次試試看效果如何。
    “看起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所以劉江江走過來，道：“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重拍一次的版本市場那邊…感覺大家還是希望從頭到尾都比較溫和，包括莫三妹這個人。”
    “但按照劇本那樣演，就有點衝突了。”
    許賀坐著理了理衣服，道：“我相信當時莫三妹的心態已經崩了，去找一個自己為了她進監獄的女人，結果被對方反向羞辱；家裏也一堆破事，本身就‘積怨已久’；還有個小孩來吵著搞事情...
    我真的覺得，別說莫三妹心態不崩不正常，可能我身處其中都無法冷靜。”
    “...話是這麽說，但是你確定這樣拍能好麽？”
    劉江江點頭但還是最後問。
    “先拍段試試。”許賀抬頭看看屋內，道：“行不行最後你拍板，你是導演。我就是覺得...”
    不這麽拍一條試試，他得憋得喲。
    於是一切也就這麽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直到劉江江一聲：
    “a！”
    故事的前情提要是，小文拿著把塑料做的，哪吒同款火尖槍對著莫三妹，一陣鬧。
    然後他被鬧得不耐煩，就說送火葬場去了，又被家長說他沒童年。
    小孩還依舊不依不饒的，在外麵鬧著。
    接著衝了進來，一槍就把桌上擺著的水果戳到地上，桃子撒了一地：
    光聽這個，就覺得火大。
    平日裏哪怕是親戚家的小孩進來鬧，亂弄東西，然後家長雖然抱歉，但見到自己反擊，反過來還要說兩句——這就已經足夠火大了。
    何況還有之前說的，一堆爛事一堆火氣。
    甚至這家長招呼半天，孩子還要鬧：家長真要管的話，就不會有孩子在這鬧了。
    而這背後無論是因為什麽...
    火氣上頭的莫三妹，都不可能那麽平靜。
    所以莫三妹已經處理的夠“成年人眼中的合理”，先開口用了個計謀：“你外婆在屋子裏，你自己去找她！”
    “...”小文一聽這話，終於達成了目的一般，眼睛一亮，一言不發地就往屋裏衝。
    不得不說這個小演員確實是有表演天賦，
    反映給的很對，竄的也很快。
    而眼看孩子中計，許賀幾乎就是每次拍都要迅速行雲流水地一把撈起，然後帶著孩子往屋外走，嘴裏還念叨著：“你哪來的外婆！”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小文掙紮著喊著。
    莫三妹不聞不問，一心想解決麻煩。隻是他還沒走到門口，手臂上就傳來劇痛...
    “啊！！！老子日...”
    到這，就終於到了更改的部分。
    被人咬是真的很疼的，哪怕是小孩，所以人本能的反應可不是那麽理性地喊“鬆口”這麽文明的話，莫三妹是潛意識地罵了一句，才理智歸位想到小女孩背後的事...
    就像之後的劇本上舅舅被咬了，也是下意識罵了一句，才理智歸位，繼續勸導。
    所以現在嘛，許賀也是硬生生收回來，當然也是為了過審，吼道：“鬆口！老子打你了！”
    包括她的舅舅也趕緊追過來，幫著掰開：
    “鬆口！鬆口！”
    然後等掰下來，一把扛到肩頭：“走嘛！”
    故事到這裏，按照原來的版本，舅舅帶著她就趕緊溜了，然後就是莫三妹在原地罵一聲，你屬狗的吧你——當然，可以帶一句含糊不清的“特麽”，變成你特麽屬狗的把你。
    不過這句“特麽”得輕聲一點，
    免得過審老爺看了，又出問題。
    但這反應就真的太不夠：在莫三最火大的時候，鬧了一場，咬了一嘴，就這麽走了？
    情緒轉折的也太快了，而且就算可以轉折，手上的頭疼不會轉折。所以到這時候，應該是氣到最頭上，什麽狠話都放的出來。
    片場那邊，小孩還在遠去：“還我外婆！放開老子！你放開老子！”
    這邊，許賀抬頭就衝著舅舅罵：
    “跑？給老子咬完帶著人就跑？老子手要是有問題，你全家都跑不脫！”
    “老子...你下次再讓我看到她過來，你看老子會讓她！”
    說著嘴裏切換成重慶話，還更大聲：“喊尼瑪買麻花！你外婆早就死了，你外婆棺材板版都...”
