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長公主同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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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嬉笑,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顏桃之心裏很清楚汙蠱之術在宮中意味著什麽。即便是身在長公主這樣的高位,想要全身而退也著實不簡單。
    “放心,有我在呢。”江浮碧拍拍她的肩。
    她很難得地沒有出言挖苦他,而是幽幽重歎一口氣。
    江浮碧執意要顏桃之今晚留在會淩閣。其理由是反正帝君與帝後都不在宮裏,現在回宮也於事無補,還不如等明日一早再去了結此事。
    顏桃之想想也是,也就沒再多說。她素來做事果斷,毫不矯情拖泥帶水,當下在蒟蒻驚異中允應了下來。
    會淩閣四樓有若幹雅間,顏桃之住下一間,秦艽與蒟蒻是奴才,自然合住一間。但又因著蒟蒻偏要守在顏桃之門口,於是秦艽也就一個人住一間廂房。
    他樂得自在,在宮裏他也是一個人睡,若真與個大男人同住他還不習慣呢。
    哼著小曲挑選廂房的秦艽大搖大擺地隨手推開一扇朝西的廂房門。
    我滴個乖乖。
    秦艽抽筋似地抖抖腿,目不斜視地打量著廂房塌上坐著的人。
    妖孽真是個妖孽。這說的不光是那人美到不可思議的臉,而是那人一頭暗紅色長發,若染血的瀑布,詭異罕見。
    秦艽被那人用眼掃過。那一雙尤其勾魂的眼,瞳孔血色,嗜殺之氣溢然,卻又完美得不可思議。他頓時腿都軟了。
    震驚是有的,驚豔是有的,但恐懼占了大半。
    這算不算半夜遇上鬼了?秦艽裝作啥也沒看見似地哆嗦合上廂房的門。他一定是撞鬼了。
    “喂。”
    一隻爪子扒上他的後背,秦艽大臀一緊,接著便驚恐萬分地開始尖叫。
    “啊——”這樣撕心裂肺的叫喊很快驚動了同在一層樓的顏桃之。
    “怎麽回事。”她由自己房裏走出,第一眼不解望向跪在門前的蒟蒻。
    蒟蒻也如夢初醒的樣子,懵懵懂懂搖了搖頭。
    “走,去看看,那聲音像是秦艽的。”顏桃之話畢,也不管蒟蒻跪著時間太長,一時腳麻難以站起,拉了他就往前帶。
    蒟蒻被她拖著站起,立馬鬧了個大臉紅。
    她沒心思去調侃,草草鬆了手便直接去尋聲音的發起地。
    蒟蒻見她壓根沒顧及他跟沒跟上她,心裏泛起絲絲酸澀。
    若是他出事,她也會像擔心秦艽哥哥一樣擔心他麽?怕是不會吧?秦艽哥哥自小服侍在她身邊,而他不過是個孌童坊出身的卑賤奴隸。
    蒟蒻賭氣似地又在她門前跪了下去。
    顏桃之趕到時,秦艽正在和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少年吵得不可開交。實際也隻有秦艽一個人在咋呼,少年害怕地縮著肩,哪敢開口。
    她鬆下心來。
    “殿下……”秦艽一見顏桃之來了,淚眼汪汪湊了上去,“秦艽心裏委屈呐!”
    顏桃之皺眉,“怎了?”
    “他欺負我。”秦艽指著那小少年,咬牙說道。
    顏桃之再將那孩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對比了隻到她腰處的少年與高出她半個頭秦艽兩人的身高,隨即挑眉覷向秦艽。
    秦艽一錘大腿,“是真的殿下!!”
    “我方才一不小心推了一扇門,結果門裏有個妖孽,我當然趕緊關上門了。才平複好心緒,可誰知一雙手就扒上了我的腰。殿下你知道麽?可嚇死秦艽了!”
    顏桃之深吸一口氣,蹲下身來摸摸那被秦艽指證罪責少年的腦袋,柔聲說了句抱歉。
    “是江閣主讓你來的麽?”
