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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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呼的是個穿著墨綠色綢麵的襖子,係著棗紅裙子的老婦人。一張臉塗得極白,描著細細的眉,大紅的口脂,頭上戴著幾枚鎏金的銀簪子,一朵紅絨絹花,一身打扮比陸氏這個年輕婦人還愛俏。
    “劉姐姐,這話可怎麽說?”曹氏急白了臉,忙著追問。
    被曹氏從隔壁村請來的劉神婆眯著一雙綠豆眼兒上下打量,把顧容安瞧了又瞧,“嘖嘖,你這孫女長得真好,難怪會招惹狐大仙!”
    剛才她隻是粗粗瞧了一眼,又隔著人看不真切,隻知道是個漂亮的女娃在逗雞,她就隨口一說被狐大仙迷了。沒想到看真切了,竟然長得這樣好。再看女娃的耶娘,那是真會長,專挑著小倆口的好處長了。長得這樣,哪怕不招狐大仙,長大了自個也是個狐狸精啊。
    “給婆婆好好瞧瞧,”鄉下人家丫頭片子都是不值錢的,哪像顧家養得這樣好,嫩生生地。劉神婆伸出一雙雞爪子一樣幹瘦且指甲尖長的手,想要摸一摸女娃兒那嫩豆腐一樣的臉蛋。
    那手一伸出來五個指頭上就戴了三個明晃晃的金戒指,活像個要抓小孩吃的老妖婆,顧容安叫這雙手嚇得往顧大郎身後一縮。還好被陸氏伸手擋住了。
    婆婆一早出門說是去逛逛,哪知是存了這樣的糊塗主意,請了這個人來。陸氏心裏有氣,麵子上倒是客客氣氣的,矮身一福,溫聲道,“小女已經好了,不勞煩您。”
    這個劉神婆陸氏是認識的,並且觀感極惡,據說她最擅長相男女,那些想要男胎的人家就會提前去問,若劉神婆說是女胎,便墮了。去年還有一戶人家的媳婦被劉神婆斷定為女胎,那媳婦為了墮胎,把命給丟了。這麽多年下來,這劉神婆也不知造了多少業。
    被攔住了,劉神婆倒也不生氣,嘿嘿笑了,露出一嘴黃牙,“顧家媳婦,你可別不信,這招惹了狐大仙,可不是小事。”
    “是啊,蓉娘,還是讓你劉大娘給安安驅驅邪吧。”曹氏也跟著勸。打那天聽了孫女的夢話,曹氏就在心裏存了事兒。她左思右想,趁著今日放晴,便揣了十幾個錢,去了鄰村請劉神婆。待聽到劉神婆斷定孫女招惹了狐大仙,曹氏就更堅信著要給顧容安驅邪了。
    驅邪?女兒好好的驅什麽邪!陸氏為人溫婉,向來不與婆母爭長短,然涉及女兒,也不肯讓步,誰知道要怎生折騰。她容色一斂,“娘,安安隻是生病,況且現在病都好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劉大娘驅邪的手段,安安體弱,又得折騰病了。”
    可是不驅邪,就好不了啊,曹氏對顧容安惹了狐大仙的事深信不疑。曹氏看著高大嚴厲,其實是個紙老虎。自打陸氏進門,家門裏外一手抓,把這個小家經營得蒸蒸日上,曹氏就更不管事兒了。
    她不敢自己和陸氏爭論,就把目光投向顧大郎,“大郎,你勸勸你媳婦。”
    這……一邊是娘一邊是媳婦兒,顧大郎性子隨了他娘,不知道該站哪邊的好。
    就在這時,顧容安扯了扯顧大郎的袖子,在顧大郎低頭看來時,仰著臉,眼中帶淚,“阿耶,我怕她。”顧容安是真的有點害怕,她是孤魂野鬼,哪怕這本就是她自己的身子,她也怕劉神婆真有神力,把她給驅逐了。
    能夠重活一回,誰又舍得去死。顧容安想活,下了決心不能讓人看出不對來。於是緊緊抓著顧大郎的袖子,模樣越發可憐。
    看著女兒眼圈兒紅紅,怯生生被嚇壞了的樣子,顧大郎的心徹底偏了,摸摸顧容安的頭,“娘,安安都好了,就不折騰了吧。”
    這怎麽能叫折騰呢?曹氏一門心思信了劉神婆的話,兒子媳婦不答應,她也不鬧,隻是自己生悶氣,悄悄掉眼淚。
    看著婆婆側過身子擦眼淚,陸氏是又好氣又好笑。婆婆什麽都好就是沒個主見又怯弱,但是一旦她打定了主意要做什麽,非得撞了南牆才肯回頭。陸氏知道自己若是一意堅持,婆婆也沒法反對,隻是她自個要生許久悶氣,又要掛念狐大仙,怕是不得安穩。
    陸氏想了想,提了個折中的建議,“聽說劉大娘的靈符能夠趨吉避邪,娘既然擔心,不如為我們一人求一個靈符帶著。”
    這個好!曹氏立刻就不哭了,麵上露了笑容,巴巴地望著劉神婆,“劉姐姐,你可帶的有靈符。”
    劉神婆抱著手看了一場戲,曹氏問靈符,她眼珠子一轉就多了個主意,“我帶是帶了,可是你家這狐大仙道法高深,一般的靈符可不頂用,我得回去重新作法,請了師祖真靈,為你家專門做幾枚法力強大的靈符才好。”
    聽劉神婆這麽說,曹氏簡直是感恩戴德。
    “隻是這樣一來,這靈符的價錢就不是普通靈符的價錢了。”劉神婆是打定了主意要撈一筆,總不能白跑一趟。曹氏果然是撿了個能幹的媳婦,憑著一手繡活就能養活一家子人,看看這規整的青磚瓦房,嶄新的清漆家具,憑著曹氏母子倆十裏聞名的麵團一樣的性子,這輩子都蓋不起半間屋。
    “那一個多少錢?”曹氏知道劉神婆的靈符是十個錢一個,不是普通的價錢,難道要二十個錢一個?
