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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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什麽比一起床就聽說自己被人戴了綠帽子更糟心的。
    顧衡昨晚歇在長春殿, 天剛亮李順就來稟告說昨晚半夜泰和殿請了良醫,說是世子出癬子了。他剛想去看兒子,又得了個糟心的消息,朱魁把他的愛妾柳夫人給睡了。
    長春殿的正廳裏, 朱魁站在地上, 一臉的無畏,他還穿著昨晚的衣裳, 揉得皺巴巴了,衣擺上還凝固著某些可疑的痕跡。
    顧衡坐在椅子上, 臉色沉靜,看似平常, 李順卻知道王爺已經動怒了。
    偏偏朱魁不知死活,洋洋自得地, “妹夫你就把柳氏送給我吧,我拿一對絕色的雙生子跟你換。”
    朱魁咂摸著嘴, 甚是不舍地, “那可是一雙龍鳳雙生,才十幾歲,嫩得出水。”
    顧衡沒說話, 看了一眼朱氏。
    朱氏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著,一開口就有點顫,“還請王爺饒恕二兄。”
    她心裏暗恨, 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明明算計好了, 酒中下藥,讓顧大郎汙了柳夫人。如此一箭雙雕,既可除了柳夫人,又可讓王爺厭了顧大郎,她再把顧昭暉要過來養。哪知冒出個朱魁,打亂了她的計劃。
    “東鄉公我是管不了了,”顧衡手指摩挲著腕上的菩提珠,沉聲問朱氏,“柳氏是三郎生母,王妃你說該當如何?”
    朱氏聽出來顧衡的不悅,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隻能將錯就錯,“王爺,柳氏失貞,便送去青雲觀靜修吧。”
    “那麽個美人,送去出家不如給我啊,”朱魁想起昨晚上的美妙,臉上的肥肉興奮地顫動著,露出一個令人厭惡的猥瑣笑容來。
    顧衡完全沒有搭理朱魁,又問朱氏,“昭暉怎麽辦?”
    朱氏幹笑一聲,“昭暉還小,我先照看著。”
    嗬,顧衡冷笑,這是打不著大郎的主意,又把心思放在三郎身上了。顧衡剛想說話,一個黃衣小內侍匆匆來報,“王爺,泰和殿來人,說是世子病了。”
    “我去看大郎,”顧衡起身,暫且擱置了柳夫人的事。
    怎麽突然病了?朱氏提著心,克製住語氣關切道,“大郎病得突然,昨晚席上還是好好的。”
    顧衡淡淡地,“許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朱氏一噎,不敢再說什麽,捏著帕子,看顧衡大步出了長春殿。她才一下子泄了氣,方才還挺得直直的腰杆塌下來,疲憊地用手捏著眉心。一步錯步步錯,沒拉攏成顧大郎,就連王爺也與她越發離心了。
    “妹夫到底想怎麽處置柳夫人,”朱魁隻關心那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的歸屬,昨晚上真是一頓美餐,就連那個小點心也不錯。
    朱氏聽他都這個時候了還隻念著女色,已是無力勸說,恨恨道,“你遲早得死在女人肚皮上!”
