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追尋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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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莉德穿著一套白色的絲裙,裙擺前短後長,腰束黃色係帶,露出的小腿光潔修長,穿著一雙方便行走的圓頭平底鞋,明明簡單素樸,但卻像有一萬個角度可供觀賞。
一年前他們也是這麽見麵的,隻不過那時候他在門裏麵,西格莉德從門外進來。
“好久不見,羅連。”雖然前幾天才在首都醫院見過。
“你來這裏做什麽?”羅連把臉假裝自然地別開,將手上的布袋放到門邊角落,壓抑著心中複雜的情緒。
“我來告訴你,明天的洗血大會你千萬別參加。”
羅連心中一股火氣突然冒起,抬起頭直視西格莉德雙眼。
“西格莉德,我到底是何德何能讓你對我的前途如此關心,是你那偽善的性格持續太久,導致你想對任何人的命運都插上一手嗎?就像……”
羅連突然說不出話,然後像逃兵一樣看向別處。
“你隻是想讓我一直背負著未在冊蟲鬼的身份,好讓桀路斯名正言順地殺掉我是吧!你這個虛偽的家夥!”
房間裏連空氣都凝固了,隻剩下老金鍋裏的紅酒燉牛肉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濃鬱的湯汁透著鮮香紅潤的光澤,裏麵翻滾著洋蔥、黑胡椒、胡蘿卜等食材,一遍又一遍地湧出霧蒙蒙的香氣。
羅連不應該這麽大聲的,莫爾樓的隔音並不好。
“我承認我對你說了謊。”西格莉德溫柔冷靜的聲音打碎堅冰。
“桀路斯對你說了什麽我並不知曉,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害你,還有諾貝拉……桀路斯的想法矛盾、偏激,我的確與他有著合作關係,但這並不代表我站在與他相同的立場上。”
“那你是……”
“助紂為虐。”神明適時提醒道。
“助紂為虐?”
西格莉德愣了愣,好像是沒料到羅連會說出這句話,隻搖搖頭解釋:“其中的情況複雜,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意思是——每個國家都有它難以回念的經曆。
現在三言兩語很難跟你解釋清楚,總之羅連,明天的洗血大會你一定不能去,你去了會有危險。”
神明疑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是這麽理解的嗎?
羅連冷笑,在他看來,西格莉德甚至連自己說的謊都沒能圓好,就這麽毫無準備,打算第二次來擾亂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就是來說這些的,那就請回去吧。”羅連不再客氣,指著門口朝西格莉德說道。
原本他還不那麽迫切想要參加洗血大會,現在他隻想太陽馬上出來,然後馬上出門,把所有洗血大會要走的流程履行一遍,然後馬上開始自己跟西格莉德劃清界限的新生活!
“羅連,禮貌點。”老金苛責道。
西格莉德見羅連這樣堅持,隻是回頭看向老金,搖搖頭,極留戀地望了一眼老金身後即將出鍋的紅酒燉牛肉,然後利索地回頭走向木門。
“既然這樣,我也不打擾了。”經過羅連時,向羅連頷首致意,隻是羅連並不領情。
門輕輕地掩上,連同溫度也“咻”地離開房間,平時咯吱咯吱作響的木門,這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窄窄的房間似乎冷了一些,羅連保持著情緒走到房間中央的木桌旁坐下,每一塊肌肉都嚴陣以待,仿佛永遠不能放鬆。
“住口!”羅連突然緊繃著喊出一句,不知是對老金說,亦或是神明。
B25莫爾樓,樓下。
樓下的正對麵站著一名不起眼的女子,背靠著紫荊花大道上一處休息的流動攤子旁,專心地弄著手指。
她身穿一套簡單的黃色裙子,帶著一頂粗麻圓沿帽,細細的係繩綁在下巴。這次澤妮是主動跟來的,看見西格莉德走下樓,連忙跟了上去。
“順利嗎?”澤妮問道,見西格莉德左右張望,回答道:“負責宵禁的青葉隊伍我已經打點好了,不會告密的。”
西格莉德雖然沒有完全放心,但還是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
“但他不聽我的。”
澤妮露出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揚起頭顱,圓帽簷之下露出她兩頰的淡淡雀斑。
“我早知道,他壓根就不值得你這麽幫他。”
西格莉德默不作聲。
有一種人不喜歡計較得失,在人人都追逐利益,害怕吃虧的時候主動選擇走在隊伍的後列,默默地收拾一切,在“聰明人”大當其道的時代,他們會把這種人叫作——傻子。
“傻子……”澤妮心疼地罵道。
“救贖每一個蟲鬼是玫瑰之蛇的責任。”
西格莉德想起當時送傷痕累累的羅連回家的畫麵,那時候他全身大大小小有數十道傷疤,右手臂更是破爛得沒有形狀,整個身體仿佛依靠著纖細的神經連接才不至於分離,她背著羅連,每走一步,都甚至會害怕他會在突然間碎落一地。
就是這樣一個人,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小諾”、“小諾”。
小諾是他的一位家人,甚至在打聽到他們之間並無血緣的消息後,她還吃了一驚。
她見過太多滿嘴守護和責任的人,他們大都會臨陣脫逃,不等刀鋒切到身上,他們就會乖乖投降。他們都不如這位少年。如果自己連守護他人的少年都守護不了,她還怎麽麵對這身鎧甲,怎麽麵對宣誓守護唯陽的自己。
就是這麽固執老套的理由,一直支撐著西格莉德關注羅連。
“他對你而言應該是‘特殊’的吧?”澤妮和西格莉德走在回營的路上,月光如練,從大塊雲朵之間的縫隙傾倒下來。
“不止是‘責任’,對嗎?”澤妮補充道。
“不然你不會專門調班,就為了值守偏僻的金魚草教堂,隻因為那裏能穿過照夜集市看到B25莫爾樓,他根本不知道,你總能看見他。”
“還有你之所以拖到第四天才來提醒羅連,也是為了處理他的事,隻不過他們還是沒有將羅連從‘蟲鬼嫌疑者’名單中劃去,不是嗎?”
如果說西格莉德一直默默關注著羅連,那她澤妮就是默默關注著西格莉德的人。
“可以了。”西格莉德製止澤妮繼續說下去,“他是一名很特殊的蟲鬼,你難道沒發現嗎?不受奈爾裏洛水晶的探測,卻仍然保持高度的蟲卵活性,我懷疑,甚至用正珈帝羅進行催化,他可能也不會顯現蟲的特征。”
西格莉德找到了穩定情緒的方向,她把關注羅連的理由堅定地引到“理性”層麵上,“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彌彭斯的創始人真的把蟲卵的控製方法研究出來了,你不覺得這樣的蟲鬼,對唯陽是一個莫大的威脅嗎?”
“那就更應該殺了他啊!”澤妮似乎忘記了她與西格莉德之間懸殊的地位差距,語調絲毫不客氣。
“如果是那樣,所有蟲鬼都不應該存在……”西格莉德一字一句地答道,“玫瑰之蛇也就沒有它存在的意義。”
“我們需要的永遠是一種更和平,更完整的管理製度,而不是殺戮。”
意義,西格莉德一直在找尋的就是這兩個字,直到現在她也堅持著這一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