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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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鬱坐進馬車,行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抵達目的地,地方雖然偏遠,但是市麵上竟也不見蕭條。
才一下車,便有人領她進一偏帳,帳中一人背對著她,聽到腳步轉身來,行禮道:“娘娘金安!”竟然是朱櫻!容鬱一路驚險,陡然見到她,倍覺親切,脫口道:“你還活著啊!”竟是驚喜萬分。
朱櫻素來不苟言笑,聽到這話,不由莞爾,道:“托娘娘的福。”又道:“我家王爺和瑞王爺在帳中等候娘娘,娘娘這身裝扮終究不宜。”
容鬱知道她是要幫自己洗去易容藥物,心道:我被柳洛一路帶到幽州,卻不知道他在瑞王麵前編了什麽借口。
洗去易容諸物,又換過女裝,有侍女過來領她進瑞王金帳,方一進入,便看到齊刷刷跪了一地,道:“娘娘萬安!”容鬱許久沒得到這等禮遇,沉一沉心,道:“免禮!”
各人分尊卑主次坐了。
容鬱這是第一次見到瑞王,他和皇帝並不很像,也許是被塞外的風沙磨礪成這般模樣,留了絡腮胡,粗獷,聲音堅定有力。席中自然美酒佳肴,平郡王與瑞王相對飲酒,容鬱細聽他們對話,才知道平郡王對瑞王說帶她出宮的借口居然是宮中多妒婦,她有孕在身,怕防不勝防。
容鬱心道:以忻禹的手段,後宮誰敢興風作浪!
瑞王卻點頭稱是,說:“堇妃著人行刺這等事都會發生,皇兄實在應該找個人當皇後,整頓一下後宮,我看容娘娘氣度不凡,倒是合適人選。”
容鬱心中叫苦:這話若是傳到忻禹耳中,自己的命就被送掉一半了。口中卻隻道:“王爺多慮了。妾身哪能擔此重任?何況立後之事,皇上心中自有分數。”
柳洛饒有興致地看她一眼,道:“容娘娘是否不願為皇上分憂?”
容鬱知道他必然又被扯起心事,恨得咬牙,脫口道:“平郡王如此熱心,不如請平郡王整頓後宮。”
柳洛與瑞王聞言哈哈大笑,瑞王一口酒噴出去,把席麵都汙了,隻得叫人上來清理,重新上菜。柳洛隻得道:“娘娘善辯,恕小王答不上來。”
這時候有歌舞上來,那舞倒也罷了,音樂蒼茫荒遠,比之宮內精致繁複的樂曲,也算是別有風情。容鬱聽得出神,忽然瑞王道:“娘娘在幽州遇險,說來還是我的責任,如今娘娘要回宮去,我也沒別的可說,隻一句話:我擔保娘娘一路平安。”
容鬱心知必然又是柳洛在搗鬼,又想:借這個機會回宮倒也不錯,皇帝總不能削了瑞王的麵子。於是起身,斂衣行禮道:“如此……多謝王爺!”
瑞王道:“娘娘打算什麽時候走?”
容鬱道:“就……明日吧。”
話才出口,忽然就想起忻禹,離宮這麽久,他會不會有了新的寵妃?一時歸心似箭。
歌舞罷,容鬱便托辭疲倦,提前退席,走出去老遠,還能聽見帳中傳來豪邁的笑聲,她心中想道:瑞王這樣一個人……也會反嗎?
回到自己住的偏帳,朱櫻在裏麵等她,見她進來,取出一小瓶藥來,說:“王爺說你要回京,這是解藥,每日服用一顆。”
容鬱知道她雖然很少有好臉色給自己看,但是終究沒有害過自己,便低聲道:“明人麵前不打誑語,前輩應該知道,平郡王還不至於有本事在舉手投足間下毒。”
朱櫻麵色不改,仍是將藥瓶丟給她,說道:“我家王爺不下毒,不見得別人不能下毒,這藥得之不易,你莫要糟蹋了。”
容鬱將藥瓶收了,道:“還有別的話嗎?”
朱櫻搖頭說:“幽州到京城,一路山高水遠,你自己小心。回了宮就不要再出來,以後離我家王爺遠一點。”她轉了身要走,容鬱在身後幽幽地問:“你以前……是琳琅的侍女?”
