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曼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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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國的小王子、小倒黴蛋兒烏蘭迦剛剛死裏逃生,眼下被聶焉驪突如其來的出現給嚇了一跳, 立即又扒到邵崇猶身上, 抱著他的腰躲在他背後。
邵崇猶:“……”這小慫包反應倒快。
聶焉驪饒有興味地看著,林熠策馬趕來, 翻身下馬,見狀大步走過去。
烏蘭迦好不容易見著眼熟的林熠, 激動得攥著邵崇猶衣襟原地蹦了兩下:“你你、你來了!”
林熠彎眼一笑, 步子颯遝, 徑直輕輕拉著烏蘭迦讓他鬆開邵崇猶, 朝邵崇猶略一點頭示意,便先帶烏蘭迦往巷外走。
他揉了揉烏蘭迦滿頭卷曲的發, 攬著他肩膀晃了晃:“小卷毛又遇見麻煩了你們月氏國的使隊呢?”
烏蘭迦歎了口氣,好歹放鬆下來,不再如驚弓之鳥:“我跟使隊走散了,想著到金陵與他們會和, 結果差點……”
聶焉驪跟林熠打了個照麵, 不緊不慢朝邵崇猶走過去, 笑若春日芳菲, 風華昳麗。
“你還有這麽心軟的時候?”聶焉驪走到一半,站在那裏問邵崇猶。
邵崇猶道:“不然你每次喝醉醒來,都該是幕天席地睡在花架下,而不是屋內了。”
“聽起來有道理。”聶焉驪展開手臂, 語氣帶著打趣的意味, “啊呀怎麽辦, 我也想抱一抱。”
邵崇猶總鍍著寒霜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搖頭笑笑,垂眼收起萬仞劍,任由聶焉驪悠哉走來擁住他,輕輕在他肩頭一撞。
聶焉驪隨手勾著他的腰,另一手繞到他背後,取下釘在牆壁磚隙間的那柄被威脅烏蘭迦的人留下的匕首,在指間拋了半圈。
“是把好刀。”他隨眼一打量便知。
邵崇猶伸手拍拍他後腰。聶焉驪要退一步,邵崇猶卻微一用力,按著他後腰,把人又帶回懷裏,順了順聶焉驪後脊,似是在回應他開玩笑要抱抱的要求。
聶焉驪覺得有趣,幹脆下巴往他肩頭一墊,嗤嗤一笑:“嘖,哥哥真是言出必應。從來都是我哄別人,今兒難得被哄。”
“也難得見你計較這種事。”邵崇猶抬手拿過他手中短匕,“這匕首來曆不一般。”
聶焉驪腰身被邵崇猶攬著,便上身微微後仰,與邵崇猶麵對麵離得很近,目光掃過邵崇猶低垂深邃的眼,又掃過那匕首:“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
匕首做工精良,並不算貴重,但柄上嵌著的綠鬆石成色很好,是低調實用又帶點講究的好東西,尋常西域客商不會佩戴這種東西作防身之用。
兩人出了窄巷,林熠正問烏蘭迦事情緣由。
“我路上偶遇過那個人,後來進了金陵城,恰好又與他同路,可他很戒備,以為我跟蹤他,就非要我交代有什麽目的。”
烏蘭迦回憶得欲哭無淚。
邵崇猶道:“你知道那是個女人麽?”
