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說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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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湛其實心裏透底兒的亮。
他這會兒將馬車停在了離國公府大門不遠的地方, 沒有往正門口去, 可是在這處,一眼看過去,瞧著這個距離正好。
當時他自然是瞧見了正站在門後麵的裴笙。
可是他瞄了一眼,視線並沒有作過多的停留, 好似沒有看見什麽一般,輕飄飄的移開了來,然後翻身下車, 便喚沉魚出來。
陸湛隨手拿了車凳過去擺了,一腳踩在旁邊,將車凳固定住, 接著便站在旁邊, 等沉魚下車。
沉魚以往下車都是有山茶扶著的, 這會子沒有人在,她邁腿邁的小心翼翼的。
當她一腳踩在車凳上的時候,尚未站穩, 陸湛的腳接著就輕輕一動――
車凳稍微的晃了一下,雖然十分輕微, 但是沉魚的身子順著往下傾, 失了重心眼看便是要倒下。
陸湛伸手, 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沒事吧?”扶著人站穩了, 陸湛的身子微不可聞的往前湊了湊, 輕笑著問道。
沉魚心裏一驚, 倒是害怕自己會摔倒, 待站穩之後回過神來,便是朝著陸湛搖了搖頭。
然後輕輕的把手往外抽。
她還是不習慣跟旁的人有這樣的肢體接觸。
怎麽說,都不太好。
陸湛笑了笑,十分自然而然的把手放開了。
“怎麽樣?表叔我的駕車技術還不錯吧?”陸湛挑了挑眼角,滿是得意洋洋的模樣。
沉魚倒是覺得陸湛這人真是奇怪,怎麽說也是一個堂堂貴公子,怎麽連駕車這種事都能來的輕車熟路呢?
沉魚心裏疑惑,可是也沒問,附和的點了點頭,道:“是啊,表叔駕的很好,也很穩。”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
陸湛隨意的一掃眼過去,看見方才那個白色的身影,轉身消失在拐角處。
陸湛在心裏輕嗤。
還真是個悶葫蘆瓶子,不管什麽事都憋在心裏,不給他來那麽一記兩記悶棍的,哪能把人敲清醒呢?
陸湛本來還備了最後一招的。
可既然這會兒沒會上人,就隻能先留著一手了,慢慢來,反正先看看再說。
“侄媳婦,替我向小笙兒問個好!”陸湛擺了擺手,轉身往外走:“過兩日再見嘍!”
......
陸湛離開後,沉魚從門口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路上步子緩緩的,低垂著眉眼,看起來有些神不守舍。
踏進院門,走了一小段路,忽然眼簾裏闖入一片月白鑲繡竹葉暗紋,沉魚腳步一頓,這才抬起了頭。
裴笙就靜靜的站在那兒,離她大概兩步遠的地方,麵無表情,周身氣氛也是壓抑的十分厲害。
沉魚緩了一口氣,臉上便帶出一個笑意來,上前一步,喚道:“夫君。”
裴笙沒有反應。
沉魚當時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從龍觀寺回來之後,裴笙對她的態度已然改變了許多,雖然還是經常冷冷淡淡的,但至少她喚他一句,他怎麽,還是會點點頭或者應一聲的。
現在這個樣子,倒是讓她覺得有些慎得慌。
若是在先前時候,她定然就上前去軟聲軟起同人說話了,左右不管他是什麽態度,可是此番她聽了陸湛說的那些話,突然就有些猶豫不定了。
猶豫的心思一起,這心裏頭就慢慢打起了小鼓。
抿著唇,不知所措。
而她這般猶豫不定,不知所措的模樣,在裴笙眼裏,就被解讀成了一種另樣的欲蓋彌彰。
他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反常。
雖然依舊是笑著的,可是卻能明明白白的瞧見,她眸子裏的疏離和探究,甚至是還隔著一步遠的距離,不再上前來。
他眼前閃過方才她對著陸湛時的笑顏,眸光閃閃,一邊說著話,一邊笑意不減。
這般他心裏的怒火就更甚了。
四處亂竄,以至於都不太能壓製下來。
“你去哪兒了?”裴笙問。
“琉璃閣。”沉魚下意識的回答。
但這好像並不是裴笙想聽的答案,他沒說話,就這麽看著她,等著她再繼續說。
可是沉魚隻是一直掛著那樣疏遠的淡淡的笑意,看著他,沒有再開口。
因為她並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要說的。
“山茶說,你不見了。”既然她不說,裴笙就繼續往下說了,盯著她的眼睛,道:“所以,是怎麽回來的?”
