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初遇

字數:11198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半妖與半山 !
    雖然商四並沒有答應桓樂的請求, 但桓樂仍然風雨無阻的每天去書齋報道,次數多了, 竟成功的入了陸知非的眼。
    這一天,他又帶著陸知非特製的蘇式綠豆湯回家,古樸的食盒裏裝著精致的荷葉碗, 特殊的平衡裝置讓碗永遠不會傾倒, 甚至還能保溫。
    這一碗是給岑深的,沒有阿貴的份。
    “你這個少俠, 偏心能不能不要偏得這麽明顯,現在我已經連湯都沒得喝了嗎?”阿貴的小短腿在地板上拍得啪啪響。
    桓樂答:“你一隻龜喝什麽綠豆湯?你已經有一對綠豆眼了。”
    “……你是不是從小到大沒怎麽被人打過?”
    “是哦。”
    桓樂一句“是哦”把阿貴氣得翻白眼,轉頭又笑嘻嘻地端著碗給岑深投喂。岑深正在畫圖, 剛想伸手接碗, 盛著清澈湯水的勺子就遞到了嘴邊。
    “這一碗是我自己配的,還涼著呢,你快嚐嚐。”
    岑深依言張嘴, 下一瞬, 帶著薄荷清香的湯水便滋潤了整個口腔, 還帶著一絲絲冰涼的甜味兒。
    桓樂又舀了一點糯米和綠豆, 一邊喂一邊慢悠悠介紹,“這是用井水做的, 書齋裏那口井的井水就跟泉水一樣, 幹淨又甘甜。”
    阿貴吐槽:“感情你是去做幫廚的嗎?”
    “因為四爺從來不做飯啊, 小喬嬸嬸也是個金貴少爺, 十指不沾陽春水。”桓樂頓了頓, 又加了一句:“陸大哥今天還誇我了。”
    “那你也做點東西帶過去吧。”岑深道。
    桓樂歪著腦袋想了想,禮尚往來,是這個理,“可我帶什麽東西過去?我會做的陸大哥都會做啊,他做得可好了。”
    岑深沉默片刻,道:“烤羊腿吧。”
    桓樂點點頭:“這個好,四爺就喜歡吃肉,一邊吃肉一邊喝酒最爽了。”
    可話雖如此,桓樂卻不怎麽會用現代的烤箱。他以前做烤肉的時候,那都是在大草原上,呼吸著空氣中新鮮的青草氣息,做的最原汁原味的烤羊腿。
    不過岑深並沒有讓他插手的意思,隻吩咐他把食材買回來,第二天便親自下了廚。
    這距離岑深上一次進廚房,已經過了很久了。
    桓樂既擔心他累著,心裏又充滿了甜蜜,全程跟在岑深屁股後頭打下手,有時岑深回個頭就差點親到他臉上,無可奈何之下,恨不得抄起羊腿打人。
    “去門口坐著。”岑深推了推他。
    “不嘛。”桓樂抱住他的腰,湊過去在他臉上吧唧一口,“我隻是想親親你。”
    岑深便也作罷,幹脆指揮著桓樂做完接下來的步驟,自己則靠在料理台上看著,做個甩手掌櫃。
    “等到時間了就把它拿出來。”羊腿進了烤箱,岑深又叮囑一句,便準備回工作室繼續畫圖紙。
    桓樂急忙拉住他的手,隻是拉住兩根指頭,委屈巴巴的看著他,“不要走好不好?就陪我待一會兒,說會兒話不行嗎?就一會會兒。”
    岑深看著他,頓了幾秒,終是心軟了。
    “說吧。”他又靠回了桓樂身邊。
    桓起來我好像從沒問過,阿岑你做飯是跟誰學的?”
