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折戟沉沙新埋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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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有淚不輕彈。
蕭昊低著頭, 雙臂穩穩舉著那對雙劍。黃藥師卻隻取了其中一把, 兩指輕輕自劍刃上撫過,眼神中頗有幾分懷念之色。
“你我素不相識,難得有此心。”
蕭昊扯了扯嘴角道:“前輩武功名望冠絕天下,能盡綿薄之力,不勝……榮幸。”
黃藥師收起了那把劍,對他道:“你的心意我領了, 但此劍是官家禦賜, 於你大有所用,另一把還望將軍好好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天色陰了下來,落雨紛遝撞碎在地上,很快就落出深深淺淺的一大片。眾人紛紛抬頭,郭襄驚呼道:“這天說變就變, 一會兒我們就成落湯雞啦!快找個地方躲雨吧!”
大家一致點頭讚同, 蕭昊心頭舒了一口氣, 將剩下的那把劍當個掛件係在了腰間。
天公作美。
挺好。
他把背包上下翻了一遍, 裝作從隨身包裹中取物的模樣,抽出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來。
眾人結伴緩遊而來,都未在身上準備什麽雨具,見他孤身一人, 準備卻這般周到, 很是讚歎羨慕了兩句。
蕭昊撐開傘麵, 想了想, 邊走邊站到了黃藥師與張君寶的中間,不動聲色將傘麵罩在了他們二人頭頂。
黃蓉忍不住笑道:“看不出蕭將軍竟喜歡這麽明豔的傘麵,莫不是哪家小姑娘送給你的罷?”
蕭昊臉上一紅,急忙解釋道:“不是。隻恰好想起包中有傘。”
黃蓉見他反應,覺得十分有趣,調侃道:“可我看這傘麵繪著紅豔桃花,不像是將軍會選的圖樣啊!”
黃藥師聞言臉上也染了幾分笑意,擺了擺手道:“我們這些老不休早就不畏寒暑,反倒是襄兒她們小女娃娃家受不得風寒,不必給我擋了。”
蕭昊怔了兩秒,左手換右手,猶豫了一番,將傘交到了張君寶的手裏。
“前輩說的是,我們一行中年紀最小的數覺遠大師這位小徒和郭二小姐,這傘理應給他們遮風擋雨。”
眾人看出他臉上窘迫之色,更覺他雖然看上去鐵血冷酷,實則是個誠厚之人,紛紛打趣起來。
張君寶謝過了蕭昊,舉著傘追上了楊過身邊的郭襄,兩人並肩而行,旁邊又是楊過與小龍女恩恩愛愛,看上去倒很是和諧。
蕭昊雖把傘讓了出來,黃蓉卻不肯放過他,她總覺得這年輕將軍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但都凝成了一團,包裹在厚厚的鐵甲中不叫人看見。唯有調侃他的時候,能從這張過於剛冷的臉上找到點這個年齡該有的色彩。她於是追問道:
“將軍還沒回答呢,這麽精致的傘,是哪位佳人送給你的?”
蕭昊求饒似的看了她一眼,如實道:“這是許久以前我的出師禮。”
眾人一聽便來了興致。蕭昊方才施展的武藝,輕鬆就將瀟湘子和尹克西斬於刀下,看他能輕易做到內力外放,內功修為應當也很是不俗。他們今日剛定下了新的天下五絕,卻沒考慮到這位沙場大將,不知道五絕與他相比能否一戰。
“將軍一身武藝我等佩服得緊!上次在武勝關,見蒼雲軍個個都是用的這一套蒼雪刀,威風凜凜,以一敵百,是師從何處啊?”
蕭昊頓了頓道:“這門功夫源自李唐衛國公李靖。”
眾人吃了一驚,一燈大師雙手合十道:“李衛公竟還留下了如此曠世刀法!看來將軍是與他頗有淵源的後人了。”
黃蓉卻笑道:“我們這裏有黃藥師的徒子徒孫,將軍是李藥師的後輩徒孫,這緣分當真不淺呐!”
黃藥師無奈搖了搖頭,嗔怪她道:“蓉兒還是莫要拿蕭將軍打趣了,你瞧那傘麵上繪的桃李春風,哪是男女信物的圖樣。”
蕭昊點了點頭,默然半晌道:“它叫‘念師恩’。”
黃藥師腳步微微一頓,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黃蓉也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打圓場道:“看來將軍是個重情知恩之人。”這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山腳,她趕緊指著前麵的崖洞道:“我們先進去避避雨吧。”
蕭昊剛要回應,恍然見那崖洞前兩座墳塚,碑前還擺著些頗為新鮮的菜肴食物,臉色就有些愣然。
這是……
周伯通已經一溜煙兒地蹦跳了過去,在洪七和歐陽鋒墓前搖著手拜了兩揖,口中道:“老叫花呀老毒物,這上午剛見完麵兒,我們就又回來了,你們是不是太想我了!”
雨點密密麻麻地砸下來了,眾人加快了腳步都進了崖洞,唯獨蕭昊還立在外麵。
郭襄奇怪問道:“蕭大哥,你怎麽不進來避雨?”
