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長公主同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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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光正好,顏桃之帶了蒟蒻秦艽這倆活寶去到皇宮紅綾軒聽戲。
還沒走進戲園子,這眼前花花綠綠的就跪了一大排。
她知道,這回可又要被人攪和興致了。
辭氏這些日子氣質收斂了不少,許是掉過一個孩子的原因,她囂張的氣焰也隨小產的龍子而去了大半。一身鵝黃的宮裝,黃珍珠雕茉的雙垂髻趁下,俏皮不失嬌美。
“嫡長公主,長虹銀安。”她跪拜的姿勢還算恭敬順眼,顏桃之表麵功夫也得做足,故而上前虛虛扶了她一把。
另外的幾個嬪妃也都應顏桃之聲起了身,她定神一看,除了辭氏外全是宮裏一些正六品以下的低階小妃,辭氏持著從五的良人之位在這些小妃麵前也可說是揚眉吐氣。
合著說這辭氏今日是來收買人心來了。
戲台搭在茂林陰影之下,李尚宮也算有心,聽說顏桃之駕臨紅綾軒,特意令尚寢局的人搬了一套溫青石玉製的軟澋凳,坐於凳上觀戲,初春少許的悶熱也被驅散得無影無蹤。
顏桃之揚起一抹輕緩的笑意,辭氏察言觀色地遞上戲單,宮人這時也奉茶上前,顏桃之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接辭氏的戲單,而是轉而允了宮女的茶。
辭氏尷尬收回手,已經有幾個小妃開始竊竊私語說些什麽,大抵是些取笑辭氏的話。
不是顏桃之有意生事,而是她的立場一開始便是站在皇後一派,辭氏又狼子野心,明裏暗裏這樣的豬隊友,不交也罷。
她沒抿幾口,將那普洱茶往桌前一推,語氣甚是輕鬆:“這茶蕊幼嫩,李尚宮倒越發會討本宮歡心了。秦艽,你午間去一趟尚宮局,順帶將本宮房裏的九曲綃麋織金的一對雙團扇給尚宮大人送去一麵。”
秦艽自是稱是,顏桃之又裝作斟酌的模樣停頓少頃,眼神有意無意瞟過在場的宮妃。果真一聽她將團扇其中一麵賜了李尚宮,其他妃子也蠢蠢欲動起來,巴望著她賜下另一麵團扇於自己。
稀罕的不是團扇,而是嫡長公主的青睞。
靠著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誰都懂。辭氏今日約了這些低階的宮妃來紅綾軒說白了就是想借著聽戲一行收買,顏桃之可就偏不能讓她如意。在顏桃之未來此地之前,辭氏是“大樹”,可等顏桃之一來,尤其那麵扇更是提醒著那些妃子,誰才是那“大樹”。
辭氏收買這些妃子是要作何?隻怕她不言,辭氏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後賢淑,不好與人相爭,顏桃之若再放任辭氏妄為,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麵團扇,自然是賜於這後宮之內有功之人。”她斜座著,極為慵懶,眉梢一挑,鳳目便盛滿了笑意瞧人:“安良人孕育皇嗣雖未及誕,但畢竟於顏朝有功,故而這剩下一麵團扇賜於安良人,當之無愧。”
打人一巴掌再給人吃顆糖,辭氏起初訝異她會如此之做,遂咬牙切齒地謝了恩。
辭氏攪和了顏桃之聽曲的好興致,顏桃之攪和了她的收買局,真真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秦艽暗笑。
這戲自是沒法聽了,顏桃之見攪局目的已然達到,於是起身敷衍幾句準備回灼華宮。
“嬪妾送送殿下罷。”辭氏不知哪根筋搭錯,顏桃之淡淡點頭,秦艽卻是不放心地渾了她一眼。
宮道上,辭氏率先啟唇。顏桃之早料到她不會是單純的想要送她,這會兒她靜靜停了步子,立於白玉蘭樹下似笑非笑望她。