    說著，甚至還要追出去。
    然後被旁邊的人拉住，情緒激動之下的結尾也算是合理了...
    ...
    《人生大事》裏小文這個角色，其實出場就是特別作的。但是後來看到她更多的童年缺失，才讓人理解這背後的原因，甚至會覺得能理解。
    當然，理解的前提是…
    大家必讀必須了解之後，才能理解。
    所以必須讓兩人再彼此了解，故事裏，也就是在下著雨的晚上，武小文又一次帶著他的紅尖槍出現在門口。這次，她真的像個哪吒一樣，槍一豎，攔在門口：“還我外婆！”
    好嘛，這話還沒說多久，人就回來了。
    但顯然剛才還在因為錢，因為轉行，因為他的人生的事情和店裏的王建仁鬧來鬧去的莫三妹，也沒有這個精力去對付這個小鬼了：
    至於下午放的那些狠話？
    拜托，其實這種狠話，男生在年輕的時候都說了不少了。
    但隻要不是真的有什麽，一般也就懶得計較。尤其是剛才又還鬧了一通，現在還冷靜下來了，
    就更沒有心思跟小屁孩計較了。
    於是一通電話聯係到了舅舅，可惜，舅舅這次並沒有把她帶走：他要趕著和妻子一起坐飛機去處理兒子的事情。
    可耙耳朵的他，兩邊都不能放掉。
    隻能反過頭來，靠著“鈔能力”打動了店裏的壽衣裁縫王建仁，收錢把她給留了下來照顧三天。而三人團隊裏的唯一女性銀白雪，也把小文哄出來洗澡，換掉衣服，解下頭發...
    整個人也瞬間柔和下來，變成了個普通的小女孩模樣。
    “所以這個造型，真的是能改變看法...”
    許賀也是感慨。
    他主要感慨兩個事情，第一，國內真的是離不開哪吒了吧，搞什麽都要往哪吒上麵去。
    尤其是小孩子的部分，好像個個都是哪吒，包括拍個短片都是最後化身哪吒。觀眾看沒看煩不知道，反正許賀是已經看煩了。
    但另一方麵來講，確實哪吒和普通小女孩的這個區別真的非常大，以至於她卸下來哪吒這個造型，觀眾很容易就把她和她之前的表現分開。
    也就是開始以一個普通的小女孩的角度，開始認識武小文。
    這一點，也不少見。
    就像是美國的電視劇，喜歡演一個書呆子高中生被帶去變身，然後各種美麗，大家也就忘掉了她之前的各種書呆子舉動。
    現在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常見，但是行之有效。所以之後就是一係列圍繞小文和莫三妹的故事，拍得都還比較順利。
    “照這個進度，兩個月拍攝期肯定可以，
    九月之前能拍完。”
    7月的片場有些炎熱，許賀拿著手裏的報表邊走邊安排著：“應該不用續租器材了，不過，還是先不要給那邊說，等八月份再講。
    然後九月份前能拍完，小孩上學也不會被耽擱，家長那邊也記得到八月份講一講。
    還有其他細碎的東西你們就自己看著準備，別到時候快殺青了再手忙腳亂。”
    “好的許製片，我馬上就安排下去。”
    這邊的工作人員也就點頭道：“剛好劇組這兩天要消防檢查，到時候可以處理。”
    “嗯，但也別因為這個而耽擱那邊的事，那邊也很重要...”
    許賀點頭，正想繼續安排，就聽門口傳來一聲韓通的聲音：“許賀，你現在有時間嗎？”
    是韓通，他站在門口。
    看起來他是難得的嚴肅神色，許賀也就知道，多半有什麽事情。
    也就招呼了兩聲，到一邊開口：“怎麽了？”
    “確定了。”韓通的臉上緊繃不已：“未來幾年，都將取消團體選秀的偶像節目了。”
    終於還是來了，其實五月份就傳出消息，但是等真正決定下來，已經是這會了。許賀其實心裏早有預料，但是聽到之後，也是頗為感慨。
    但也就是感慨了，畢竟有心理準備嘛。
    “知道了，沒關係的。”
    許賀擺手：“我會繼續做團體的，也不隻是選秀這一條道路嘛，照樣可以直接成團出道。”
    “...這麽講也對，但是許賀，他們現在都還很年輕。”韓通現在是許賀這邊的大總管，也就忍不住開口建議道：“如此重大的變故，要不，你也趁著這兩天有空，回去看一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