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長公主同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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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浮碧修長的手碰至顏桃之的下顎,她不耐煩打開他的手。
    “江公子,自重。”
    他如墨的眸子烏溜溜的瞧她,“有糕渣。”
    顏桃之難得紅了臉,她伸手用袖子胡亂在唇邊擦了擦,嗔怒視他。
    他黑曜石一般透亮而深邃的目光落於她身上,她覺得渾身不自在,隻盼那祭祀典禮能快些開始。
    “殿下坐不住了麽?那在下陪殿下四處走走?”他好似有讀心術一般,顏桃之在宮諱這些年煉造而出的假麵在他麵前頃刻支離破碎。
    泯了齋茶,以帕掩麵,顏桃之輕咳,“不用你管。”
    尋著空擋,秦艽去梅園折了幾枝梅花安放在顏桃之身側的素淨瓶子裏。許是因著方才天兒還降著小雨,顏桃之柔夷撫過梅花枝幹的時候,上頭的露珠讓指尖感到沁心涼感。
    抬眼望向紅梅輕摘了一朵,放於鼻尖輕嗅著,清新的氣味讓人感心曠神怡心。
    “殿下也喜歡梅花麽?”
    “不喜。”
    “可在下看殿下嗅得很是舒暢。”江浮碧一手端了盞緩緩飲下,喉結處的起伏看得顏桃之心神一震。
    她的神色依舊優雅而從容,迎上人的目光,唇角輕勾冰涼弧度道一聲:“那也與你無關。”
    江浮碧“撲哧”一笑,“殿下與在下即將完婚,怎生能說無關?”
    琢磨著時辰是否已到,她偏過頭不去看他。
    又過了兩三柱香的時辰,流虛子道人派了小道士來請皇後移駕,皇後嗯了一聲,複而站直身子由婢女攙扶著上了轎子。
    顏桃之前腳出殿門,江浮碧後腳就跟了上來。二人相距極近,她故意走得極快,卻不想踩到裙擺。
    眼看顏桃之就要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一雙手卻穩妥扶住她纖細的腰肢,輕鬆一帶,她便正了身子。
    臉色微紅地推開江浮碧,那人眉梢眼角均是盈盈。
    祭壇在室外,風大了些,蒟蒻貼心地為她加了件擋風的薄裘。尋至一旁淡然入座,木桌樸實,上擺著的是一些道家的冊子,顏桃之隨意翻動,沙沙作響。
    心漸定,幽靜斂眸,“嗯”了聲沉緒,卻被一道插進來的聲音打亂。
    “殿下這是答應了?在下看初春也快至了,江某趕著驚蟄把婚事辦了可好?”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靈動狡黠,直接將話兒帶走順勢:“陛下也催了好些時日了。”
    顏桃之差點沒吐血了。強忍憤意,唇勾起冷意,“江公子可真是七竅玲瓏的心思,四通發達的腦子。本宮不過給你一個字,你居然能忖度出一段話的意思。不去做個茶樓說書的,真是沒得虧了你呢。”
    祭壇周圍的大爐,暖氣蒸騰銀碳燒的正是暖和,氤氳肆意著霧氣,江浮碧的笑意亦如爐子升起的青煙,暖人心扉。
    “殿下過獎了。”
    她還能說什麽?這人的臉皮已經厚到世俗之語不能形容的地步了。
    鶴發童顏的流虛子道人進了祭壇,顏桃之依依不舍地自秋香色芙蓉纏枝靠枕上起身。
    “安良人怎的沒來?”皇後勢軟,顏桃之不得已開口。
    顏桃之話音還未落,隻見一襲華服的宮妃手撫飛天髻款款而至,她麵露不屑,抬眉掃了眼皇後的肚子,撚帕微屈膝道:“妾身來晚了,還望皇後娘娘,嫡長公主殿下莫怪。”
    顏桃之隻靜靜等著,等人絮絮叨叨,並沒有要接話的意思。畢竟她隻是皇弟的姐姐,正真的六宮之主是皇後,她能幫得了她一時,可幫不了她一世,許多事情,還是需要她自己來定奪。
    安良人跋扈,卻也不是什麽難以製服之人。
    作為皇後,若是連一個小小妃子都欺負到頭上,豈非無用?
    “安良人快上來,祭奠馬上便要開始了。”皇後優雅擺手,示意辭氏上祭壇。
    息事寧人,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顏桃之右眼皮一直在跳,細細看安良人今日也並無不妥,或許是她多心了。
    祭壇有些高,前後台階多達三十幾,皇後怕宮妃尤其是懷有身孕的安良人跌倒,特意令尚宮局置了些粗糙的絨毯放於其上。
    辭氏譏勾紅唇,踏上第一層台階,她不安分地用腳擦了擦,就好似她腳下的是什麽值得憎恨的東西一般。
    有幾個資格老的妃子已經輕笑出聲,辭氏何須跟自個過不去,將毯子踢開還不是苦了自己。
    “哎喲——”安良人的尖叫聲劃破寂靜,腳下打滑,那一身粉衫的人兒從高處滾下,身子與硬幫幫的白英石磕碰。待滾落最後一階處,辭氏裙下的血色觸目驚心。
    皇後花容失色,顧不得身份之別,快步從祭壇上走下,“安妹妹!”
