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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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將才退下,親衛便來報:“侯爺, 營外三位太守大人求見。”
    林熠抱著手臂半靠坐在書案邊緣, 又把那張奏箋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興味十足, 不急不慢道:“請進來罷。”
    蕭桓走過來把那奏箋拿走,原封不動收起來, 道:“蕭放對定遠軍下了手, 如今對昭武軍緊咬不放, 是想依樣激怒陛下, 讓北大營收歸朝廷,保證連太子也不能爭取到你們。”
    “動作接連不斷, 也算跟我們撕破了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林熠搖搖頭,“他還做了不少事吧,等我回去的時候, 金陵恐怕已經風向轉變, 容不得本侯啦。”
    “蕭放一直緊盯著死牢裏的邵崇猶, 聶焉驪留在金陵應付此事。”蕭桓給他整整衣領, “等咱們回去,你會聽見很多不好的話。”
    林熠笑道:“沒關係,肯定沒有上輩子罵的難聽。”
    蕭桓手上頓了頓,心裏不是滋味:“都過去了。”
    林熠歪歪頭看他, 平生順遂的人不知世間苦, 蕭桓卻很能體諒人。若不了解他, 大概想不到蕭桓從前的不容易,一個小孩子守著一座丹霄宮,守著一個瘋且擅毒咒的母妃。
    愛一個人,是從心疼他開始的,不甚順遂的寒冷人世,兩個人彼此心疼對方的苦,那些過去才真正成為一句輕描淡寫的“都過去了”。
    親衛帶著來前來拜訪的太守們入營,三位太守大人林熠都識得,是北疆邊城要地官員。
    “諸位先請坐,難得來一趟,也沒什麽好招待,見諒。”林熠客客氣氣將三人請進來。
    寒暄幾句,林熠便也不費時間周旋,道:“大人們來此,想必有要事?”
    一人看看坐在林熠身邊的蕭桓,有些猶疑,林熠笑道:“他是我的人,大人們有話可以直說,不用避諱。”
    蕭桓但笑不語,一身武袍坐在旁邊氣度不凡。三名太守彼此看了看,交換眼神,一人抬手一禮道:“侯爺,林將軍不在,我們也與侯爺不算生分,有些話還是直說了。”
    “但講無妨。”林熠做了個手勢。
    “自年前起,北疆周邊州府就按林將軍的意思注意屯糧,如今真的開戰,可見林將軍有遠見,給北大營糧草供應也不算太緊張。”其中一人道。
    另一名太守接著說:“不過畢竟是春夏之交,這陣子各地糧儲都不寬鬆,一邊要開倉供應百姓,一邊不能斷了軍需,我們也都盡心盡力。本來是齊心的好事,可最近外頭傳言不少,侯爺應當也有所耳聞。”
    林熠搖搖頭:“大人見諒,本侯才回來,無暇顧及外頭風聲,不知有什麽傳言,大人們說來我聽聽。”
    太守猶豫片刻,盡量委婉道:“有個說法,傳得厲害,說北大營軍糧原本充裕,但軍中與黑市有來往,一頭從各地收糧草,轉手再賣……外頭也確實查到大批私屯倒賣糧食的,來源不明”
    這事怎麽講也委婉不起來,三人一時有些忐忑,雖說林熠脾氣隨了林斯鴻,一貫挺好,傲骨而不蠻橫,但這話到底不好聽,說了很可能惹得侯爺發怒。
    林熠卻不惱不怒,大笑道:“原來是說這個,本侯隻當流言荒唐沒有理會,看來外頭不少人信了,才讓諸位匆匆來質問。”
    三人連忙道:“不敢,並非質問,隻是想跟侯爺核實一下,提個醒,非常時期,若鬧大了說不準會很嚴重。”
    林熠一擺手,道:“這不是小事,應當讓營中人一起來聽聽。”
    說罷命令親衛將營中將領都召集來此。
    人來齊了,林熠讓太守們把事情再講一遍,眾將領聽了又是不屑又是憤怒:“北大營何時有過這等事,究竟懷疑誰,不如明說,這頂謀私利的黑鍋昭武軍可不背。”
    “先別激動,人都在這裏,總能討論出個結果。”林熠安撫道。
    林熠又問太守:“諸位都來直接問我了,想必也查過傳言起源,可有什麽結果?”
    “北疆這一帶向來人來人往複雜不定,一直沒查出什麽來。”
    將領中有人怒道:“你們拿著沒鼻子沒眼的流言來,是想以此定誰的罪不成?”
    “絕非此意,隻是戰時人心本就不定,這傳言一出更加難平。”
    林熠靜靜看他們爭執,看了半晌開口道:“都別吵了,幾位大人也是好心來提醒。”
    林熠對太守道:“大人們也看見了,北大營將士出生入死保家衛國,護的就是身後土地,如今反倒被流言質疑,本侯總不能因此就挨個審問,否則豈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將領們這才平靜些,林熠讓他們先各自去忙,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帳內安靜下來,林熠起身拿起書案上被蕭桓封存好的奏箋,朝三人揚了揚:“不瞞諸位,這幾天有人盯上本侯了,連彈劾的折子都寫好了,隻是這人大概位置不夠,打算先送到金陵,再轉手由別人遞呈與陛下——至於罪名,大概是瀆職。”
    三人意識到什麽,神情更加嚴肅:“侯爺是覺得這奏折和傳言都是一夥人所為?”
