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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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且住, ”這個半道從花叢中冒出來的女子穿著一襲鵝黃紗衣,輕薄半透,月光下但見她肌膚瑩潤,胸前似雪, 好不香豔。
    她仰起臉來, 塗得豔紅的朱唇似有蘭芳吐露,“奴婢見過世子。”
    “你是誰?”顧大郎倚在阿樊身上, 聞到隨風而來的脂粉香味,越發覺得惡心想吐。
    女子一怔, 似乎想不到顧大郎居然不記得她,她目光如水, 嬌聲婉轉,“奴婢是柳夫人身邊的紅袖。”
    “哦, ”顧大郎醉意朦朧點點頭,扯了扯衣裳領口, 扶著阿樊要走。
    紅袖大急, 伸手拉住了顧大郎的衣袖,“世子,我家夫人請您一會。”她自負美貌, 想不到世子竟然視若無睹,留都留不住。
    這麽煩人,顧大郎不耐地扯回自己的袖子, 皺眉, “你家夫人又是誰?”他又熱又渴, 煩躁得很,竟是半點也沒聽進這個一直嗡嗡嗡在說話的煩人女子說過什麽。
    “我家夫人是柳夫人啊,”紅袖跺腳,又伸手去拉顧大郎,“世子你看,我家夫人在暖閣裏等你呢。”
    柳夫人?顧大郎眯著眼睛看去。他喝得有點多,加上渾身燥熱,眼神就不太好,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看清楚,牡丹閣暗紅的宮燈下,菱花窗半開,一位紅衣美人墨發如瀑,倚在窗前。
    紅袖見此以為有戲,心中一喜,扯著顧大郎的袖子想要引他過去。哪知顧大郎一揮袖子,把她甩得一個踉蹌,驚呼出聲,“世子?”
    顧大郎不理,闊步而行。嗬嗬,柳夫人跟他有什麽關係,他想回去看蓉娘了。
    這跟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啊,世子不是看著柳夫人發過呆麽。紅袖顧不上多想,撲上去摟住顧大郎的腰。
    離得近了,那股子讓人惡心的香味更加明顯,顧大郎不做多想,飛起一腳,把紅袖踢出去老遠。
    有的人喝醉後屬於爛泥型,手無縛雞之力,有的人卻是變得力大無窮,顧大郎就是屬於後者,他這一腳看得不算男人了的阿樊都憐香惜玉起來,世子可真不識風情啊。不說裏頭千嬌百媚的柳夫人,這個紅袖也是個小美人呢,他們世子居然抬腳就踹。
    “世子!”紅袖捂著肚子,痛得幾乎叫不出聲來,她眼睜睜看著明明就中招了的顧大郎東倒西歪地走了。
    竟然沒能留住世子,這可怎麽是好!紅袖喪氣地躺了好一會,才掙紮著站起來,扶著太湖石假山緩緩換氣,忽而身後一張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居然有個小美人?”
    被翻過身按在冰涼冷硬棱角嶙峋的太湖石上,紅袖看清楚了壓上來人是誰。
    不,她不要被這樣的人糟蹋了,紅袖嗚嗚出聲,眨著眼睛示意那人鬆手。
    “哦?小美人還挺配合。”滿是臭烘烘酒氣的嘴往紅袖臉上親了一口,熏的紅袖差點昏過去。
    等那人鬆開了捂住她嘴的手,她急急道,“大人求您放過奴婢吧,柳夫人在閣子裏頭歇息呢。”
    那人聞言大喜,那柳夫人可是個妙人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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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樊扶著顧大郎一腳深一腳淺地往泰和殿走,他比顧大郎矮了一個頭,撐著顧大郎很是辛苦,可滿頭大汗也止不住好奇,“世子柳夫人那樣的美人相邀,您為何不去啊?”
    “深更半夜,她找我作甚?”顧大郎不屑道,“必是不懷好意。”
    “嘿嘿,想必是看世子年輕英俊,”阿樊笑嘻嘻地,世子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沒聽說過偷.情麽?
    顧大郎從阿樊猥.瑣的神情中反應過來了,一拍阿樊腦門,“想什麽呢,她可是父親的寵妾。”
    “這有什麽,”阿樊很不在意,“王爺以前有好多寵妾呢,今兒這位將軍送一個,明兒那位指揮使送一雙。您要是喜歡,王爺會把柳夫人送您的。”
    顧大郎聽得一陣惡寒,他雖然因為柳夫人長得美多看了幾眼,但是也沒有跟弟弟生母亂來的興致啊,“閉嘴,柳夫人是三弟生母,不可妄議。”
    阿樊悻悻地閉上了嘴。柳夫人總歸是賤籍出身,就算生了三郎君,也沒能混成四品的孺人,指不定哪天王爺厭了,就被棄了。
    主仆倆踉蹌著回了泰和殿,陸氏聽到動靜起身出來,見顧大郎熱汗淋漓地,不由驚呼,“大郎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顧大郎一點也不心虛,“沒喝多,就喝了一壺。”隻是酒有點烈而已。
    王府用的銀壺隻能裝四兩酒,一壺確實不算多。陸氏略略放了心,令人打熱水來給顧大郎擦臉。
    顧大郎四肢攤開躺在床上,不住地扯衣裳。
    “你怎麽這麽熱?”陸氏小心地彎下腰,為顧大郎解衣裳。剛剛解開金帶鉤,就被顧大郎拉住了袖子往鼻子聞。
    “蓉娘你好香,”顧大郎喃喃著把陸氏拉入了懷裏。
    陸氏撲在顧大郎身上,鼻端聞到顧大郎衣裳上殘留著一股陌生的香味,她剛想問,就被顧大郎溫柔地壓住了。
    他氣息灼熱,眼神急切,連呼吸也變得快了,聲音卻很是溫和,“我問過良醫了,說輕輕的是可以的。”
    陸氏看著他醉人的眼睛,紅著臉閉上了眼睛。她應該相信他的。
    隔著屏風,珍珠聽見裏頭的動靜羞紅了臉,輕輕地退了出去,帶上門。
    “珍珠姐姐?”端著熱水來的瑪瑙和琥珀疑惑地看著守門的珍珠,她們這水到底還要不要送進去呀?