    然而朱魁早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無所謂地哼著小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把朱氏氣了個仰倒。
    那頭顧衡攜著一身怒氣出了長春殿,夾道上遇上了被人用竹榻抬著過來的柳夫人。
    顧衡站住了。
    “王爺,”柳夫人急忙令人放下竹榻,不等旁人攙扶,她自己翻身滾下了竹榻,膝行至顧衡跟前,長跪不起,聲音哽咽,“賤妾自知身份低微,死不足惜,可妾不願蒙冤不白,還請王爺明鑒。”
    柳夫人完全是被她信任的侍女紅袖坑了,也不知王妃是什麽時候買通的紅袖,昨晚就是紅袖把她引去了牡丹閣,又在她的茶水裏下了藥。
    顧衡伸手想要摸摸柳夫人的臉,然看見柳夫人臉上紅腫的掌印,不知如何下手,於是又收回了手。
    柳夫人自慚地別過頭。她知道自己的臉腫得不能看了,是昨晚掙紮的時候被打的,身上也滿是傷痕。可她不得不把這樣難堪的傷露給王爺看,以求得王爺一絲絲憐憫。
    “我知道,你先回去好生養著,”顧衡背著手道。柳夫人樂籍出身,跟了他的時候就已經不是處子了,對於貞潔顧衡到不怎麽看重,他惱怒的是朱魁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大概在朱家人眼中,他永遠是高攀了貴女的鄉下小子。
    “賤妾明白,”柳夫人含著淚,溫順地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她看著顧衡往泰和殿的方向去了。
    柳夫人不免擔心自己的兒子,若是她去了,她的三郎該怎麽辦,難道要落到仇人手裏,認賊為母?
    見過柳夫人,顧衡身上的氣勢似乎消散了些,步子變得平穩。可李順低著頭越發不敢看王爺臉色,東鄉公驕橫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次竟然把三郎君的生母給玷汙了,簡直是在王爺臉上扇了一巴掌。
    顧大郎這時已經清醒了,不再發熱,人也精神了。但是渾身發癢,簡直是癢到了骨頭裏,癢得百爪撓心,真恨不得拿把鬢毛刷子來刷上一通。
    “蓉娘你就讓我撓一撓吧,真的受不了,”顧大郎忍得眼睛都紅了。可蓉娘就在一旁看著他,顧大郎不敢妄動。
    “不行,撓破了會留麻子的,”陸氏也心疼,可顧大郎長得是帶水泡的癬子,撓破了容易潰爛,“我再給你塗一層薄荷膏。”
    不能抓癢,塗個薄荷膏也勉強,顧大郎點點頭,強烈要求,“那你多塗點啊。”
    “對對,多塗點薄荷膏,”顧容安是深有體會,她傷口結痂快要掉落的那些天,也是好癢,要不是阿娘看著,她肯定忍不住上手撓。
    倆個難父難女心有戚戚焉地對視一眼,齊齊望著陸氏,一樣明亮的兩雙眼睛裏流露出多多塗薄荷膏的渴望。
    “也不知會不會衝了藥性,”陸氏口中叨念著,還是取來了清涼止癢的薄荷膏。
    “安安你出去玩,”陸氏先清場。
    “哦哦,”顧容安立馬跳下榻跑出去了,哎呀,好羞澀,她可不想看阿耶的身體。
    滾出內室,顧容安一頭撞上了來探望兒子的顧衡。
    顧衡看見活潑亂跳的孫女,心情略微好了些,臉上帶了笑,“安安怎麽在這兒?”
    “阿娘在給阿耶塗藥呢,就把我趕出來了,”顧容安笑得天真無邪,牽著顧衡的衣角,“祖父不要擔心,阿耶已經好多了,就是癢得很,不像昨晚,還說胡話呢,可把阿娘我倆嚇壞了。”
    這麽嚴重?沒有發過癬子,顧衡不知道癬子竟會使人昏迷,隨口哄了顧容安兩句,急急進去內室看顧大郎。
    顧衡一進來就看到了大兒子那一身紅,定睛一看竟然是滿身滿背的細小紅點子。頓時覺得頭昏眼花,汗毛直立冒冷汗,連忙轉身不敢再看兒子一眼。
    “大郎可好些了?”顧衡背著身問。
    “隻是癢,等這些癬子消下去就好了。”顧大郎連忙示意陸氏幫他穿衣裳,阿耶定然是嫌棄他儀容不整了。
    其實顧衡隻是看不得密集的小紅點而已。他點點頭,“你好生將養,我去外間坐坐。”說完抬腳就走了。
    “快快,”顧大郎催著陸氏,夫妻倆合力,慌忙地把衣裳穿上。勉力打理了一番儀容,出來時,已有女兒幫忙招待顧衡了。
    顧容安穿著一條百蝶穿花的紅裙子,頭戴金玫瑰發圈,像一隻花蝴蝶一樣翩翩圍著顧衡轉,“祖父你嚐嚐,這個羊肉胡餅可好吃了,配著熱湯吃最好!”