    少年低頭應是,潔白的雪脖隱匿在未綰未係披散的青絲下,嬌媚無骨,尤勝女子。
    “閣主在會客廳擺了幾道小菜,邀殿下前去賞月共酌。”
    “好了,知道了,你且回去複命,本宮一會兒便到。”顏桃之見那少年似乎被秦艽給嚇到了,此刻再說拒絕的話那少年恐怕都要哭了,於是盡量放緩了語氣答應了下來。
    秦艽在一邊整理衣襟,顏桃之沉了聲,“還不走?”
    他茫然瞪眼,“去哪?”
    “不然你還想站在別人廂房前多久。”她無語道。
    秦艽聽完又記起剛才的驚魂事件,貓著腳與顏桃之走到一處拐角,神神叨叨說道:“殿下,太可怕了!這會淩閣有鬼!不對。有妖精。”
    她無可奈何笑笑,“事情已經夠亂了,你也就讓本宮省省心罷。”
    “殿下您怎麽就不信我呢。”秦艽囧著一張臉。
    他是真的看見那人一頭詭異的紅發了,還有像白兔一樣的赤色雙瞳。隻不過那人周身氣質可不似無害白兔,被那人一看,渾身上下像被扔了虱子般坐立不安。
    顏桃之淡定看著秦艽手舞足蹈說著方才所見,末了,清淺一笑。
    “紅瞳可能是得了紅眼病,至於紅發……”顏桃之摸著下巴想了半晌,很認真地說道:“也許是拿朱砂染的。”
    遠處廂房裏,被秦艽稱作妖孽的人動了動耳朵,在顏桃之訴完最後一句“拿朱砂染的”,把玩著自己紅發的妖孽啞然失笑。
    秦艽對顏桃之的話一向深信不疑,他傻傻崇拜望著顏桃之,“殿下說的對。”
    顏桃之見他沒有再糾結,跟先前哄那小少年一樣,摸摸他的腦袋,遂領了他朝與江浮碧約定的地點行去。
    還未進門便是撲鼻而來的菜香,她晚膳用的少,雖然文會上也進了些果幹,但不管飽,這會兒聞著香噴噴的飯菜也著實是餓了。
    江浮碧坐在桌邊笑眯眯看她,她也大大方方入座。他深夜找她,一定不會是為了請她吃宵夜這麽簡單。顏桃之挑了個離他不算太近的位置坐下,既不會造成故意疏遠的尷尬,也不會因過於親近而不適。
    誰知江浮碧竟然搬了凳子擠過來,她拿筷子的手一僵,複又放鬆下來。
    “看這菜色,色香味俱全,像是出自天饈樓大廚之手。”她夾了一塊鹽水裏脊,卻不急著下咽,盯著那肉看了半天。
    江浮碧輕輕笑罷,桌上的焚香小爐青煙嫋嫋,他伸了指去接,繚繞騰騰。
    “殿下好眼力,正是天饈樓的菜。”
    顏桃之斂去麵上莞爾之意,“能請動天饈樓的廚子加點烹製菜肴,閣主的麵子還真是大呀。”
    天饈樓這些年在京都營業積攢的銀兩不少,她幾次在禦書房給皇弟送民間玩意時,都曾見到過天饈樓援捐國庫的折子,而且所捐銀兩數目還不小。
    久而久之,她也就關注起了這京城首大食樓。阮薄木偽裝成戶部的人去天饈樓查賬,所得出賬目上記載的銀兩更是龐大得出奇。
    而天饈樓的老板也是個怪人,旁人開門做生意的,巴不得每時每刻客流如魚,但他卻定下了個怪規矩:亥時之後,食樓即閉業,不再接待任何客人。
    天饈樓與朝廷關係匪淺,有了朝廷這層保護,這些常來天饈樓的達官貴人即便想鬧事也沒那個膽。這麽個怪規矩也就一直留了下來。
    現在早過了亥時,按理說天饈樓不該再開灶才對。但桌上飯菜仍舊溫熱,菜品色澤也不像是小店裏做出的。能明確的是,這些菜是從珍饈樓出來的,而且還是才做的。
    江浮碧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謝歸乃其好友,這就等同於手握邪派旁支。
    而天饈樓的老板古怪硬氣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一定會開灶迎客。可他竟會自行打破亥時關門的規矩。
    她神色複雜望著筷子夾著的裏脊。
    一般交情是絕不會如此的。江浮碧這便一定又與大亨富商沾上了關係。
    “江閣主的勢力之大,真是無可限量呐。”顏桃之陰陽怪調道,她放下手中筷子,朱唇輕抿。
    江浮碧眼角微微上挑,笑意不去反深。
    “殿下覺得我這會淩閣的下人如何?”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扯開話題,譏諷覷之三兩眼,輕哼,“江閣主閣裏的小童個個國色天香,莫非閣主有何特殊癖好?”