    林熠把奏箋丟回去,點點頭道:“定遠軍教訓在前,如今輪到昭武軍,大人們心裏主意得擺正,不能讓北大營重蹈覆轍,否則昭武軍被折騰得打不動仗,你們的地界也安逸不起來,到時唇亡齒寒,可不是幾批糧草的問題。”
    三人會意,拱手道:“侯爺放心,此行也絕非不信任侯爺和林將軍,北大營和北疆素來一體,下官們也多得林將軍照拂,必定整治傳言,肅清心懷不軌之人。”
    “那便有勞諸位了。”林熠始終笑臉相待。
    送走三位太守,將領們心下不滿,來找林熠問這事。
    “無稽之談,為此收審軍中部將才是昏了頭,大家無需在意。”林熠輕描淡寫帶過,眾人這才確定此事不必當真。
    末了林熠對其中一名校尉道:“李大人方才激動得很,這事掀不起風浪,別氣壞身子。”
    李姓校尉似有些不安,笑笑道:“侯爺說的是。”
    清靜下來,林熠回到帳中,蕭桓問他:“散布謠言的就是這個人?”
    林熠點頭:“先前我爹篩出來的人裏就有這個姓李的,方才看樣子,就是他沒錯了。”
    林熠又笑笑道:“蕭放的手伸得夠長,這李校尉在軍中年頭不短,能收為己用不容易。”
    “眼下先放著?”蕭桓問。
    “嗯,讓人看著點,走的時候一起算總賬。”林熠道。
    接下來的日子忙得暗無天日,柔然王與林斯鴻在西境和北疆交界一帶膠著,又留了一手,派出來一支大軍,與蘇勒麾下軍隊一起攻打北大營一帶。
    敵軍攻勢愈加積極,林熠一貫身先士卒,前腳跟副將們定下計劃,後腳拎起劍就策馬又上戰場,連著幾天不合眼也常見。
    殺得渾身沾滿血回營,睡一會兒,天不亮就又離開,林熠本想趁熱打鐵跟蕭桓多親近,這下沒力氣也沒時間。
    蕭桓從前隻是聽人說,這回親眼見了林熠的拚命程度,想來前世在北疆那些年,林熠都是這麽過來的,“鞠躬盡瘁”四個字完全當得起。
    這天匆匆回帳,照舊連衣甲也來不及脫,和衣在蕭桓旁邊躺下,中間卻隔著一掌距離,也沒伸手碰蕭桓,身上血跡泥汙不可避免地沾髒錦被,但仍不想弄到蕭桓身上。
    兩人麵對麵躺著看著彼此,林熠朝他笑笑,實在太累,轉眼就闔目沉沉睡去。
    短短的一覺,林熠卻夢見不得了的畫麵,夢裏又是之前那次處境,他看不見也聽不見,與一個人親密無間地在一處,這回又有不同。
    他清晰地記得對方身體觸感,那是個男人,身上有淡淡睡蓮清香,錦袍下的身體結實修長,兩人肢體交纏,林熠能感受到他的熱烈和疼惜,夢裏一團破碎漣漪般的彼此侵占。
    最重要的是,林熠雖看不見聽不見,卻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是蕭桓。
    睡了兩個時辰醒來,這奇怪的夢再次出現,林熠看著近在眼前的蕭桓,心跳如狂。
    夢裏身體的感受猶在,讓他瞬間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他深呼吸努力平息,控製住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又準備離營。
    有賊心有賊膽,唯獨沒時間,林熠哭笑不得。
    蕭桓也醒來,打算同林熠一起上陣,林熠還是不同意,一邊拿起濕巾帕擦了把臉一邊道:“你鎮守營中我才放心。”
    糧草愈加緊張,這場仗也終於打完最艱苦的一段,林熠擊退柔然援軍大部隊,兩方都鳴金暫歇,林熠率軍回營休整。
    蕭桓在營中左等右等始終沒見林熠回來,一名親衛匆匆來道:“公子,侯爺他……受了點傷,晚點回來,不過沒有大礙,讓您別著急。”
    蕭桓臉色沉下去,林小侯爺終於回來,確實掛了彩,可一身鎧甲沾滿了血漬,一眼看不出哪些是他自己的。
    林熠一進營帳就撲過去:“縉之……本侯受傷了。”
    蕭桓幫他除了半身鎧甲,露出左肩,鎖骨下的折花箭痕尚且鮮明,肩後又添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明顯是被柔然人的彎刀砍中了。
    “這回總算能歇幾天了,這批援軍是真難對付。”林熠坐在那裏鬆了口氣,蕭桓給他清理傷口。
    “你是不知道疼麽?”蕭桓看他笑嘻嘻的模樣,拿他沒辦法。
    “疼啊,怎麽不疼。”林熠嘴上立刻委屈道,其實絲毫不在意那傷,心裏小算盤打得歡快。
    他感受到蕭桓修長手指不時碰到肩膀的觸感,心想,賊心賊膽和時機總算都湊齊了,這點疼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