沉魚並沒有察覺裴笙其中異樣的情緒。
“我在琉璃閣遇見陸表叔了,他說要駕車送我回來,誰曉得走錯了道,就費了些時間。”
她自然不能說陸湛是特地帶她出去的,所以就隨便編了一套說辭,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沉魚說的也不是那麽坦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彎唇輕輕一笑,垂下眼簾,目光掃往了別的地方。
顯然是心虛。
裴笙的眸子黑黝黝的,一望不見底,好像知道什麽一般,就這麽看著她,讓她心裏慌得厲害。
“天太熱了,胭脂都花了,怕是難看極了......沉魚先進去洗把臉。”當時站在那兒,她真的是渾身都熱,從內而外火花就呼呼的冒,難受的不得了。
汗滴順著臉頰慢慢往下滑。
十分清晰的感覺。
沉魚實在不願再待下去,就隨便扯了個理由,見裴笙沒說話,當時笑了笑,便抬腿往屋裏走。
走遠了兩步後,沉魚瞧著離了裴笙的視線,腳步便越發的快了起來。
看在裴笙眼裏,這著急的腳步,就好像是得了心思要逃離他一樣。
很快背影就消失在眼前。
雖然剛才她說的話,很自然也很又道理,似乎是聽不出有任何的不對來。
可是有一點他卻是可以肯定的。
就是在這整個皇城裏,甚至包括皇城的郊外,方圓百裏之地,陸湛都不會迷路。
他對這一帶熟悉的不得了,可以說,沒有誰比他要更熟悉了。
但葉沉魚卻說,陸湛帶著她走錯了道。
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麽說,就是她說謊了。
想到這,裴笙心裏就一陣癢癢的厲害,如果說隻是兩個人駕著馬車走了一圈他還能想得通,可是她偏偏騙了他。
這便讓裴笙心裏越加的不舒服。
像是有一根針紮了上去,刺在了心尖的位置。
拔不出來,還隱隱生疼。
有微微的酸澀。
是他從來都沒有嚐過的滋味。
裴笙當時站在原地,不曉得在想什麽,站了許久,直到裏頭傳來些說話的聲音在她才抬腿,往書房那頭走。
......
山茶從方才開始,便一直在後頭看著,當時間,心裏也是一陣忐忑。
夫人回來了,平平安安的沒出什麽事,她自然是放下了心中的那一番憂心,可是瞧著目前這壓抑的狀況,又是摸不著頭腦了。
世子爺看著好像有點奇怪。
雖然他渾身的氣息依舊是冰冷冰冷的,可是與先前的冰冷又截然不同
。
淡淡的垂眼,抿唇。
看起來,是更加的可怖,讓人不敢靠近。
山茶一邊這樣想著,手中的錦布已經捏了一遍水,疊成小小的方塊狀況兩指捏著。
輕輕擦拭著沉魚額頭臉頰的汗水。
這天日頭又大了一些,灼灼的,曬得人汗直往外流,落進嘴巴裏,就是一股子的鹹味。
“夫人,方才世子爺以為你不見了,還著急出去找了呢,可幸好您沒出事。”山茶一邊給她擦汗,然後細細的,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裴笙出去找了?
沉魚想著,可是他人明明就在院子裏沒有出來啊......
沉魚一頓,當時間,忽然感覺到後背一片灼熱,於是就緩緩的轉了過來。
難怪剛剛他說的那麽怪......莫不成,是在府門口看見她和陸湛了?
可是明明不對呀,她一直都沒見到他。
“不過夫人,那個小竹筒裏麵究竟是有......”山茶也不是個完全糊塗的人,她心裏頭想不明白,又疑惑著夫人這兩日的舉動。
這麽想著,便是問了出來。
隻是話還沒說完,沉魚忽然感覺到什麽,隻是感覺回過了頭去――
對上窗戶外頭裴笙的視線。
沉魚一驚,馬上一個眼神過去,示意讓山茶不要再說了。
山茶馬上意會過來,閉上嘴巴,話說到一半,便是戛然而止。
周圍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