    初見她時,她還不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嫡長公主。看著渾身青紫,微微發顫的小女孩,江浮碧那時就下定決心,要一生守護她。至於原因,曆經了武林幾代變轉,百煉成俠的他已經忘記當初的初衷了。
    或許隻是因為那時候的她和自己挺像。江浮碧是一頭孤狼,在江湖上走南闖北的這些年,不論多麽艱辛的險阻下,他狼性的孤傲都不會減少絲毫。而她也是如此,即便是麵對嬤嬤與太監的羞辱,幾日不給吃食水源的煎熬,她也不會為了換取這些而苦苦哀求他人,即便是在最落魄時,她的眼神也從不帶有卑下。
    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一直守護著她。扶持她弟弟坐上皇位,為她拔起道路上阻礙她的一切荊刺。
    由庶出公主,到現在的大顏朝帝國之花。
    她的每一步成長,都有他的身影。
    這不是愛。江浮碧心裏清楚。
    這隻是一種依戀,依戀那個與他一樣的人,在她身上找尋自己的影子。
    他的桃之是真的長大了。燭光下,他望著她那張五官深邃的臉龐寫滿玩味,更增添撩人風情。她不止出落的更美了,連處事的方式都變得與之前大有不同。
    以前的桃之,麵對不喜歡的人,絕不會笑臉而迎。可從如今宮裏對她的評價來看,這小丫頭越來越圓滑了。
    江浮碧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隻有指尖她發絲的光滑順垂感能讓他感覺到一絲絲真實。
    可再怎麽變,他的守護都依然會在。
    顏桃之再一次無語了。他這一臉寵溺,一臉我的眼中隻有你的眼神是什麽鬼。
    “閣主這是承認特殊癖好了?”她又問道,有些不自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江浮碧薄笑中含著曖昧,“特殊癖好是有的,隻不過有這特殊癖好的人不是我,而是——帝君。”
    顏桃之怔愣。沒想到連皇弟的這點心思都脫不了他的眼。
    顏暨好男色這一點,顏桃之也是在數次摸索中才得出的。去年中秋,溫貴妃請了京都名戲班的紅角來宮裏慶賀助興。顏暨在台上看戲,顏桃之本想站起身敬他,無意間瞧見他望那紅角的神情過於灼熱。她默默在心裏記下,於是便開始盤算著哪日送些伶人進宮伺候。
    大顏的帝君,萬人之上的王,卻也有求不得的時候。他就是再心悅那紅角也無法召他進宮,冒天下之大不為,也就意味著失去朝臣信任以及百姓民心。
    皇弟的苦,她這個做皇姐的看在心裏。
    “殿下覺得帝君有錯麽?”江浮碧忽然問道。
    一聲輕喚拉回顏桃之的思緒,她眉間驟然多出幾道狠厲,“錯?何錯之有?”心煩地推開為她夾菜的江浮碧的手,“身為大顏的皇,擁下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有錯麽?”
    她這皇弟前半生過得憋屈,後半輩子雖是九五至尊,卻也過得不甚舒坦。
    “那殿下可曾問過那些男子,是否心甘情願入宮?”