    岑深語氣淡然:“自學的。”
    其實岑深以前也是不做飯的,岑玉山還在世的時候,都是他在做飯。家常小炒、青菜豆腐,就這麽簡單。後來岑玉山去世了,岑深開始四處遊曆,倒是被迫學會了一些野外生存技能。
    仔細回想,岑深忽然有些恍惚。
    當初搬到西子胡同,裝修這個小院的時候,其實他也嚐試過要積極樂觀的生活的。所以他采用了大麵積的落地玻璃窗,讓陽光能毫無阻礙的鋪滿每一個角落,也自學了很多菜式,學著種花。
    可很快,花都枯萎了,多餘的菜沒有人吃都喂給了垃圾桶,他忽然開始討厭陽光。毫無征兆,毫無緣由,就是在某個午後突然睜開眼來看到門半敞著,陽光直直地打在他的眼睛上,勾起他心底一陣暴躁。
    每一段以失敗而告終的自救都是晦暗的,如今想來,恍若隔世。岑深從來不把這些事說給別人聽,包括桓樂,他一直覺得旁人沒有義務來聽這些垃圾廢料,能不打擾就不打擾。
    有時岑深會給自己點上一根煙,煙是個實在的東西,能通過肺部的灼燒感來準確告訴你,你還活著。
    桓樂是個意外。
    就像,冰激淩聖代上點綴的一顆草莓。
    “我娘說,娶了媳婦就代表長大了,我們桓家的兒媳都是娶進來享福的。”桓樂握住了岑深的手,垂著頭仔細摩挲著他掌心和手指上的繭子,“大嫂比起剛進門的時候,胖了許多呢。天天說要減肥,可大哥天天給她帶好吃的。他們還有小廚房,比爹娘院子裏的還好吃。”
    岑深被他弄得掌心有點癢,“你還想娶我?”
    “娶的啊。”桓樂一本正經的點頭。他甚至已經在腦海裏想象過岑深穿紅衣的場景了,無需蓋蓋頭,也無需坐轎子,他們一同騎馬走過長安街頭,那場景,肯定比狀元遊街還要熱鬧好看。
    但他娘如果知道他在成親前就玷汙了人家的清白,可能會打斷他的腿,那他就不能騎馬了。
    “你會騎馬嗎?”桓樂問。
    岑深搖頭。
    這可不太妙,桓:“那我教你。你們現代人都不騎馬了哦,可是騎馬很帥,比坐在汽車裏帥多了,汽車把大半個身子都擋住了。”
    岑深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教自己騎馬,隻是因為騎馬很帥?他搖搖頭,掃了一眼烤箱,提醒他烤羊腿快好了。
    桓樂連忙去烤箱前盯著,等到羊腿烤好了,就趁熱送去書齋。
    但這一次,桓樂帶回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四爺閉關了,我沒見到他人。”桓樂蹙著眉頭走進工作室,腦子裏還在反複思考這件事兒,“陸大哥叫我先回來,也沒說四爺閉關要多久。”
    “是出了什麽事嗎?”岑深問。
    桓樂搖頭,“不確定。四爺最近好像是很忙,他說要去查柳七的事情,可這也無需閉關啊?”
    阿貴便道:“或許他是在躲你呢,誰叫你老是去找他。”
    “不可能,有陸大哥在呢。”桓樂很篤定,“況且四爺也不可能為了躲我一個小妖怪而去閉關,他是大佬麽。”
    說來說去,桓樂也想不到商四究竟是為了什麽才閉關。難道真的是為了不讓他繼續追問黑七葉的事情,亦或是……他的閉關本就與黑七葉有關?
    思及此,桓樂又去跟喬楓眠打聽,喬楓眠對此也頗感意外,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我去問過再告訴你。
    另一邊,岑深的修複工作卻是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上一次他修複了一部分陣法圖,因而獲得了柳七關於宋梨的記憶。這一次他又修複了一部分,於是他便看到了夫子。
    鬼宴之後,夫子的故事還存在疑點——夫子應該沒有中毒身亡後的記憶,因為他並不是重生而是改命,那他到底是怎麽知道鬼宴上發生的事情,並趕過去救人的?
