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笑問誰是人間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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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白摸不著頭腦, 複看向石之軒, 卻見對方掌中長劍青光閃耀,隨意挽了個劍勢, 飛白頓時一愣,仔細辨認後遲疑道:“……轉乾坤?”
    原來如此。
    聽聞純陽宮劍宗和氣宗相爭已久,且積怨頗深, 常有互相不對盤的弟子。蕭昊是氣宗傳人,多半和這位劍宗師兄關係不好, 才會一直對他隻字不提, 甚至裝作不認識。
    難怪他說清虛道長仙去後無人能護持蕭昊時, 蕭昊卻答“倒也難說”,恐怕是早知有這位劍宗師兄暗中保護。
    不過不是說, 純陽宮自出雲庵一役之後損失慘重,就沒落至隻餘一位傳人了嗎?劍宗的弟子該是已盡歿了才是啊……?
    怎麽會又多出一位尚在人世的劍宗弟子來?
    飛白一時想不通,但他看得出蕭昊雖然麵色不悅, 可對石之軒確實是沒有敵意的,方才單玉如在時, 他們兩人交流看上去也十分密切,應是自己人。
    是自己人就好辦了。
    他拉住了蕭昊的衣袖,凝重道:“師兄, 你不能去武當。”
    師父命他暗中來接蕭昊,就是不想引起魔門的注意。如今消息走漏, 武當也麵臨危險, 他帶蕭昊回去, 豈非白費了師父和清虛前輩的心血。
    飛白後退一步,稽首道:“山門有難,飛白不能置身事外。我這就修書一封,師兄帶信去慈航靜齋,言師姐或能保你周全。”
    蕭昊靜靜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呢?”
    飛白未曾抬頭,認真道:“我會火速趕回武當,助師父一臂之力。”
    蕭昊搖了搖頭:“承恩於人,又豈能袖手旁觀。”
    飛白立刻製止道:“天命教有‘玉梟奪魂’四大高手,單隻‘翠袖環’單玉如一人,就已經如此難對付,何況還有另外三個。武當雖在白道八派聯盟中尚能占得一席之地,但論起武學,吾等有自知之明,掂量的清楚自己的分量……”
    他看了看石之軒,澀然笑道:“這位師兄修為遠在我之上,飛白道行淺薄,論起保護,還是這位師兄更合適。我跟著你們也是拖累,有他護持,師兄應能順利抵達慈航靜齋……”
    蕭昊眉頭都沒有抬一下,凜然幹脆拒絕道:“不可。”
    飛白微微一愣,苦笑道:“飛白雖眼拙,卻也看得出師兄是千年難遇的極品爐鼎,道心通明澄澈,境界臻至圓滿。清虛前輩煞費苦心想要把你藏起來,怎可辜負他的安排,令你就此暴露。”
    蕭昊卻道:“躲躲藏藏,又如何磨礪無上劍道。”
    單玉如口中的師兄應是“奪魄”解符,他們兩人一個來摸自己的底,一個去暗襲武當,想來是對武當來純陽接人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於是問道:“你來接我的事情,還有其他人知曉嗎?”
    飛白想勸他不要淌進這渾水裏,但這純陽師兄似乎全沒聽進去。他鬱鬱道:
    “除師父和已故的清虛前輩,應當隻有我和小半、田桐二位師弟知道此事。純陽宮沒……隱世多年,江湖上知其名者甚少。若非同出道門,清虛前輩又和師父交情匪淺,武當也不會得知純陽竟還藏了兩位師兄這樣的高手。”
    “……他真的不是我師兄!”蕭昊沒好氣道。
    飛白瞅了石之軒一眼,卻見對方一臉習以為常的模樣,好像早料到蕭昊會這麽說,雲淡風輕地將他那把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長劍入鞘,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盯著蕭昊,頗有幾分討好順從的意味,登時心下了然。
    原來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純陽師兄,也有孩童般鬧脾氣的一麵。
    就是不知劍宗的師兄到底哪裏惹毛了蕭昊。
    飛白心中那淡淡的敬畏和距離感消散了許多,生出幾分同齡人的親近。
    蕭昊拂袖將臉扭向了一邊,腦中已隱隱有了些眉目,“武當有內奸,我已知曉他身份,走罷,我們去清理門戶。”
    飛白聞言一驚,忽又想起蕭昊籌算天機的本領,不由皺起了眉頭。
    蕭昊道:“你若信得過我,便隨我同去;或者,我打暈了你,再去找別人問路上武當。”
    “……”飛白幽幽歎了口氣,遲疑道:“此行凶吉……如何?”他並非不願蕭昊他們幫忙,但若一步踏錯,搞不好影響的就是正邪兩道、乃至天下的大勢了。
    蕭昊瞥了他一眼,“大凶如何,大吉又如何?修道者,道之外盡皆虛妄,趨吉避凶是長生之道,卻非善德之道。”
    飛白猛一咬牙,應道:“師兄教訓的是!豁出去了,我這就帶你們去武當!”
    蕭昊兩指放在唇邊,發出長長的呼哨,一匹良駒由遠及近奔襲而來,卻不是蕭昊那匹霸紅塵,而是這道長號上本來的坐騎裏飛沙。
    雪白的馬匹鬃毛銀亮,同它的主人一樣出塵絕世,它溫順地蹭了蹭蕭昊的手心,發出一陣呼嚕聲。
    蕭昊翻身上馬,麵無表情朝飛白伸出手掌,“上來。”
    飛白一時木然,“啊?”