辭氏被顏桃之望得渾身發虛,移了目光看向顏桃之身後的蒟蒻與秦艽。
“良人直言便可,他二人乃本宮心腹。”顏桃之道。
蒟蒻聽到“心腹”二字時心尖一甜。
原來他也算是她信任之人。
靨上渡笑,心中實則憤憤然。安良人眼瞧著長裙下擺沾了泥也不甚在意,微俯了身作禮,“那本嬪也就有話直說。若開罪到殿下,還望殿下莫怪。”
顏桃之朝辭氏投去笑眼,“自然。”
“嬪妾與殿下好像沒什麽深仇大恨罷?雖說是嬪妾初次唐突上門拜訪,但嬪妾絕對是出於一番好意,此後嬪妾更是尊殿下為上,可殿下為何一次又一次阻撓嬪妾心願?”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顏桃之心道。辭氏初來灼華宮囂張氣焰足見其壓根來者不善,若非她在這宮中根基固若金湯,再加之皇弟信任,隻怕這辭氏早將她除之而後快了。
“你真想明了原因?”顏桃之玩味勾唇。
辭氏趕忙道:“到底是為何?嬪妾自問相貌才情不輸當今皇後,殿下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嬪妾想要的。”
好個樣貌才情不輸當今皇後,如此大言不慚。
顏桃之側眸撇她,淡淡不屑。
“這原因有三。其一,良人家族勢力擺在那兒,一個小小雜貨商販之女,如何能擔母儀天下之任?”她這話說得還算客氣,依照辭氏的身份,連入後庭都是卑賤難當,如今得個良人的位分已是天大恩賜,竟然仍不知足,妄加揣度後位。
再說了,皇後之位何人來擔,事態關聯前朝局勢,豈會讓一個民間女子執掌鳳印?
這家室地位全全由爹娘老子定,辭氏便是再不甘心也沒辦法拿出說辭反駁顏桃之的話。
“其二,適才良人說‘樣貌才情不輸當今皇後’,本宮與宸皇後交際不深,不敢妄加定論皇後娘娘,但清夫人與本宮乃是至交,其詩在宮中口口相傳,帝君也曾稱讚其才女之名。從一品的夫人尚且如此,更何況說是先帝親點的禦品皇後!敢問安良人何來的自信說出此等狂妄之言?”顏桃之每每說起劉芷都會神傷,這會兒將一腔怒氣撒在了辭氏頭上。
辭氏被她的話給問懵住了,但嘴上仍舊依依不饒,“嫡長公主這可就說錯了,清夫人才情再如何之高,她現已身居太廟,何時回宮都不定,再高的才情又有何用?”
強詞奪理。顏桃之危險眯眼,上下將辭氏打量一番,啟了朱唇若有若無微癟:“其三,本宮就是要和你作對,不為別的,就因本宮看不慣你。”
辭氏這等宮圍潑婦,顏桃之再怎麽給她分析利弊都是無用,索性正麵與她迎上,給她幾分顏色瞧瞧。
“那殿下這就便是鐵了心與本嬪為敵?!”辭氏眸裏的陰狠如潮水遝來,直勾勾若槍輯,殺傷力不小。
顏桃之絲毫不閃躲,氣勢上竟還比辭氏厲上幾分,“正是如此。”
二人品階擺在那兒,辭氏在灼華宮挨了耳光,這會也不跟顏桃之硬碰硬了,回身搭了媵女臂嫋婷遠去。
蒟蒻擔憂地看向顏桃之,“殿下沒事罷?”
秦艽又趕在顏桃之前麵開口,揚起大大的微笑道:“當然沒事了,我們殿下怎麽會怕一個良人。”
顏桃之聽著秦艽用陳述語氣說完,無奈莞爾,點了秦艽的鼻尖,搖搖頭道:“還不快準備攆駕,回宮。”
秦艽吐舌,眨巴眨巴眼。
“對了,吩咐灼華宮上下,但凡是它宮送來之物,不管吃食還是物件,通通退回。”她可不想臉上再起一次紅疹,安良人既然已經得罪了,那便隻有防範於未然了。
秦艽應是,一旁蒟蒻神色複雜端倪著顏桃之,心疑她這又是何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為了皇後娘娘也大可不必與辭氏撕破臉。
他隻自卑自己無用,無法替她分擔些什麽,就連開口勸她都要顧及主奴之別。
月明星稀,夜風涼吹,樹梢被帶得沙沙作響。
秦艽挑簾進來,將一遝紙交到顏桃之手裏,她垂了垂眼瞼,伸手接過來一看,每張竟都空白無一字。
“這會淩閣主也真奇怪,邀殿下趕赴文會竟還送張空白的請柬來。”秦艽不明所以,顯然這請柬在交到顏桃之手裏之前,秦艽已經搗鼓好半天了。
顏桃之翻了幾張,也是束手無策。
“讓蒟蒻試試可好?”
