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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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行過半,在場的三個真小孩子,都顯出困倦來。
    “我看她們幾個小姐妹都坐不住了,讓奶娘帶著去暖閣裏玩吧。”朱氏憐愛地看著困得揉眼睛的宋欣宜,提議道。
    朱玉姿摸摸女兒的頭,笑了,“還是姑母最心疼人。”
    “安安你要去玩嗎?”陸氏低聲問顧容安。女兒今晚有些懨懨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的時候沒有午睡,在石榴樹下數了一下午螞蟻的緣故。
    顧容安隱秘地看了宋欣宜一眼,點了頭,“去。”
    主座上頭,朱氏又賢惠地問起了柳夫人,“我看三郎也困了,不如與他侄女們一道去暖閣睡會?”
    “王妃好意妾心領了,隻是暉兒認床,旁人的地方睡不安穩。”柳夫人說著直接站了起來,麵朝主座盈盈一福,“王爺,暉兒累了,妾這便告退,帶暉兒回去歇息了。”
    小兒子是拿來疼的,顧衡見小兒子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的模樣,微笑頷首,“既然這樣,柳兒先回去吧,等會兒我來看暉兒。”
    聞言,柳夫人笑容明媚,含情脈脈地朝顧衡一笑。
    朱氏的臉色就有些不好,動作十分細微地側眼與朱玉姿交換了個眼神。
    朱玉姿長長的眼睫微動,眼波流動,眼神幽深地看了柳夫人的依仗顧昭暉一眼,低頭斟酒時,紅唇勾起一個清淺的笑。
    顧容安隻看見了朱玉姿低頭淺笑的樣子,下頜尖尖,紅唇鮮豔。她瞳孔一縮,朱玉姿此時的模樣竟像極了宋欣宜捂死她時,留在她最後的意識裏那個冷靜而殘忍的笑。
    畢竟是親母女,十幾年後,宋欣宜的容貌與此時的朱玉姿有七成像。兩個近乎一模一樣的笑容在眼前重合了,顧容安心慌意亂,下意識抓緊了陸氏寬大的袖子。
    陸氏還以為顧容安反悔不想去玩了,溫聲問她,“安安要留在這裏和阿娘一起嗎?還是去跟你妹妹們玩?”
    “安安要去玩,”顧容安緩緩地鬆開了陸氏的衣袖,她想見宋欣宜。
    “好罷,可不要淘氣,”陸氏有身孕在身,臉上似乎散發著母性的柔光,目光溫柔令人沉溺。她撫著顧容安細軟的發,吩咐孫奶娘,“照看好大娘。”
    孫奶娘從來到泰和殿就沒單獨照看過顧容安,這個奶娘的名號頗有些有名無實,聽了陸氏的吩咐,她麵上含笑,答應道,“娘子放心,奴婢曉得的。”
    她伸手來抱顧容安,顧容安乖巧地張手給抱。孫奶娘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直到她出嫁才是回家榮養了。這個陪了她十多年的奶娘,在顧容安心裏是極有份量的。
    顧容婉已經被朱氏接手,自是沒有異議,姐妹三個就被各自的奶娘抱走了。
    長春殿的暖閣裏,擺了一張大大的圍屏廂式榻,為了給三個小娘子玩,撤了榻上的小方桌,重新鋪了一張繡童子戲蝶羽緞席,這才把三個小姑娘放了上去。撥浪鼓、布老虎、小香包……各色玩具扔了一榻。
    畢竟是小孩子,有了新夥伴,又有了新玩具,顧容婉和宋欣宜兩個都精神起來。顧容婉還記得顧容安很討厭,不肯跟她玩,拿了漂亮的布娃娃,跟今天剛認識的小夥伴宋欣宜頭靠頭擠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得開心。
    獨自坐在一頭,兩方人離得遠遠地。顧容安為了掩飾,拿了個撥浪鼓,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那蒙著彩繪花鳥圖牛皮鼓麵的精致小鼓,也沒精打采咕咚、咕咚地響。
    這時候的宋欣宜還是個什麽的不懂的小孩子呢,就算殺了她,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顧容安滿腔恨意無處發泄,難道要她等宋欣宜長大?
    這般照看三個小姑娘真是太容易了。小娘子們玩得投入,屋子裏又沒有旁人,奶娘們各自坐了,說起了閑話。
    “你在泰和殿怎麽樣?”顧容婉的奶娘朱氏吃著案幾上拿來的點心,問顧容安的奶娘孫氏。
    孫奶娘含著蜂蜜做的琥珀糖,撇嘴道,“唉,不就那樣。防我防得緊,平日裏自己帶孩子也就罷了,晚上睡覺也要幾個人同時看著,她自己也不時來看,才放心”
    她說著頓了頓,仗著小孩子聽不懂,放輕了聲音譏諷道,“到底是庶出,行事小家子氣。”
    朱奶娘就笑,“你可偷著笑吧,她自己帶孩子你還不高興?”幾個奶娘都是朱家家生子出身,百年世家的奴仆們關係盤根錯節,三人交情也都不一般。
    “你是好運氣,大娘子可是世子長女,往後有的是福享。”朱奶娘一臉感歎。她一家姓朱乃是家主賜姓,在朱家很有幾分臉麵,這才得了顧容婉奶娘的位置,哪知她們世子命短,來了個鄉下人鳩占鵲巢。
    孫奶娘臉上的笑都要抑製不住了,嘴上卻說,“哎呀,都一樣,誰當小娘子的奶娘不是享福的。”王妃身邊的孫媽媽是孫奶娘親姑母,否則這麽好的差事還不好搶呢。
    宋欣宜的奶娘趙氏嗬嗬一笑“我是消息不靈通了,那位究竟是什麽路數?”