    哎呀,說得她都流口水了。顧容安抹抹嘴,剛剛趁機偷吃了一個,應該擦幹淨嘴了吧。叫阿娘發現就不好了。
    起床就吃了一肚子氣,顧衡聞到羊肉香味才覺得肚餓,在顧容安的熱情推薦下喝了一碗撒著芫荽的胡椒羊肉湯,頓覺肚中暖暖,皺起的眉頭不自覺散了,神色緩和許多。
    果真是女兒最貼心。三個大人不約而同想到。
    “阿耶,”顧大郎攜著陸氏給顧衡請安。
    “坐吧,”一看兒子的臉就難受,顧衡不小心瞥到一眼,被顧大郎臉上的紅癬子嚇得不敢再看,隻專注吃胡餅。
    現烤出爐的羊肉胡餅長得金黃焦脆,香飄十裏,顧大郎想起羊肉胡餅酥脆掉渣的麵皮,咬一口哢嚓響,內裏的羊肉肥而不膩,椒香四溢,真是無上的美味。不由咽了咽口水,叫陸氏狠狠瞪了一眼。
    羊肉是發物,出癬子的人不能吃,顧大郎隻能望羊興歎。他算是理解女兒為什麽那麽饞了。
    顧衡吃了兩個餅又喝了一碗熱湯,額頭見汗,身上卻舒坦了。
    顧容安知道大人們要說正事了,知道他們不會給小孩子聽,脆聲道,“我給阿婆也送些胡餅去。”阿婆住得遠,還不知道阿耶病了呢。她先過去陪著阿婆,免得阿婆接到消息胡亂著急。
    “安安真孝順,”顧衡誇了一句,愈加覺得顧容安乖巧貼心。記起來自己還欠著安安一匹馬呢,正好西域商人送來了幾匹好馬。
    顧容安嘻嘻笑著領了顧衡的誇獎,帶著琥珀去長壽殿送餅。
    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一走,就帶走了滿室歡快的氣氛。顧大郎和陸氏神色凝重。
    “大郎怎麽會發癬子,可是用了禁物?”顧衡還不知道顧大郎是怎麽犯的癬症,語氣帶著飯飽後的慵懶。
    “回王爺,大郎是喝了長春殿的酒,”陸氏語氣平穩,“昨晚大郎回來時身上滾燙,汗出如漿,本以為是醉酒,哪知到了半夜,就出癬子了。”
    她起身俯首請罪道,“是兒媳疏漏,沒有及時發現大郎吃了添槐花的東西。”
    顧大郎站起來護著媳婦,“都是兒子不好,明明吃不得槐花,卻沒有嚐出來酒裏的花香是槐花。”
    確實是有人因碰不得某些東西犯癬症的,聽著這就是一場因為吃錯東西引起的虛驚。
    顧衡剛覺得兒子真是倒黴,就聽顧大郎說道,“昨晚良醫們為兒子把了脈,說是兒子誤服了助興的藥,所以癬症才是來得這般凶猛。”
    顧大郎頓了頓,甚是冤枉道,“可是兒子從未吃過什麽偏門旁類的藥啊,昨晚隻是在王妃那裏吃了些酒。”
    聽了這話顧衡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是自己吃的藥,隻能是王妃下的藥了,隻是朱氏為何要給大郎下這種藥?