    為了迎接這次的記憶狂潮,岑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以防再像上次那樣暈倒。可當無邊的、駁雜的記憶湧入腦海時,他發現自己的準備還是不夠。
    如果說有關於宋梨的記憶隻是一個小池塘的話,那麽夫子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無數的畫麵、無數的聲音讓岑深一時間五感驟失,整個身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半天,岑深才緩過來,扶著桌沿輕輕抒了口氣。
    他不敢立刻去翻閱那些記憶,餘光瞥向還在廚房忙活的桓樂,端起杯子喝了好幾口水,才慢慢將記憶打開。
    這一次的感覺與宋梨那次很不一樣,在宋梨的故事裏,柳七隻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並沒有跟宋梨發生太多交集。岑深經常能從一些隱蔽的角度看到宋梨的身影,就像坐在監控攝像後麵旁觀一樣,感覺頗為詭異。
    可這次,柳七卻變成了故事裏的一個角色,而夫子就站在他的身旁。
    桓過,柳七是夫子的……朋友?
    岑深繼續往下看,因為回憶是雜亂無章的,並未按時間排序,所以岑深看到的內容也零散無序,很難從中理出些順序來。
    有時他們在長安街頭慢悠悠的邊走邊聊。大多時候是夫子在說,柳七在聽,說些跟改命、法器完全無關的無聊話,譬如夫子發現他常去那家酒館的老板偷偷往酒裏兌水,譬如他最得意也最糟糕的學生桓章寫得真是狗屁不通,讓老師非常苦惱。
    有時他們又對坐飲茶,在路邊的茶寮裏,亦或是在某個山頭的光滑巨石上。夫子似乎真的很窮,穿來穿去總是那麽兩身洗得發白的衣服,還總是用自己帶的饅頭換柳七食盒裏的肉吃。
    有時他們也會出現在紅衿院那樣的場所,紅衿院的姑娘們對夫子好似非常熟稔,見了麵總要與他談笑幾句,卻又不是對客人的那種笑。柳七通常隻在旁邊看著,他太過冷淡,姑娘們看起來都不大喜歡他。
    太多的瑣碎的畫麵,看起來毫無意義。可正是這種毫無意義,讓岑深感到驚訝——那個柳七,竟也會又一個可以正常來往的朋友麽。
    可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岑深仔細翻找著,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這個源頭,倒是被太過龐大的記憶充斥得頭疼。桓樂過來叫他吃飯,看到他臉色發白地揉著眉心,連忙大步跑過來。
    “怎麽了阿岑?”他緊張的抓住了岑深的手腕。
    “沒事。”岑深緩了口氣,道:“我又修複了一部分陣法圖,看到了柳七記憶裏的夫子。”
    桓樂怔住,抓著他的手不由收緊。
    岑深吃痛,卻沒出聲,直到桓:“我現在還沒看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不過,他們似乎真的是朋友。”
    桓樂定了定神,道:“嗯,夫子跟我說過的。”
    其餘的,桓樂卻是沒問,他笑了笑,把岑深扶起來,“飯做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有什麽事等吃完飯再說。”
    岑深順從地跟他去了廚房,坐在餐桌旁看著他來回忙碌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綿密的心疼。桓樂應該很想知道夫子的事情吧,可卻又害怕知道更多的細節,矛盾又難過。
    “我看到夫子說,你的文章做得狗屁不通。”岑深有時覺得桓樂都不像一個古人,從不咬文嚼字,更離之乎者也甚遠。
    桓樂一口咬下一大塊五花肉,把腮幫子鼓得像倉鼠,“文章做得好又娶不了媳婦。”
    最近的桓樂總是把“娶媳婦”三個字掛在嘴邊。
    岑深不接他的茬,又給他夾了一塊肉,道:“這就是你離家出走去從軍的理由?”
    “能不提離家出走麽?”