朱櫻身子一震,並不答話,徑自出去了。
容鬱獨自坐在帳中呆了很久,摸摸袖中的藥瓶,歎一口氣,問下人要了文房四寶,然後同帳外人說:“去請餘大俠過來。”來到瑞王營地以後餘年就被請去,據說是瑞王爺另有賞賜。
過了不多時,果然見餘年前來,容鬱將方才畫成的地圖交與他,道:“餘大俠一路護送,我無以為報,這是柳氏在揚州的據點,我不敢說藏寶圖一定在此處,但是比在幽州的可能性要大上百倍。”餘年方要說話,容鬱阻止他道:“餘兄雖然不屑於寶藏事,但是無主之財,惟有德者居之,獨孤氏為陳國守護寶藏近百年,實在不應當落得如此下場。”
餘年沉默了一會兒,道:“娘娘盛意,餘某不敢辭。”
容鬱又交代道:“柳氏在此地設有機關,我知道的已經注明在上麵,可能還有不知道的,餘大俠自己小心。我明日就要啟程回京,不便再與餘大俠見麵,宮中……我會留心照料。”
餘年聞言,向她行大禮,道:“娘娘保重。”收了地圖,也不見如何動作,便消失在夜色中。
容鬱看了一會兒,一回身,忍不住退了半步,道:“你怎麽在這裏?”
柳洛靠在牆上,輕佻地道:“我有事過來找娘娘,結果看到一場好戲。”
容鬱低聲道:“他救了我……我成全他的心願也無可厚非,總比有人一去不複返的好。”
柳洛冷笑:“你明知道揚州的東西已經被我取出來了,還讓他去送死——原來娘娘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容鬱心知已經被他看穿,隻好略說了幾分實話。她自毒經上發現要解去胭脂醉的毒性委實容易之至,隻要將珍珠磨粉,化水喝下即可。餘年欺她不懂解毒,所以用了另外一味毒藥,雖然能暫時壓製胭脂醉,但是毒性遠在遠在胭脂醉之上。容鬱何等機敏之人,當時為逃生故不得不吞服,經朱櫻一語點醒,立刻就明白過來。
容鬱道:“……他一定沒料到我會這麽輕易就將東西贈送給他……所以在我身上下毒,原本大概是想在得手之後殺人滅口……他口口聲聲不垂涎寶藏,可是他在幽州三年,等的無非也就是這個機會。”
柳洛怒道:“你知道他心懷不軌還跟他走!”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發怒,他分明恨著眼前這人,可是當他想到她可能遇害,仍然在手心裏捏出一把汗來——她與他的母親長了一模一樣的麵孔,她和翠湖居以往的女人也並沒有什麽兩樣,可是在他中毒的時候,她守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容鬱見他發怒反是心安,說道:“你一直沒回來,我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急於逃離……餘年有股狠勁,也能忍,但論心機城府又如何比得過秦相,他假作與你我親近這一招隻怕是秦相授意,秦相既然讓他唱紅臉博取我們的信任自然會交代他不要傷到我……所以,不必過慮。倒是你,那一晚恐怕險得很罷。”
柳洛不欲多說,隻簡單地道:“那晚我出了侯府才發現西林寺有變,朱姨不知所向,所以隻好前來求救瑞王爺,想不到朱姨比我更早一步到這裏。”他心思縝密,一開始就知道在幽州地麵上秦禰最不敢惹的人是瑞王,所以見麵就詐他,讓秦禰深信自己不會來找瑞王,暗地裏卻叫十一號前來送信,隻是之後種種,全在意料之外。
“西林寺的事,是什麽人下的手?那塔的倒掉,是你動的手腳吧。”
柳洛別過臉去:“塔是我炸掉的,西林寺的事,隻知道江湖人下的手,一時也查不出來。”
容鬱心道:連方丈都逃掉了,怎麽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誰,十有八九是秦禰一夥人做的案。知道他不肯說,便換了話題問:“你怎麽猜到我會去平懿王墓上拜祭?”
柳洛道:“我沒猜到,是朱姨猜的,我找不到你,也隻好姑妄一試。”平留王柳言甚少提起父母在幽州的墓,每年都隻隻身前來拜祭,柳洛沒有來過,所以並不往這方麵想,反倒是朱櫻,對舊事所知甚多,所以一猜即中。
容鬱點頭道:“王爺是個信人。”
柳洛聞言,一字一頓地道:“隻怕娘娘回宮以後,就全然換了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