    顏桃之壓下眼底慌亂,轉身喚了秦艽,“快去傳太醫。”
    怪不得她眼皮跳個不停,隻是不曉得皇弟若是知曉自己的美嬌娥此時此刻之情形會如何?依他那性子,怕是又要牽連好多無辜之人了。
    祭典因安良人小產而延遲。
    顏暨才從乾鳳宮召見了戶部尚書商討民生,正擬旨撥款,皇後身邊的鳶千便急急跑了進來。
    “陛下,安良人……安良人她……”鳶千結結巴巴。此事雖非她家娘娘的錯,但娘娘身為後宮之首,定然脫不了關係。
    顏暨擱置了筆,“何事,快說。”
    揉揉眉心,想著許是哪宮妃嬪又惹了她,這才叫人前來告狀。
    待抬頭見來人並非安良人身邊婢女,顏暨意識到不對勁。
    “陛下恕罪。”鳶千跪下磕頭道:“此事與皇後娘娘無關,與皇後娘娘無關呐!”
    顏暨一介帝王,心思縝密自是不說,當即猜出安良人腹中胎兒有異。
    “龐躍。”聲響漸低,顏暨喚了聲。
    “奴才在。”龐公公跟隨顏暨也有三年之久了,他知道,這是天子快要震怒的前兆。
    衾頤宮內殿。
    安良人辭氏睜開眼,也不知怎麽回的寢殿,隻覺得天地都倒轉了。她無力地躺在軟榻上,睜大著眸看著太醫給自己診脈。
    內殿香塌周身的幾把椅子上依次坐著幾位高階的妃嬪,淑妃宸靨翩然步至安良人塌邊。
    “辭妹妹,好些了沒?”淑妃揉了安神的芍藥膏塗抹在安良人太陽穴處。
    安良人薄唇緊咬,全然不顧淑妃問話,她心裏的驚嚇仍未全消,隻死死抓住太醫的手喊問:“本嬪的孩子還在麽?!”
    “小主,皇子已去……”太醫顫顫巍巍地伏地。
    “沒用的狗東西!”辭氏手裏緊緊著攥著被麵,她身子虛弱,聲音雖是輕輕的,卻又帶著幾分陰狠。
    太醫拖了醫箱,逃似的去了太醫院擬方子。
    淑妃扯出溫婉笑意,拉過辭氏之手,輕言道:“辭妹妹莫要傷心了,陛下已然知曉此事,定會為妹妹討得公道。”
    四周的妃嬪麵麵相覷,公道?不是安良人自己從祭台上摔下,何來公道?
    辭氏眉心微微一動,怒極反笑,“沒了皇嗣,嬪妾不如死了算了。”
    淑妃芊芊玉指輕抵在安良人唇上。
    “辭妹妹聰慧,知道待會陛下來了該如何一訴不甘。”淑妃宸嫣與皇後宸靨均是文宰相府的小姐,二人同父異母,一庶一嫡,自幼宸嫣便是笑臉相迎,暗地裏不知將她那長姐謀害過多少回了。
    此次安良人小產是眾人始料不及的,若是真能將這黑鍋扔到皇後那兒,就不是禁足罰俸那麽簡單了。
    顏桃之本是想著拖著江浮碧早早離宮,避避嫌的,奈何一出衾頤宮便撞上了顏暨。
    “皇姐!”那年少的天子一身明黃龍袍,令人停了龍攆一躍而下,“皇姐且慢,此案還需皇姐幫襯。”
    顏桃之哀歎一聲,又要參合進這攤渾水了。
    安良人帶著哭腔嘶喊:“陛下,妾身命苦呐!”
    “愛妃放心,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打趣。”顏暨扶起那人軟弱無骨的身子。
    顏桃之趁眾人不注意遛到角落處,她自以為無人察覺,卻不知江浮碧也正在慢慢朝她所在的方向挪動。
    “殿下不喜後宮爭鬥?”冷不丁來了句,江浮碧似笑非笑看她。
    顏桃之習慣性渾他一眼,“莫非江公子挺喜歡女兒家家之間的勾心鬥角?”末了還嗤笑,“人不可貌相呐。”
    “……”江浮碧正思量著如何繼續與她搭話,那廂淑妃卻是婉聲開口。
    “皇後娘娘怎的還不來?”