    珍珠揮揮手,“先放著罷,去準備沐浴的熱水。”這個時候進去可不是討罵麽。
    躺在如意紋垂花罩隔間裏的小床上,顧容安默默把頭往被子裏縮,嚶嚶,淚流滿麵。阿娘明顯是忘了她的存在啊,明明是阿娘讓她今晚睡這裏的。
    她真的不是有意聽牆角的,這個時候出去可不是尷尬麽,快睡快睡,睡著了就聽不見了。
    許是催眠大法真的有效,顧容安漸漸睡迷糊了,忽而聽見阿娘一聲驚呼,“來人,快去叫良醫!”
    鈴聲急促深夜中格外刺耳,顧容安一個激靈醒過來,哧溜下床,顧不得穿鞋光著腳就跑進去,“阿娘?”
    “安安,你怎麽在?”陸氏正在穿衣,看見顧容安當先跑來,一張小臉煞白,她略略穩住焦急的心緒,張開手臂抱住顧容安。
    顧容安聽見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仰著頭,借著屋角夜燈昏暗的光,仔細觀察阿娘的臉色,見她神色焦急,卻麵色紅潤,不由大大的換了一口氣,“阿娘發生什麽事了?”
    陸氏摸摸顧容安的頭,她感覺到顧容安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輕聲安慰著,“沒事,不要怕啊。”
    “夫人奴婢已經使人去喚良醫了,”珍珠提著燭台進來,將內室的青蓮銅鶴燈逐一點亮。
    一樹融融的燈火亮起,顧容安才看見床上的顧大郎一臉通紅,竟是密密麻麻地長了許多小紅癬子。
    “阿耶是怎麽了?”顧容安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阿耶是生了什麽急病麽?
    “不要怕,你阿耶是發了癬子,”陸氏強忍著擔憂安慰女兒。
    出癬子可大可小,顧容安眼神一黯,又恨又急,她太沒用了,這個時候還要讓阿娘分心擔心自己。
    她鎮定下來,拉住陸氏的手,“嗯,安安不怕,陪著阿娘一起等良醫給阿耶看病。”
    來自女兒的寬慰,令陸氏眼圈一熱,點頭,“嗯,我們一起等良醫。”
    晉王府的良醫所每晚上都是有良醫值夜的,因著陸氏有孕,又多安排了兩位良醫守夜。所以聽聞泰和殿傳喚,當晚值夜的四位良醫急忙帶著醫箱趕來,還以為是世子夫人出了問題。
    結果剛出良醫所又被攔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泰和殿親衛疾聲道,“是世子發了癬子,約莫是槐花癬。”
    這個時節哪來的槐花?四個良醫顧不得疑惑,匆匆回去備了治癬子的常用藥物,再火速往泰和殿趕。
    良醫來時,顧大郎已經開始發起了高熱,一身紅色癬子看著可怕極了。
    “快看看世子,”陸氏拉著顧容安退到一旁給良醫們讓位。
    為首的老良醫蘇良醫先給顧大郎把了脈,又翻看眼皮舌苔,確診是花癬無誤,先給顧大郎下了一劑丸藥,又金針順了顧大郎的呼吸,才把顧大郎的病情穩定下來。
    餘下三個良醫又輪流為顧大郎看了病。四人輕聲交流片刻,蘇良醫拱手道,“夫人,請恕下官無禮,請問今晚世子是否服了助興的藥?”
    “我不知道,”陸氏坐在床沿,摸摸顧大郎降下來溫度的額頭,略略安了心,語氣平靜,“世子到長春殿赴宴回來就有些不對,身子發熱,精神亢奮,我隻以為是因為喝了酒。”
    涉及長春殿,幾個良醫對視一眼,默契打住,蘇良醫又問,“夫人為何使人說世子是槐花癬?”
    “我聞到了花香的味道,”陸氏惱恨自己為何沒有及時發現那香氣裏有一縷槐花香,“世子聞不得槐花,聞到花香還好隻是頭昏,鄭國夫人告訴過我,世子若是吃了槐花,就會發癬子。”
    最大的病因找著了,助興藥隻是加速了世子發病的時機,病因還是助興藥裏頭為了增加香味,添的槐花。
    世子也真是運道不好,此藥什麽香花不好加,偏偏用了槐花。
    找著了病因就好對症下藥了,四個良醫很快擬出藥方,讓人把藥配齊煎好。三更時分顧大郎喝了藥,平穩睡去,到了天亮,顧大郎身上的癬子就消了許多,不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了。
    陸氏給顧大郎擦擦汗,拍拍跟她阿耶睡在一起的顧容安,起身沉聲吩咐珍珠,“去告訴王爺。”
    “奴婢明白,”珍珠看著陸氏沉靜的眼睛答應道。這一回過後,長春殿與泰和殿是不死不休了。隻是此事長春殿必然不會留下證據,怕又如落水事件一般,找了個替死鬼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