    顏桃之悠然笑道,聲音卻是冷如寒冬,“能進宮伺候帝君,是他們幾輩子都積不來的福分。”
    顏桃之與顏暨相依為命數載的情分,使得她早已被迷失了心智。一味打壓,看不順眼辭氏,無理由扶持宸皇後之位,在宮中樹敵,隻為鞏固他的帝位……做這些,她從不曾後悔。
    江浮碧的疑問輕描淡寫,但飄進顏桃之耳裏意味就變了。
    “江閣主若是看不慣本宮在灼華宮私自奉養男孌進獻,閣主直說便是,無需指桑罵槐,指染本宮皇弟。”
    這兩人又要開始水火不容了,秦艽站在一邊看著隻能幹著急。
    “殿下誤會了。”江浮碧思忖了許久,“其實殿下若願意,我會淩閣願意為殿下分憂。”
    顏桃之秀眉深鎖,因他試探的話語而不爽。
    “本宮再不濟,也用不著你來幫襯。”她說著,將筷子一並,插在飯的正中央,再將飯朝他那一推,“這飯還是閣主自己慢慢用罷。”
    她這種置筷的方式是祭奠死人時用的,換作旁人被這麽一嘲弄,隻怕立馬會勃然大怒,江浮碧卻被她逗樂了。
    “殿下留步。”音起未斷,她腰上便多了一雙手。
    他力度拿捏得很準,沒有讓她感到任何不適。再一眨眼,她便又穩當坐回桌邊,隻不過這一回並非是她主觀落座的,而是被逼迫的。
    “江閣主,你這是何意?”顏桃之眼底慍怒。
    江浮碧無奈一聲歎息,為難道:“殿下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許多話沒有說清楚麽?難得有這樣好的機會,錯過了怪可惜的。”
    說個屁。顏桃之心中大罵。
    他此刻仍舊沒有放開禁錮在她腰上的手臂,這就等同於她根本無法脫身。
    “本宮跟你無話可說。”
    “哦?是這樣麽?”他的臉簡直像個調味瓶,上一刻還是傷心模樣,這會子又笑得邪佞十分。
    秦艽識趣地退了下去,還很是貼心地為江浮碧關上了房門。
    會淩五樓的大廳很大,顏桃之一眼望去,除了江浮碧外再無其他人。
    這和先前在廳堂裏的對峙不一樣,雖然那時也是隻剩她和他兩人,可畢竟她手裏還攛著他雙重身份以及偷偷暗戀她三年的把柄。但現在不同了,該說的話方才都說完了,這樣一想,兩人間的氣氛都變得凝固起來。
    他還在笑,顏桃之討厭他這副波瀾不驚的嘴臉,渾然不覺江浮碧便是自己的映射。
    於宮中為人處事,帶著一張臉譜,或笑或禮,疏離淡漠,那個溫婉如水的嫡長公主其實才是最為薄情冷性的。
    “我想殿下對我有些誤會。”他點了點顏桃之的眉心,撫平她皺起的眉頭,聲裏帶情,濃蜜如蔗糖,“我才是最懂殿下的人。”
    顏桃之瞄向他橫在她腰上的手,江浮碧自覺拿開後她這才好受了些,緊繃的神思慢慢鬆弛下來。
    “昔中土之始,弇帝一統。弇帝廢陳推興,山河綏靖,重整矩矱,廣開言路,民無覺昏庸。男耕女織,因女量輕者,男量重,故視男子為尊,女子為卑。”他正了身子,笑意仍是微漾,卻無了半分打趣,認真凝她,緩緩言道。
    “殿下認為,何是男尊,何是女卑?”
    “男女尊卑,其根在其能,無所謂男或女,能大者即尊,反之則卑。”顏桃之神色鄙夷,“不過江閣主恐怕不會這麽理解罷?自古男女之地位,你們男子自然欣之為尊。”
    江浮碧不語,繼續聽她說著。她目光閃爍,宛如見星月紅蹄。
    “當時弇祖帝耄耋,別國宵小騷隻疆域,百官無策,武將無為。卻是在國之東洲,出了一巾幗虞娘,行千裏至京都,請纓伐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