    “它腳程快。”
    飛白頂著石之軒如芒的目光,流汗道:“那……這位師兄怎麽辦?”
    蕭昊漠然道:“他跟得上。”
    飛白戰戰兢兢上了蕭昊的馬背,對石之軒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還未說出話來,蕭昊已一夾馬腹衝了出去,驚得飛白差點直接栽下去。
    石之軒跟在後麵,知道蕭昊定是還在為上個世界的事生氣,不禁暗自失笑。正尋思蕭昊何時才能消氣,就察覺背後的的噠噠的馬蹄聲,然後背脊被個什麽東西拱了拱。
    他轉過身,霸紅塵大爺脾氣地打著響鼻,把他又往前頂了幾步。
    就算被他喂過皇竹草,這馬大爺的性子還是一樣凶。
    嗯……阿昊果然還是……
    麵冷心軟。
    石之軒低笑了幾聲,上馬去追他們。
    連著奔馳了一日一夜,飛白實在吃不消了,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他倚在樹下,半死不活道:“魔鬼……你們兩個簡直是魔鬼……”
    這般趕路固然極快,但實非常人受得了的。這會兒不休息,等到了武當,怕是還沒來得及跟人幹架,自己就先趴下了。
    蕭昊心虛道:“抱歉。”
    飛白無力擺了擺手,很快就閉目養神起來。
    石之軒終於逮住機會,主動求和:“阿昊還在生氣麽?”
    蕭昊下意識想答,隻是話到嘴邊,又壓了下去,閉目靜心,抱元守缺,不做聲。
    石之軒坐到了他旁邊,低聲道:“我在你那方小世界裏發現了六個新的櫃子,裏麵不少新鮮玩意兒。”
    蕭昊呼吸一頓,僵硬了幾分。
    “有隻圓滾滾的機關小豬,我不知碰著了什麽機括,它滾了一圈,就從口中吐出無數機關來……有古古怪怪的骰子,看著很是精巧,竟然還可以拆分,我看標簽叫做什麽‘五木明瓊’……還有一卷詩經,上麵寫著《卷耳》——”
    蕭昊耳根紅了,斥道:“提這些做什麽!”
    石之軒悠然笑道:“我很喜悅。”
    “……”蕭昊忍了忍,又做起清淨無塵的高冷道長來。
    石之軒認真道:“那日形勢危急,我知你打不過,不想你為難。”
    蕭昊勃然怒道:“形勢危急便選擇讓我獨活?你可曾問過我的意思?”要是當日不是東方的生死蠱來的及時,蕭昊根本不敢想後果。
    石之軒默然,懇切道歉道:“……我確實未顧及你的想法。”
    蕭昊揪住他的衣領,冷冷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石之軒頓時愣住。
    “是你說不要我攆你,要陪我走漫漫長路,讓我把背後交給你……結果你就是這樣輕易拋下我?”
    藏寶洞裏也是這樣,把他定身在一邊眼睜睜看他被天雷差點轟成渣;
    寂靜之間也是這樣,自顧自下了決定,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就去送死,給他在伏羲麵前留條生路……
    說著同生共死,卻從來不給他同死的機會,讓人氣得牙癢癢。
    蕭昊根本就不想做被留下的那個!
    石之軒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果斷認錯道:“是我不對,沒有下次了。”
    蕭昊怒意未消,冷漠鬆開了他,凝神打坐起來。
    石之軒知他心中已揭過此事,隻是一時半刻不會服軟,便在一旁道:“你心緒不寧,強自入定並無益於修行。”
    蕭昊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便睜開了眼睛,問道:“不管什麽世界,都有因果循環,天道輪回,是也不是?”
    他心中其實始終有個結不能釋懷。
    在上個世界,他為達目的害了下界許多無辜百姓,但卻因己身特殊,安然跑來了下一個世界,不受天道拘束而免受果報,於心難安。
    這份難安先前被石之軒開導過,算不得魔障,但罪惡感卻也始終縈繞不散。
    蕭昊自問不懼殺人,這麽多世界走過來,早就將生死看得極淡。隻是殺惡人、殺敵人尚能下手,沾染無辜之人的鮮血……
    他摸著自己的心髒道:“我清楚症結所在,最近幾日也在為他們日夜頌念度化祈福之文,願他們早日往生。可心境還是調整不過來。”
    石之軒神色微凜,皺眉道:“阿昊離開那裏,因果應已算了結了。”他頓了頓,很快又笑道:“而且阿昊糾結所在,解決並不困難。”
    蕭昊於是好奇看向他。
    “這世間無論是魔是道,其實根本目的,都是為超脫有無、正反、生死,隻是魔與道的實現方式截然不同。譬如一條長路,兩端一端為生,一端為死,若想要逃離此道,要麽往生處去,要麽往死處行。”
    “求道者,致力於返本歸元,是求‘生’之道;而有生必有死,有正必有反,入魔者,便是求‘死’之道。故而修道之人行善積德,功於‘生’;修魔之人殘害眾生,功於‘死’。”[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