蕭昊猛然回神,卸下身上盾刀走到洪七墓前恭敬拜了三拜。
那墓前擺著洪七生前最愛吃的幾道菜肴,蕭昊一眼就能認得出,在揚州的時候他跟著七公吃遍了天下美食,洪七的口味喜好他再熟悉不過了。
雨水順著鐵甲結成細縷流下,蕭昊拾起盾刀站在雨中,看崖洞裏眾人嬉笑和睦,又溫聲喚他速速入洞躲雨,忽覺他們本就在不同的世界。
一邊是風雨兼程,一邊是平和溫暖。
這天地蒼茫,格格不入者,無處容身。
蕭昊轉過身,落荒而逃。
“今番良晤,三生有幸,然邊關還有數千將士等著我,不便多留,就此別過!”
他不敢回頭,念師恩也不取回來了,“他朝若有重逢日,再當把酒言歡!”
這地方再呆下去,他會克製不住衝上去坦白一切。
理智告訴他,現在這樣很好,師父已經不再執著他回不回桃花島的事情了,他有妻女有外孫,剩下的時日不該再被自己插足,所謂生離,一輩子一次已經足夠了。
自己終歸是要走的。
蕭昊一路狂奔,眾人在他身後麵麵相覷,半天也沒弄明白他究竟在臨安府受了什麽樣的排擠,竟心緒不寧至此。
唯有黃藥師,從郭襄和張君寶那裏接過了那把念師恩,和那柄孤零零的劍一起輕摸了兩下。
再像也不是的。
他這麽想著。
“若小昊兒長大了,也能同他這般建功立業護衛河山,倒也很令人歡慰。”
他聲音散在雨中,聽不真切。
蕭昊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他在無人處讀了個神行,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天而降,落在了武勝關內的大帳前。
負責守衛的幾個蒼雲將士驚得嘴巴能塞下兩個雞蛋,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天上掉下來的濕淋淋的蕭昊。
武勝關沒有下雨,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石之軒正在帳中翻看蕭昊留下的武穆遺書,一抬頭見他這副樣子,緩緩歎了口氣迎上前來。
“見過了?”
蕭昊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石之軒將他拉進大帳,輕描淡寫瞥了一眼門口發呆的兩隻蒼雲,那兩人立刻轉過頭去,做出專心守衛的樣子,遙遙看天,仿佛無事發生。
石之軒放下帳門,本想說點什麽,但終歸還是沒有說出來,走上前慢慢抱住了他,將他整張臉埋進肩頭,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
蕭昊垂著雙臂,閉上眼睛,緊咬著牙關,不發出一聲聲響。
石之軒低聲問道:“為什麽不說呢?”
蕭昊覺得這麽多年來沒有比此刻更為狼狽的時候了,他埋頭在黑暗中,像隻嗚咽不休的幼獸。“……還要走的。”
石之軒立刻就想明白了曲折,阿昊的師父隻是普通武者,到底和他們這些破碎虛空的不一樣,阿昊一次一次破碎虛空,確實不該留下太多羈絆。
在他厚著臉皮追上來之前,阿昊一直是這麽一個人的嗎?
人行天地,獨來獨往,獨生獨死,真苦啊。
哎……
他抱緊了一些,溫聲安撫道:“你是對的。”
蕭昊沒有動,依舊沒有任何聲音,隻是肩頭不可控製地聳動了幾下。
好半晌,他悶在石之軒肩頭,抖著聲音道:“再也沒有了。”
“什麽?”石之軒聞言微微側頭。
“再也沒有人把我當成頑劣孩童,肆無忌憚的寵愛……”
“……”
“我這種恃寵狂妄的人,本就不該把自己當成小鬼。”
石之軒默然道:“長大未必不是好事。一個人頂天立地,才配做別人的依靠。你看帳外那些蒼雲們,你是他們的支柱。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蕭昊沒有回話,靜靜縮在這個帶著熱度的懷抱中,一點一點蠶食著彌足珍貴的慰藉。
*
翌日,蒼雲軍在校場中靜候從臨安府歸來的蕭昊。
蕭昊雙眼還有些紅腫,昨日那般狼狽的落湯雞模樣不曉得被幾個人瞧了去,這群沒大沒小的家夥仗著跟他熟稔了,在軍中暗搓搓的胡侃起他和石之軒一二三來,蕭昊冷笑著擎著盾刀,走上校場。
後排有幾人低聲交流道:“我說什麽來著,咱軍師才是蒼雲軍中最大的大魔王,你瞧將軍的樣子,怕是被軍師罰得不輕。”
“軍師好好的罰將軍做什麽?”
“我聽昨天守帳的兩個兄弟說,將軍從天上掉下來,把軍師氣壞了,當時就拉進帳裏聽訓話了。”
“噫!”眾人想到石之軒的手段,立刻抖了三抖,“將軍可真不容易啊……其實我們早知道他和軍師不是常人,從天上掉下來就掉下來唄!”
另一人疑惑道:“將軍和軍師不是常人是什麽意思?”
前麵幾人一齊瞥了他一眼,笑道:“前天新來的吧?我們跟你講,這可是蒼雲不外傳的秘密!”
幾團白毛毛湊到了一起,隻見人頭聳動。
蕭昊站在他們背後,清咳了一聲。那幾人頓時背脊一僵,尷尬扭過頭來。
蕭昊麵無表情扔下幾團紅綢,命令道:“今天無懼的日常,你們替他做了。”
“……”
蒼雲軍新增三千,是時候把他們磨成國之堅壁了。
自今日起,百二河山,該憑他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