她抬眸凝視他若月皎白的臉頰,雖未抱太大希望,但卻微笑輕點了首。
蒟蒻緊張回她個笑意,顫抖接過之後順勢就遞到了燭台上,任由火舌攀上紙張,一下一下地吞噬了那疊紙,最後餘下一張,怎麽也燒不化。
“蒟蒻,你做甚!”秦艽尖叫起來,顏桃之動動眉心,一個男孩子叫成這樣真的好麽……
蒟蒻鎮定地繼續將餘下一麵在燭火上均勻燒畢,待紙張取下之時,清晰的字跡浮現其上。
“好神奇呐。”秦艽一有什麽便說什麽,絕不藏著掖著,“蒟蒻你真厲害。”
顏桃之看向蒟蒻的神思裏也多了些探究,她本以為自己身邊這兩個侍從,秦艽之能應比蒟蒻高些,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相比秦艽的大大咧咧,蒟蒻之心思卻是縝密多了。
他身懷佳技,然從不顯露,不驕不傲,甘願俯首。
蒟蒻這孩子留在她身邊真算是糟蹋了。
“雕蟲小技而已,秦艽哥哥謬言讚賞,蒟蒻萬萬受不起。這隻不過是江湖上慣用的天書請帖,分陰帖與陽帖,或用水浸,或用火燒方可顯字。”
“那為什麽不先用水浸呢?萬一這帖子是要水泡過才能顯出筆跡,可你卻事先將它給燒化了,那該怎麽辦?”
蒟蒻一一回答秦艽的疑惑,“陰帖多為單張,而陽帖則為多張,方便焚燒時候取出真正的請柬,所以蒟蒻這才敢直接拿了燒。”
顏桃之沉了眸子,打量著請柬上龍飛鳳舞的字,思緒卻是全係在了蒟蒻身上。
“蒟蒻,以後在民間學來的東西,萬不可在宮中顯露。”
他驚訝她會擔心他的安危,斂去受寵若驚的喜色,蒟蒻低頭道:“殿下放心,蒟蒻不會給殿下惹麻煩。”
顏桃之久居深宮,是絕不可能知曉“陰陽帖”的。而蒟蒻生在小倌伶人坊,知道這些江湖把戲也不足為奇。
但會淩閣主何以送來這滿是套路的帖子?顏桃之的身份他是明了的,她看不懂陰陽帖他應該想想也能料到。他行事向來妥當,可這回若不是蒟蒻在,那她豈不是真看不成帖子了?
唯一一個答案,便是那人早曉得她自有身邊人替她解帖。
顏桃之與會淩閣主雖是好友,但二人之交不涉及世俗,連同那閣主之名顏桃之也懶得去問,就是為了能達淡如水的君子交情。
她自問自身保密工作做的極好,除了她長公主的身份外,不曾暴露其他。
蒟蒻這段見不得人的童年她絕不會到處宣揚,那會淩閣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秦艽,你留在灼華宮罷,蒟蒻隨本宮去一趟便可。”
顏桃之憶起了灼華宮幾月前似有人溜進一事,秦艽質問白故宇時確實過激了些許,欲蓋彌彰。
而秦艽有意無意對江浮碧的態度也奇得很。
但願她所想不真罷。
顏桃之歎氣,由蒟蒻攙著上了馬車。
“這是什麽?”幾個小廝搬來一個巨大的箱子,看他們衣著不像是宮裏人,蒟蒻疑惑問。
小廝其中一人恭敬對著顏桃之一拜,討好嘻笑道:“這是我們閣主的一番心意,上次殿下說即將大婚,閣主這會兒提前送上賀禮,殿下笑納。”
顏桃之一挑眉,蒟蒻伶俐叫他們幾個將東西放下。
會淩覽山閣的人是怎麽進的皇宮?太元門的侍衛都瞎了麽?