    後妃小產,按理皇後應來安慰。可衾頤宮裏卻不見皇後宸靨的身影。
    顏桃之搖搖頭。這宸皇後怎的就是不開竅呢?安良人失足從高台落下,此事本就與她無關,可她此刻不來,卻顯得此事與她脫不了幹係。
    顏暨陰沉著神色派人去請,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皇後的駕攆才停到衾頤宮門口。
    “臣妾請帝君安好。”禮不可廢,皇後緊張屈膝撚帕。
    不待眾妃給皇後問禮,便聽得顏暨死氣沉沉地扔出一句,“朕哪裏安好得了。”
    皇後緊張瞧了眼內帷裏躺著的辭氏,勉強莞爾,“不知陛下請臣妾來所謂何事?”
    “何事?”顏暨單個唇角上揚,這個動作使他看起來有些不羈,“後妃小產,皇後責無旁貸。”
    鳶千最先跪倒在地,哭著喊著說請皇上繞過她們娘娘。
    層層帷縵擋不住江浮碧常年習武而煉就的絕佳視線,瞅了瞅淒慘哭喊的鳶千,他轉過頭用隻有他與顏桃之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殿下怎麽看?”
    “皇後不來安良人處探望,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顏桃之想了想,很是認真地道。
    “殿下成語用得不錯呀!”江浮碧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事物一般,驚訝道。
    她翻了個白眼,“你還是不說話得好。”
    辭氏慘白著一張小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她佯裝難受地咳嗽幾聲,顏暨連忙走至塌邊柔聲詢問:“可是又哪裏不適了?喚太醫再來瞧瞧可好?”
    “陛下,嬪妾失了皇上的龍子,嬪妾該死,嬪妾該死呐!”
    顏暨忽轉眸睨向皇後,輕慢的語氣道了句令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話。
    “該死的人不是你。”
    顏桃之想開口勸說,卻猶豫不決。皇後身後是宰相大人,若她這皇弟當真為了情愛不管不顧,豈不是教老臣心寒?可眼下既無證據證明皇後無罪,也無證據證明皇後有罪,全全憑安良人一麵之詞。
    “殿下很苦惱?”江浮碧偏了腦袋,“江某願為殿下排憂。”
    顏桃之嗤之以鼻,“你?”
    江浮碧對於顏桃之的看低並不太在意,卻是麵紗下的笑意愈發深了些。
    貴妃溫曦與皇後素來和睦,此番自是少不了要求求情的。她斂了裙朝顏暨跪下,額上玳瑁下金鏈垂晃,“皇後嫻熟,臣妾相信此事與皇後無關。”
    “臣妾也相信此事與皇後無關。”淑妃心機深沉,她明了,此刻這般無憑無據便開口求情,非但不會讓帝君相信皇後無罪,反而帝君會因對辭氏愧疚而重罰皇後。別的且不說,就光以後皇後之子想封儲君便是難上加難。
    想到此處,淑妃唇畔綻起妖嬈笑靨。雖說祭祀大典上還有其他妃子可證明皇後無罪,但瞧眼下帝君有意偏袒安良人,那些個膽小怕事的宮妃哪個敢說出實情。
    “你有何法子,快些說來。”顏桃之無奈,隻得服軟。
    若皇弟真意氣用事,那便不可挽回了。
    江浮碧嘴角延開一抹悠然的笑意,“殿下附耳過來。”
    顏桃之極為不情願地將身子湊到他跟前,那人迫不及待地將下巴擱到她肩膀上。
    “你幹什麽!”顏桃之惱羞成怒,又顧及帷縵內眾妃,隻得壓低了聲音斥住他,“把下巴從本宮身上挪開!”
    江浮碧悻悻移開,這回他可不敢再做出什麽逾越舉動了,老老實實在顏桃之耳邊把他所想一五一十說出。
    男子獨特的氣息將顏桃之包裹,弄得她有些暈暈乎乎的。努力使自己頭腦保持清晰,卻是在江浮碧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際之時,再難忍住癢意。
    “好了,本宮知道了。”連忙將自己與他的距離拉開,顏桃之逃似地閃開,還將蒟蒻一帶,拉到她與江浮碧二人之間。
    江浮碧有些不爽地看了眼橫在中間的蒟蒻。
    “安良人從高台墜下,你作為闔宮之主,非但不來慰問,反倒是在自個宮裏坐享安康,莫不是掩耳盜鈴!”顏暨眼眸裏閃著陰翳的凶光,臉上浮出獰笑,“皇後,朕自問待你不薄。可你,非但失德,還謀害朕的皇兒。”
    “來人,擬旨。皇後宸氏,張舞無淑,公然謀害皇家血脈,特勒令其剝去封號……”
    “皇弟,依皇姐看此事尚有疑點。”顏桃之再不說話隻怕皇後就要被打入冷宮了,她可不能看著他一氣之下做出什麽令他自己後悔的事情。
    白淨的手輕輕擲開青粉的紗幔,顏桃之朝內室走去。
    上一刻還近在咫尺的她,此刻便離他數丈之遠,江浮碧有些悵然地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