    “一百錢。”劉神婆獅子大開口。
    曹氏倒吸一口涼氣,一百錢一個!
    “要幾個普通的就行了,”陸氏聽了都皺眉,一百錢,能買兩鬥栗米了。村戶人家粟米是主糧,摻著些糙米,兩鬥粟米可以吃大半個月了。
    “那怎麽成!”曹氏急了。若是往常,曹氏一定舍不得花這份錢,可今日她心頭火熱,一門心思要驅邪,狠狠心就舍了錢財保平安,“就要法力強大的靈符,我自己出錢。”
    說著就要出門往自己住的東廂去。
    “娘,”陸氏知道婆婆混勁兒上來了,就不聽勸,趕緊拉住了,“今早剛交了一些貨,我這裏有錢。”
    “不用你的錢,”曹氏還生氣,甩甩袖子就走。不忘把劉神婆拉出去,“劉姐姐且等一等我。”
    陸氏隻能無奈歎氣,跟著出去招待劉神婆。
    這一場婆媳大戲,顧容安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還有這樣的婆婆和媳婦!
    父女倆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鬆了一口氣。不過顧容安總覺得祖母那收發自如的眼淚和別扭的小性子有些似曾相識。
    曹氏一出門就直奔東廂,從床底下的鹹菜罐子裏掏出了一個藍布口袋,一個一個數著錢往外頭拿。曹氏不識字,數數也隻會從一數到百,於是每數一百就拿根草繩穿著,數了四個一百出來。又仔仔細細數過一遍確認沒有多拿一個錢,這才拎著錢站起身。
    臨到屋門口,曹氏想了想又往回走,再數了一百個錢,穿好了揣在衣裳裏。好在天冷穿得厚,一串銅錢藏在懷裏倒也不顯眼。
    堂屋裏,劉神婆原本還想與陸氏套套近乎,打探打探陸氏的底細,可惜陸氏一直淡淡地,劉神婆問了幾句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安心等著曹氏出來。
    待看見曹氏拎了四串銅錢出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劉姐姐,錢都在這裏了。”曹氏把四串錢放在桌子上,“你點點?”
    “你的人品難道我還信不過?”劉神婆倒也幹脆,打開她帶著的用來裝朱砂黃符的包袱,取了幾枚黃符出來,“這幾個符你先拿去用,要對付你家的狐大仙法力是差了一些,暫時鎮鎮還是可以的。”
    曹氏不意還有意外驚喜,捧著劉神婆所贈幾張薄薄的黃色符紙,如獲至寶,感謝不迭。當即就拿進屋子裏給顧容安放衣兜裏了。
    還不忘殷切叮囑,“好好放著,不要拿出來玩壞了。”又給了兒子一個,同樣囑咐不要弄丟了。這才風風火火出來,分給陸氏一個,最後一個揣自己身上了。
    劉神婆已經包好了酬勞,起身告辭,“靈符三天後就能做好,到時候我給你送來。”
    陸氏起身要送,硬是被曹氏攔住了,“我自己去送。”
    陸氏想著隻是送送人,沒必要跟婆婆爭,就罷了。看著曹氏親親熱熱挽著劉神婆往外頭走,陸氏就想歎氣,今日之前婆婆跟這個劉神婆就沒甚往來,叫人小恩小惠一哄,就巴巴地貼上去了,隻當世上都是好人。
    可若不是曹氏心軟爛好人,當年她流落至此,就不會被曹氏收留,在顧家落戶了。
    歎息一聲,陸氏收起婆母塞在她手心裏的符紙,回房去看那父女倆,她擔心安安被嚇到了。
    哪知進了房,父女倆個頭碰著頭,逗著雞玩呢。
    顧大郎還給顧容安講他上山設套子的事,怎麽找獵物蹤跡,怎麽設陷阱……把沒見識的顧容安唬得一愣一愣的,興興頭的就想明日跟著她阿耶去設套子抓獵物。
    被女兒摟著胳膊撒嬌求去,顧大郎才發現自己牛皮吹大了,他的水平也就套套野雞兔子,什麽狼啊狐狸的,他是從來沒有過那種好運氣!
    可是叫女兒亮晶晶崇拜的眼神看著,顧大郎就舍不得不答應。正好陸氏進來了,顧大郎就把求助的目光拋給了陸氏,等著媳婦兒給他解圍。
    “病沒有徹底好之前,你哪也不許去,”這事放到陸氏這裏自然是完全沒得商量。本該是慈母嚴父,但是自己丈夫做不來嚴父,陸氏隻好自己當嚴母了。
    阿娘好嚴肅,顧容安縮縮腦袋,好吧,不去就不去。
    顧容安是發現了,這個家裏阿娘最大,她還是乖乖的聽話好了。
    另一邊,把劉神婆當作了好人的曹氏直把劉神婆送出了村頭,看看左右無人,從懷裏掏出了第五串一百錢,央道,“能不能多做一個靈符?”
    不過是伸伸手的功夫,就可以多得一百錢,劉神婆傻了才會不答應。她也不問顧家一家隻有四口人,多的這個靈符是要給誰,收了錢爽快的答應了。
    拿了錢劉神婆就多了一句嘴,“我看你那個媳婦有生子的命數,你孫女也大了,可以要老二了。”
    曹氏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