白故宇站在一旁,將箱子打開。隻見金絲楠、陰沉木、亞血檀木等木束整齊排開,這是大顏朝達官貴人之間常搭配送的三件套,一般姑娘家出嫁娘家也會準備上一套,撐撐場麵。
敢情這會淩閣成了顏桃之的娘家了。
令庫房點入這別出心裁的禮物,顏桃之看似心情姣好地沉了攆駕的簾子,支會宮人抬攆出了宮門,實則腦海裏飛速將與江浮碧有關的一切都過了一遍。
為何她總覺得江浮碧這人必然和會淩閣主有牽扯呢?甚至說是不少牽扯呢。
那一雙風華絕代的鳳眸,那一手蒼勁鶴啄的字。
細細想來,二人的確有許多相似之處。
都說關心則亂,江浮碧這會兒可以說是一心全放在了顏桃之身上。且說他將一箱子嫁禮送出去後就開始後悔,幾個小廝拿的是顏暨所賜駙馬爺的腰牌,隻要顏桃之在太元門侍衛那一查便能清楚前因後果。
火急火燎地換下一身玄色的閣主紫雲嵌石袍,不到半柱香時辰,他就又變回那個白衣翩翩的濁世公子。
“閣主這是要出閣去?待會詩文大會就要開始了,沒了閣主主持可不行呐。”小廝開口詢道。
江浮碧擺擺手,“你派人到左雲酒樓去請謝門主來,這裏有他就夠了。”
臨走前江浮碧不忘叮囑幾個小廝一會兒萬萬不得在眾人麵前揭穿他閣主的身份。
“閣主這麽大費周折到底是要幹嘛?”小廝甲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吐槽。
與他一同擦桌的小廝乙將抹布摔他臉上,“閣主的泡妞大法,你懂個屁。”
小廝甲一臉鬱悶。
“閣主要泡誰?”
“這你都沒看出來!可不就是那大顏的嫡長公主。”小廝乙拿回小廝甲頭頂著的抹布。
“可她上次來會淩閣不都說快要成親了麽?閣主方才也送賀禮到宮中了。閣主這是要搶親的節奏?”
“閣主用得著搶自己媳婦麽?”小廝乙恨鐵不成鋼,“說你笨你還真笨,還不快擦去。”
小廝甲癟癟嘴,暗罵幾句,最後還是老老實實擦桌子去了。
且說百般不願意但也隻好留守灼華宮的秦艽,這會子剛打算靠在顏桃之內殿的貴妃塌上補個回籠覺等著殿下回來,卻是被殿外守候的侍衛給叫醒。
“這麽晚了,還讓不讓人睡了!”睡眼惺忪地坐起,秦艽恨不得把眼前的白侍衛拖出去斬了。
白故宇作了個揖,還算恭敬地說道:“秦艽公子。安良人帶著一眾宮人硬是要進來搜查,末將等放行否?”
白家雖非六大禦族,但家教一向姣好。盡管白故宇沒多瞧得起秦艽蒟蒻這等“以色事人”的小侍臣,但言語上也不會表露出什麽來。
“安良人?”秦艽把脖子伸得老長,“她膽子倒不小。”
白故宇沒有接秦艽的話,而是盡職盡責地詢問秦艽到底放不放辭氏進殿。
“放,當然放。”秦艽嗦嗦鼻子,“半夜不作虧心事,自然不怕牛鬼蛇神找上門。我們殿下行的正做的端,何須怕她搜查。”
“這……恐怕不妥罷。”白故宇欲言又止。
秦艽沒理會,將他趕了出去。
“你趕緊帶人進來,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麽身份,遵命即可。”顏桃之給予秦艽的權利很大,她不在的時候,灼華宮可以說是秦艽成了霸王。
白故宇忍不住冷哼一聲。
灼華宮乃是正一品皇親之宮寢,豈是一個良人能帶人硬闖的?若消息在宮裏傳開,那大顏朝還有何官階品級可論?
這小侍臣將灼華宮弄得烏煙瘴氣,嫡長公主殿下也放任不管。白故宇深沉目光,默默拉低對顏桃之的看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