烏蘭迦根本沒留意過那人,隻是在金陵重遇覺得眼熟,而後就被按在巷子裏審問,哪裏會注意這些。
他搖搖頭,倒吸一口氣:“也太凶殘了。”
三人推想,該是那女子身份特殊,才這麽警惕,以至於把烏蘭迦當作跟蹤尾隨的細作對付。
林熠與聶焉驪和邵崇猶商量了些事情,他們便去城中住處安頓。
他把烏蘭迦護送到官驛,與月氏國使隊會和,再三叮囑他保護好自己,麟波盛會其間四海八方來得人齊聚,魚龍混雜。
這一年,麟波盛會方始,各國使隊陸續從遙遠的天南海北紛至遝來,就有兩件大事悄然發生。
一是北疆翡裕河一帶開礦,無數鐵礦石將源源不斷被開采出來,可供柔然十三部百萬鐵騎轡馬強兵。
二是南洋三灣十二港全部落成開港,當月月底就有百餘艘船的南洋船隊揚帆來至,不計其數的海外異寶從大船上卸下,被商人們搶購一空,又有數不清的奇珍貨物從大燕國的土地上漂流到大洋遠端的陌生國度。
而廣袤無垠的燕國疆域內,定遠軍被一道雀符令戴上桎梏,對外商路通達無阻,對內不斷收緊各方權力。八方來使、萬國來賀的盛景之下,疆域內外的平衡似乎在不斷打碎重建。
金陵城內自是各方勢力斡旋的中心,林熠拉著獷驍衛統領盧俅一起,再三勸諫之下,永光帝終於命人把麟波盛會期間皇城巡衛力量加到了三倍,卻仍不可能照顧到所有角落。
尤其烏蘭迦這個小東西,自帶倒黴屬性,幸而又總能在危機關頭化險為夷。
今日皇宮中很是熱鬧,因外域十國來使恰好同時抵達,永光帝設宴接風,提前小聚,也算是為麟波盛會的預熱。
蕭桓本沒打算出麵,但永光帝特意著宮人邀他。
林熠還未回宮,時間又尚早,他便繞了段路,先去一趟禦書房與永光帝單獨見了一麵。
出來後,蕭桓卻被人攔住,一名宮人道:“將軍,有人邀您去青陽水榭一敘。”
宮人也不知對方是誰,蕭桓思忖片刻,便打算去看看。
青陽水榭毗鄰禦花園和丹書苑,是一處風雅寂靜的臨水小苑,回廊曲折,一步一景,勝在精巧,也勝在安靜。
蕭桓步入青陽水榭,便見一名身著異族華服的年輕女子等候在長廊下,身邊數名侍從,皆是外域打扮。
那女子極美,五官深邃,腰肢纖弱舒展,頸若玉雕,一雙眼似湖水般,笑起來仿若雪山之巔的流雲碧光。
蕭桓隔著段距離問:“殿下有何事?”
這女子打扮模樣一看便可猜到,是西夜國的公主曼莎。
曼莎抬手,身邊侍從退到一邊,她大方溫和一笑,竟有些颯爽英氣:“大將軍,有件東西想還給你。”
蕭桓依舊沒動,麵具掩去的臉上波瀾不驚:“我與殿下並無交情。”
曼莎並不介意,她打開旁邊一隻長條木匣,匣中是一幅卷軸,以絲帶係著。
“這幅畫,是將軍的朋友不小心留在我這裏,今日終於見麵,便該物歸原主。”
蕭桓微微蹙眉,思索片刻,走上前去。
曼莎解開絲帶,緩緩將畫卷置於水榭石桌上展開,畫中景致人物一點點呈現在眼前。
盡管保存得極用心,宣紙也已微微泛舊,可看得出是畫作落成後許久才裱起來。
紙上繪著一株高大盛放的杜鵑花樹,滿枝逶迤嫣紅芳菲,花旁立著一書案,案上置著筆墨紙硯,一人正坐在書案前,卻未執筆,似乎隻是靜靜坐在那思索什麽。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色錦袍 ,墨發垂瀑。
他雙目被著一條黑色窄長綢帶所遮,綢帶係在腦後,與三千青絲一並被微風所拂。
淡墨欹毫,吳帶當風,一筆一墨皆刻骨入心。
那人半背對著畫外,隻能看見他些許側顏,看不到全部容貌。即便如此,畫中的男人也被落筆者勾勒出了神韻。
這人是安靜的,有些許脆弱,但風骨不羈,他似乎經曆了許多世事劇變才成為這副模樣。他是複雜的,卻又至為澄澈疏朗。
蕭桓望著畫中的林熠許久,盡管隻是一個背影。
他已經很久沒有畫過前世的林熠,也很久沒有看過舊畫,因他想要全心地麵對今生在自己身邊的人,而非用回憶替代誰。
此時驀地一見此畫,無數前塵不由撲麵而來,過往點滴似沙漏倒流。
曼莎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卻看不透麵具之下,這位酆都將軍究竟在想些什麽。
“將軍的畫傳神入木,這人想必是你極好的朋友。”曼莎開口道。