    “不能。”
    桓樂恨恨地咬了口肉,其實他離家出走還有一個原因——他娘開始給他張羅婚事了,可任憑他們把人家姑娘說得天花亂墜,桓樂都不動心。
    他娘問他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姑娘?
    他說要美的。
    但她們的美都不是他要的那種美。
    “阿岑,我給你寫一篇駢文怎麽樣?”桓樂又突發奇想。
    “駢文?為什麽?”岑深再次一頭霧水。
    桓樂笑嘻嘻地歪著腦袋看他,“讚美你啊。”
    岑深:“……”
    岑深拒絕了桓誇讚,並把他趕去洗碗。
    桓樂洗好碗,又泡了一壺加了南英特供露水的紅棗枸杞茶去找岑深,剛穿過遊廊走到工作室門邊,腳步就頓住了。
    今天的岑深一反常態的沒有坐在工作台前埋頭研究,他披了件黑色的真絲外套盤腿坐在地板上,手裏擺弄著一盤棋,腳邊還窩著阿貴。
    “會下棋嗎?”岑深問。
    “圍棋?”桓樂把茶壺放下,也盤腿而坐。
    岑深搖搖頭,“五子棋。”
    桓樂懵了,“五子棋是什麽棋?”
    虧得桓樂聰明,隻花了三分鍾就了解了五子棋的真諦,然後興致勃勃地跟岑深玩了起來。
    岑深一邊下棋,一邊說:“夫子娶過妻,是嗎?”
    “是啊。”桓樂提起這事兒還有些唏噓,“師娘是個很普通的屠戶家的女兒,可惜身子不好,早早便去了。我遇到夫子的時候,她已經過世了好些年。廟裏的方丈說,夫子的命格不好,注定沒有親緣,一生孤苦。”
    話鋒一轉,桓樂又道:“可夫子自己看得開,從不怨天尤人。我娘想給他重新做媒,他也拒了,說是一人自由自在的,並無不妥。”
    “這樣也好。”岑深淡淡應著。
    “你看到我師娘了?”桓樂問。
    “沒有。”岑深搖搖頭,“但那應該是柳七和你夫子的初遇。”
    那是某一年的七月半,河燈再度串聯起了整個長安城的河道。鬼門大開,於是夫子便隨著浩浩蕩蕩的鬼魂大軍踏上了回家省親之路。
    可夫子似乎沒有什麽親人在世,於是走得格外的悠閑,這裏停停,那裏看看,最終站在了南榴橋上邊兒,遙望著人間的繁華,唉聲歎氣。
    柳七正巧打橋下過,聽見歎氣聲,抬頭看了他一眼,恰聽見他在抱怨——
    “如此良辰美景,怎可無酒乎……”
    沒什麽親人的夫子,自然也沒人會在今日給他點河燈、奉美酒,好不容易從往生塔出來一次,瞧見人間歡喜,卻可望不可即。
    怎一個哀字了得。
    夫人也早早投胎去了,也不知她去了哪裏,今生可投了個富貴人家。
    夫子越想越是歎氣,聞著空氣裏傳來的酒香,看到某個錦衣子弟提著酒從他麵前迆迆然走過,鬱悶地一腳把一顆石子踢下了橋。
    正中柳七的頭頂。
    “這位兄台,失禮失禮。”夫子忙訕訕道歉。
    柳七沒說話,隻是抬頭看著他,眼神堪比死亡凝視,把夫子弄得更不好意思了。他又再次致歉,可餘光就那麽一瞥,整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柳七還有影子。
    “你……”夫子錯愕地看著站在船頭的人,“你是人?”
    柳七依舊沒有答話,船也停止了航行。他抬腳一跨,人便來到了橋上,正與夫子麵對麵。
    夫子有些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卻沒轉身就跑,而是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遲疑著問:“你是天師?前來捉鬼?”
    柳七:“不是。”
    “那你要打還我嗎?”
