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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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辰美景, 佳人在側,縣主以為呢?”
    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自信的顧容安聽了這話,頓時瑟瑟地抱緊了自己,緊盯著男人接下來的動作, 然而。
    “好了, 如今你也看了我了,算是扯平了。”
    男人大大方方向顧容安展示了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和線條優美、肌肉塊塊分明的腹部, 以及強健有力的手臂……
    滾滾滾,誰要看你!
    是不是傻?顧容安叫這人的大喘氣氣得小臉都漲紅了。
    咦, 怎麽跟兄弟們說的不一樣?男人困惑地皺了皺眉,兄弟們不是都說他這身結實的腱子肉凡是女人看了都愛……難道是因為近來餓瘦了, 不夠威武了?
    男人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硬得梆梆響, 他自滿地放下了手,覺得應該是這位湖陽縣主太挑剔了。女人果然是很麻煩的, 反正他已經給她看過了, 那就扯平了。
    跟著男人撈起了床上的被子,兜頭蓋臉地扔給顧容安,“蓋著。”
    被子很大, 嘩地罩上來,給人一種鋪天蓋地的錯覺。顧容安被被子完全罩住,掙紮了半天才從被子裏冒出頭。
    然後看見那個貌似有癔症的男人, 正用浴桶裏的水擦臉。
    顧容安老老實實用被子把自己完全包裹好, 溫暖的被子讓她覺得安全了些, 這才去看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長得很高,約莫七尺還多一點的樣子,肩寬背闊,窄腰長腿,一身油光水滑的古銅色皮膚……顧容安不由把這個男人跟自己上輩子的丈夫比了一下,劉裕是個典型的文人體格,瘦長清秀,就連身上的皮膚都是白淨細膩的。
    哼,難怪這麽野蠻,長得就是一副刁民的樣子。
    顧容安看見他背上纏著被血染紅的繃帶,應該是撕的裏衣,滲出來的血已經發黑了。這應該是受了極為重的傷,才會把繃帶染成這樣。可剛才他的動作矯健靈敏,卻又不像是重傷在身的樣子。
    “縣主,你看了這麽久應當足夠扯平了,”男人側身看了顧容安一眼,“再看,我可是要收酬勞的。”
    誰稀罕!顧容安立刻低下了頭。她聽見嘩嘩的水聲,心中暗自竊喜,哼,洗吧洗吧,把水洗得越髒約好。她那麽幹淨,阿五阿七她們一定會發現問題的。
    暗暗高興的顧容安卻沒能看見,男人小心謹慎地用偷來的幹淨內衫從浴桶裏沾了水,把自己從上到下擦了一遍,然後再換一件衣裳又把自己擦一遍,除了水少了些,全程沒有弄髒浴桶裏麵的水。
    收拾好了,男人想了想,又抓起一把澡豆,放進浴桶裏捏碎了,偽造了一桶被美人用過的香湯。
    再用匕首給自己刮個胡子,濕衣裳擦幹淨,不留一根胡子落在現場,簡直完美!
    自從歸途遇上刺客,獨自一人躲到了這個寺裏來養傷,他就沒有洗過熱水澡了,這樣用熱水擦擦也很舒坦啊。
    顧容安聽見男人喟歎一聲,似乎變得心情很好的樣子。她埋著頭不去看,耳朵卻豎起來了,水聲停了,然後是衣服振動的聲音。很快,他好像是穿好了衣裳,又開了她的櫃子拿了什麽東西,腳步聲輕盈地走了過來。
    “縣主你可以抬起頭了。”
    顧容安發誓她沒有聽錯,這個男人的心情真的因為洗了個澡變好了。她抬起頭,就看見男人依然是穿著深青的僧袍,頭發重新綁成髻,剃掉了臉上亂糟糟的胡茬子,露出了光潔的臉。
    年紀瞬間年輕了好幾歲,看起來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得是極為好看的,與家裏祖父阿耶的雅致俊秀的好看不同,是另外一種充滿了陽剛與力量的好看。哪怕穿著不倫不類的僧袍,依然氣度不凡,更顯得非同常人。
    可再好看,這也是個野蠻的強人。顧容安在心裏狠狠地把這人罵了一通,麵上卻弱弱地笑了,“郎君有何吩咐?”
    但見男人手上拿著她的衣裳,刷地扔過來,“穿上。”
    很好這真的是很周全了。顧容安一眼看見夾在短襦長裙裏的褻衣,臉漲得通紅,這樣被男人碰過的衣裳叫她怎麽穿?