    泰和殿的消息滯後些,顧大郎還不知道柳夫人的事,拚著被父親疑心他喜歡父親的愛妾,也要把存疑之處說出來,“說來有些奇怪,昨晚兒子回來在牡丹閣遇上了柳夫人身邊的紅袖,非要纏著兒子,說是柳夫人邀兒子一會。”
    陸氏這才明白昨晚顧大郎身上陌生的香氣從哪裏來。不免瞪了顧大郎一眼。
    顧大郎連忙表忠心,“我那時候心裏煩著呢,也不理,直接回了泰和殿。”
    他抬頭看看,見父親垂著眼神色不明,忙道,“想來柳夫人是不會如此的,必是那個侍女借著柳夫人的名頭行事。”顧大郎念著柳夫人是三弟生母,說話留了一線。
    所以,昨晚朱氏本來是要算計大郎和柳氏,沒想到出了差錯,沒算計到大郎。遇上朱魁見色起意,害了柳氏。
    朱氏此番算計原也沒錯,若真成了,柳氏他是不會再要了,顧昭暉也不會再給柳氏照看,曹氏需要避嫌,最後隻能給朱氏撫養。大郎性子純善,必會因此事愧疚於心,與他生了心結,往後朱氏再挑撥幾次,他們父子未必不會離心。到時候,隻剩下朱氏教養的三郎……
    嗬嗬,真是想得美!
    這麽想來,大郎真是天生福將,朱氏找來的藥物絕不是凡品,大郎偏生犯槐花癬,生生把藥效壓下去了。
    顧衡抬眼想看一看福氣深厚的兒子,瞬間又被兒子癬子深厚的臉給嚇退了慈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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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容安帶著熱騰騰的羊肉胡餅去到長壽殿的時候,長壽殿的奴婢們正熱火朝天地在院子裏翻地。
    曹氏拎著裙子,這邊指揮人家挖得整齊些,那邊讓別人挖深點,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顧容安都愣住了,長壽殿那麽多芍藥,阿婆全給挖掉了!她往前一步,一腳踩了一朵半開芍藥,仔細一看竟然是名種金縷玉帶,這花可不比王妃那的綠牡丹便宜多少。
    嘖嘖,阿婆越來越厲害了,這麽貴的花,說挖就挖。顧容安滿心敬佩,歡快地喊了一聲,“阿婆!”
    “哎,安安怎麽來了?”曹氏健步如飛,過來一牽顧容安的手,“這邊亂糟糟的,我們回房去。”
    “泰和殿今天做了羊肉胡餅,可香了,我給阿婆送些來。”顧容安仔細看著腳下,免得踩了泥疙瘩。
    孫女真是貼心,曹氏笑容滿麵,“那我可要好好嚐嚐。”
    “阿婆挖了芍藥是要做什麽?”顧容安看看那些倒在牆角的名貴芍藥,覺得有些肉疼,這都是錢啊,撿出去賣還能賣個好價錢呢。同方鎮幾個月的生活,生生讓上輩子喜好奢侈的顧容安學會了省錢,因為有錢才能吃好吃噠!
    “昨天剛下了一場雨,我就想著這些花兒也就看著玩兒,不如挖了種菜,也能補貼家用。”曹氏的想法十分質樸,她又不愛這些花兒草兒的,那麽大的院子,不如拿來種菜,還省錢!
    聽到阿婆喜滋滋的補貼家用,顧容安知趣地閉上了嘴,她就不要告訴阿婆那些花兒到底有多貴了把,種十年的菜未必能買一株金縷玉帶啊。
    祖孫兩個和樂融融地窩在屋子裏吃了一頓鮮香的羊肉胡餅,顧容安趁機磨著心軟的曹氏要了一條烤羊腿來解饞。
    也不敢真的多吃,一整條小羊腿,她就吃了兩指寬的一條肉。
    哎喲,想吃肉又不敢吃多的安安可憐兮兮的,皺巴巴的小臉太惹人疼,曹氏不由把顧容安摟在懷裏一陣揉搓。
    祖孫倆歡聲笑語,新來的掌事媽媽姚媽媽也一臉喜氣,“夫人,王爺剛剛傳話,讓我們收拾一間屋子,往後三郎君就由您教養了!”
    啥?曹氏傻掉了。
    祖父這招釜底抽薪使得好,王妃估計氣炸了吧。顧容安嘿嘿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