    “……不打。”
    夫子鬆了口氣,一屁股在橋欄上坐下了。
    柳七默默地看著他,對於這個來到古代後第一個產生交集的人類,感到一絲好奇。他可完全沒想過,他會被人用石頭砸腦袋。
    “你有陰陽眼,看得見鬼?”夫子又問。
    “嗯。”柳七敷衍著。
    夫子似是完全對他放棄了警惕,清了清嗓子,重又站起來,拍拍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人間的塵土,作揖道:“這位兄台,你我萍水相逢即是有緣,不如一同去喝一杯?”
    柳七:“……”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柳七就這麽被夫子忽悠去了巷子裏的小酒館。今日酒館的生意說好,也不算好,半屋子的客人,隻有一個是活的,還是個妖怪。
    這妖怪就是柳七,柳七對麵坐著夫子這隻鬼,旁邊兩桌分別坐著兩個叫花子鬼和一個俠客鬼,把整個酒館都弄得鬼氣森森的。
    店小二上了兩壺酒,就躲去後廚了,死活不肯出來。
    “這酒可真香。”夫子聞著近在咫尺的酒香,垂涎欲滴,可他是鬼,而且是個安分守己的好鬼,除了被供奉給他的食物,他是沾不得人間半點東西的。
    柳七竟也就喝給他看,完全沒有給他倒酒的意思。
    “這酒可真香。”夫子又重複了一遍。
    如是三次。
    柳七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拿起酒杯,手腕一翻,酒水就被潑到了地上。夫子看得大為心痛,正要斥責他的浪費行徑,就忽然看見自己麵前的酒杯滿了。
    “呃……”夫子語塞。
    “喝。”柳七麵色冷硬。
    夫子咽了口唾沫,終是抵擋不住酒香,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管他是不是潑在地上呢,進了肚子的就是好酒。
    “嘖。”夫子砸吧嘴,意猶未盡。
    可他忽然覺得有點冷。
    一回頭,發現滿酒館的鬼全部聚集到了他們周圍,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酒壺。
    “滾。”柳七黑了臉。
    眾鬼好不落寞,卻還不肯散去,於是就把祈求的目光投向了夫子。夫子麵露不忍,因為聚集到此處的鬼,一定都是無處可去的。
    既無親人供奉,又記不得回家的路了,如今連口酒也喝不上,真是嗚呼哀哉。
    夫子再次拱手:“這位兄台,好人有好報。”
    柳七:“我不是好人。”
    “巧了,在下也不是好人,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如幫襯一把?”
    “……”
    於是片刻後,柳七又被忽悠著點了三壺酒,全倒在地上,差點沒把店小二給嚇死。
    “哎。”喝多了酒,夫子又嘮叨起來,“昨年我在往生塔遇見一小友,說好今年給我立個牌位,供我一頓好酒,竟失了約,氣煞我也。”
    說到這裏,岑深看向了桓樂。
    桓樂頓了頓,問:“那他們的相遇應該發生在鬼宴之後的那一年?那個時候夫子還沒有被改命,我與夫子在塔中飲酒,結了忘年交?”
    那件事兒,桓樂當真一點兒也不記得了。但他很懷疑,如果他真的跟夫子做了約定,一定不會忘記的,畢竟那一次夫子沒有墜井,商四也沒有封印他的記憶。
    岑深答道:“是他忘了告訴你他的名字。”
    桓樂:“……”
    夫子有時是挺不著調的,經常忘東忘西,還讓桓樂給他背鍋。
    “後來呢?”桓樂又問。
    “後來柳七問他,記不記得你叫什麽。”岑深說著,沉默了好幾秒,才又道:“他也不記得你的名字了。”
    桓樂早料到了,“這樣啊……”
    岑深:“但他記得你是條狗。”
    什麽?
    你再說一遍?
    桓樂覺得自己要被夫子給氣死了,什麽叫記得他是條狗?而且他不是一條普通的狗,他是條有狼王血統的狼狗好嗎。
    反正各種意義上的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