    “不對麽?”男人看她遲遲不動,疑惑問。
    “不,沒問題,”顧容安生怕他又去給她拿衣裳連連搖頭,懇求道,“還請郎君避一避。”
    燭光下,男人看見她一雙琥珀一樣透明清澈的眼睛,美得像是盛滿了盈盈的春水。這是一雙很會說話的眼睛,沒有人舍得不答應她。
    男人讓步了,“我去梁上,還望縣主自覺些,莫要引發誤會。”
    顧容安連忙搖頭,“郎君且放心。”見識過這個男人金釵入木的手段之後,顧容安暫時不想亂動了,除非有十全的把握。
    男人警告地盯了顧容安一眼,縱身一躍,利落地上了中梁。顧容安不由去看中梁上的金釵,竟然不見了。
    “縣主是在找這個麽?”男人從梁上探出頭來,晃了晃手上的金釵,壓低聲音道,“此物甚是好用,我先借來用用。”
    顧容安知道,這是在警告自己。小命捏在人家手裏,顧容安隻好低頭,“郎君喜歡隻管拿去用。”
    半晌沒有聽見梁上的動靜,顧容安真希望他是走了,可惜一抬頭就看見一根從梁上垂落的衣帶。
    見她抬頭向上看,衣帶晃了晃,“縣主,我隻數到三百,數過三百你還沒有收拾好,我就要看著你了。”
    顧容安這才慌了,手忙腳亂地在被子裏把衣裳穿上去。等她穿好,梁上君子才是悠閑地問,“縣主可是穿好了?”
    衣裳都穿整齊了才有安全感,顧容安都不嫌棄自己身上這個大綠配大紅的色調了,她穿了鞋子下榻,有些踟躕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與門口的距離。
    足有十步遠,還隔著一個礙事的屏風。完全沒辦法在被男人捏死之前求救成功,顧容安垂下眼睛,輕聲回答,“好了。”
    衣袂輕響,男人猶如一朵輕飄飄的青雲消無聲息地落地。
    這是真高手。顧容安很後悔沒有把阿大小八他們帶上。也是大意了,多年來大家都習以為常,帶來的侍衛隻是封了寺,卻沒有想到有人早就躲在了這個一年隻用一回的院子裏。關起了門,又能有什麽用。
    顧容安懊惱過後,抬眼看他,接下來怎麽辦呢?
    男人也低頭看著顧容安,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吧?
    兩人無聲對視,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珍珠的聲音,“縣主,可以進來了嗎?”
    這要怎麽辦?顧容安把詢問的眼神投向了男人。
    “去床上,”男人很淡定,從容吩咐顧容安。
    要她裝睡?顧容安二話不說,配合地上了床躺下。
    男人輕輕開了門閂,還不忘記把被子抱回來,振臂一展,蓋在顧容安身上,跟著他一個箭步,縱身上床,利落地躺下了,還瞬間把帳子都放下來了。
    光線隨著帳子的落下霎時一黯,顧容安心跳加快,剛以為此人是個二愣子,他居然就占起她的便宜來了?
    “縣主放心,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也不占我的便宜,中間隔著枕頭呢,”男人拿了一個枕頭隔在兩人中間當作楚河漢界。
    到底是誰想占誰的便宜,誰更占便宜啊!
    在顧容安一言難盡的目光下,男人晃著金釵邪魅一笑,“好了,縣主可以讓人進來了。”
    奇葩、癔症、腦疾!顧容安深深吸氣,準備搖鈴叫人。
    “哦,縣主記得要些晚膳來,我餓了容易暴躁。”男人亮著手裏的金釵,語氣很平靜,內容卻很有深意。
    要平和……顧容安緩緩吐氣,乖巧地笑,“我明白的。”
    珍珠推開門,帶著伺候的侍女走了進來。
    “縣主?”沒在外間看見晾頭發的顧容安,珍珠有些奇怪,細絹描紅梅的屏風影影綽綽地,內室裏也沒見著縣主的身影,床上的帳子已然放下來了。
    “我累了,珍珠姐姐領著她們收拾了就回去歇息吧。”顧容安隔著帳子吩咐,語氣慵懶,聽著確實是累極了,犯困的樣子。
    縣主懶起來的確是這樣。珍珠絲毫沒有懷疑,她隻是但心地問了一句,“縣主不擦頭發麽?”
    “我今日懶得洗頭了,”顧容安很自然地回答。
    “即便是這樣,縣主也該用些晚膳再歇息。”珍珠揮手示意侍女們收拾浴桶衣物的動靜輕點,自己緩步走到了床前。
    冬天的帳子厚,是密不透明的緹花羅製的,躺在床上的人隻看得見落在帳子上的一個黑影,帳子外的人連裏頭的影子也看不見。
    是以隔著枕頭側臥在顧容安身後的男人一點也不著急,把玩著手裏的金釵,任由顧容安與她的奴婢說話。
    背對著身後的威脅,顧容安握緊了拳頭,她仔細衡量一番,還是放棄了暗示珍珠,用正常的語氣道,“那你準備些吃的放在外麵桌子上吧,最好要有一個爐子,等我睡醒來吃。”
    珍珠答應了,轉身出去吩咐。不多時,一鍋素什錦鍋子就擺在了外頭。
    等到房間裏再沒有旁人了,顧容安第一個下了床。
    一回頭,那個男人早就風一樣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