    朱奶娘聽了打趣道,“怎麽,為你家夫人打探軍情來了?”
    “嗨,我還能操什麽心,就是好奇,”趙奶娘一臉好奇地探身問朱奶娘,“你哪來的消息?”
    “猜的,”朱奶娘自得地笑笑,“你家夫人才出孝呢,王妃急慌慌就接來了,那身打扮,不知道的見了,保管以為是未嫁少女。”
    厲害了,趙奶娘對朱奶娘比了大拇指,孫奶娘急了,“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庶女的奶娘和嫡女的奶娘可不能比。
    榻上的顧容安聽得越發專注,她沒料到照顧自己多年的溫和婦人背地裏竟是這麽一副嘴臉,也沒想到上輩子對她那麽好的祖母、繼母,這時候就打起了她阿耶的主意。
    她這才反應過來席上見到朱玉姿的違和感出在哪裏,她那好繼母梳著飛仙髻,半臂加長裙披帛,可不正是未嫁的裝扮。
    榻前,趙奶娘和朱奶娘默契地相視而笑,把孫奶娘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你們倒是跟我說一說呀,難道大郎君要娶三娘子?”朱玉姿在朱家排行第三,卻是朱家嫡長女,前頭兩個都是庶出。
    “你可別亂說,我們夫人是被王妃來過節的,”趙奶娘不肯把話說死,雖然大家都有了默契,但王爺那裏還沒過了明路呢,就連大郎君也還未拉攏。嫁娶之事,自然不能宣之於口。
    孫奶娘輕哼一聲,不再追問。朱奶娘為了安撫孫奶娘,揚聲叫來門外伺候的小侍女,吩咐她去廚房取三碗酥酪。
    奶娘們借著小主人的口,要東西吃已是慣例,小侍女不敢怠慢,小跑著去了。不久就端著一個朱漆圓底托盤回來,托盤上三盞精致的玻璃蓋碗,透過淡綠玻璃,可以見到裏頭酥酪上點綴著櫻桃。
    “怎麽拿了這個來?”這個婢子未免太不會辦事了。朱奶娘一看那玻璃碗就皺眉頭了,玻璃貴重,萬一失手打破了,她們可擔不起責任。
    “我們小心些就是了,”櫻桃酥酪可是極品美味,孫奶娘嘴饞,當先伸手去拿。
    “姐姐未免太過小心,”趙奶娘也拿了一碗。
    朱奶娘無奈隨了大流。三人剛剛分好櫻桃酥酪坐下,就聽望風的小侍女顫聲請安的聲音。是朱玉姿和陸氏來了。
    偷吃可不能讓主人抓到,顧不得一口沒吃到,三人熟練地把碗往身邊的案幾一放,起身垂手,十分規矩。
    少頃,朱玉姿攜著陸氏走了進來。
    兩人看著相談甚歡的樣子,手挽著手,在討論孕期注意事項。
    朱玉姿聲音有點軟糯,笑容甜美又親切。
    這樣的人真的是不安好心嗎?會不是誤會呢?顧容安陷入了迷茫中。
    獨自坐在一旁的胖娃娃,穿著大紅繡錦鯉魚衣裳,白胖可愛像是年畫娃娃,尤其那雙茫然的大眼睛,天真懵懂,令人看得心頭發軟,怎能如此可愛呢。
    陸氏忙走過去,愛憐地抱顧容安起來,笑道,“安安怎麽不跟妹妹們玩?”
    阿娘懷著孩子怎能抱她,她現在這麽重,顧容安立刻擔心起來,嘟著嘴道,“阿娘不要抱,我要自己坐。”
    “好,安安長大了不要抱了,”陸氏把顧容安放到旁邊的黃花梨雕花圈椅上,這椅子挺寬,娘倆擠著也能坐下。陸氏就坐著摟住顧容安。
    榻上的顧容婉和宋欣宜還在玩娃娃,嘀嘀咕咕地,朱玉姿樂得不用管孩子,伸手來逗顧容安。
    想起剛聽的閑話,顧容安心裏別扭,扭著身子避開了朱玉姿的手,說,“不要捏安安的臉了!”
    “阿玉,安安怕人家把她臉捏大了,可不高興被人捏臉了。”陸氏笑著解釋。
    “剛見麵的時候,明明讓我捏的。”朱玉姿嘟囔著收回了手。
    一麵是猶帶少女純真的守寡少婦,一麵是奶娘們背後閑話中籌謀嫁給父親的心機女,顧容安不知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耳朵。
    她目光遊離,落在一處,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