蕭桓回過神,伸手把畫卷一寸寸收起。
“公主殿下如何拿到這畫的?”他淡淡道。
“將軍不知道?”曼莎有些驚奇。
蕭桓沒有用那絲帶係起卷軸,直接把畫卷拿在手裏:“這畫本該在我家中收著,未知是誰把它帶到殿下那裏。”
曼莎想了想,笑道:“一位東海真人雲遊到西夜國,拿一副我的畫像同我交換了一些珍稀藥材,走時不小心落下這幅畫,他說都是將軍所畫,便一並贈與我,但其後思量許久,還是該隻留下我的像,把這副還回來。”
蕭桓隱約有了猜測,大約是玉衡君順手從丹霄宮夾帶出去,要拿畫換藥材,才把這副留在了西夜國。
倒也沒什麽可苛責,玉衡君四處搜集的藥材,基本都拿來給蕭桓和林熠用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許多珍奇藥物並不是用錢就能買到。
他點點頭:“多謝公主美意,有勞了。”
曼莎說道:“你……”
還未說完,一道緋紅衣衫的身影邁入青陽水榭。
衣衫冶豔奪目,黑發以玉冠高束,鬢若刀裁,眼似星辰,粼波盛光之間,整個人仿若烈陽。
“宮人說你在這兒,我就直接找來了。咦,這位是……。”林熠踏入長廊,好奇地打量曼莎片刻,也認出曼莎的身份,“在下烈鈞侯林熠,公主殿下,失禮了。”
曼莎對他微一頷首,笑容燦爛:“你就是林熠?久聞大名。”
林熠看著蕭桓,朝他眨眨眼,笑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蕭桓抬手輕拂他肩,眼裏泛起溫柔笑意:“怎麽會,你來得正好。”
兩人便朝曼莎告辭:“稍後宮宴上再會。”
曼莎目送他們離開,看林熠側頭笑著同蕭桓說些什麽,蕭桓耐心地聽著,幾可看出他回答時語氣輕柔。
曼莎若有所思,忽然覺得林熠的背影似曾相識,思緒一轉,想到那畫中的背影。
眼前的林熠是少年人模樣,氣質飛揚灑脫,與畫中男人的寧靜易碎分明不同,卻仍那麽像。
氣韻在骨,即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一個人身上終究有不曾變過的地方。
林熠拉著蕭桓陪他先回挽月殿更衣,看見蕭桓手裏拿著的卷軸,便探過手去:“這是什麽?”
蕭桓這回沒有由著他,而是把手背到身後,林熠撲了個空,便呲牙咧嘴地順勢抱住蕭桓,把他推進殿內抵在門上:“見了公主就對本侯如此無情,將軍好狠心啊。”
“別鬧。”蕭桓攬著他往殿內走,順便解了林熠衣帶,推他去換禮服,把畫收了起來。
林熠三兩下除了衣衫,披上錦繡紋暗紅底的禮服衣袍,一邊擺弄腰帶一邊又往蕭桓身邊蹭:“那是什麽畫,給我看看嘛。”
這次撒嬌卻不管用了,蕭桓轉身,摟著他把他抱到案上坐在邊沿,低頭看他,冰涼的麵具覆著大半張臉,唯唇溫熱美好:“你如今不乖,待日後給你看。”
“真的?”林熠微微眯起眼,拉著蕭桓的手往自己袍襟內探,讓他環住自己的腰,“剛才那可是西夜國公主,你們是老相識了?”
蕭桓輕笑,在他後脊摩挲片刻:“老相識如何?”
“不如何,傳聞她要來和親當七王妃而已。”林熠盡量語氣淡定平靜,眼中的小火苗卻簇簇燃起。
“不會的。”蕭桓親了親他額頭,又奈不住林熠一個勁兒地要,低頭落下一個溫柔的吻,“宮宴該遲到了。”
林熠威風凜凜地“哼”了一聲,這才罷休:“蕭縉之,你要是娶,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蕭桓低頭給他理好衣袍,把虎嘯紋刺繡的腰帶給他仔細係好,聞言手上頓了頓,緩聲道:“那可是要本王的命了,小侯爺。”
林熠愣了愣,感覺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握住蕭桓的手低聲說:“不會的,你隻要好好的,我哪能舍得不見你呢?”
蕭桓理好了林熠的禮服,攬著他腰把他從案上抱下來,擁在懷裏片刻:“那可一定得說道做到,別讓我找不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