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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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稚兒呼到:“阿香,官喚汝推車。
    “知曉,夜起即出。”
    女子放下手中的唇脂,看著銅鏡裏妝容的人兒,細長如柳的眉微蹙起身朝門外走去,推開房門看著幽綠的光。
    她微微閉眼,地府裏常年不曾見光,自己快遺忘了那溫暖的感覺。
    “拾荒者,你也該來了。”
    聲音幽沉,就像藏伏已久的鬼怪一般。
    今兒的空氣意外的有些涼,浮生樹越發的茂盛,我囑咐重棄將那些紅色印記分別放歸於樹中的靈氣聚集之處。
    那是被上天選中的聖賢之人的印記,須將完好無損的歸還於他等,讓他等繼續完成未完成的使命,從而重歸仙籍或班列仙位。
    待這些印記被浮生樹剔除掉沾染的妖氣後,我需親自前往地府尋閻王助我一臂之力才可。前世的印記返還,需閻王的指間血融入印記當中,清掉前世的一切陰氣。
    重棄頗有些無措的低頭,浮塵天外茯笹不肯離去,我看了眼懸浮在上方的靈氣,揮手示意重棄不予理會即可。
    她極其輕歎著氣離去,我站在原地直到雙腿發酸發麻,才轉身朝大殿走去,我用力按著自己的額頭。
    頭疼。
    自從鳳禦告知我真相後,我腦袋裏就一直喧鬧叫囂不已,疼得我直想拿把劍從左耳穿過右耳才能罷休。腦子裏更是揮之不去的滿是茯笹手拿著心詢問我的模樣,滿腦子皆是茯笹的模樣。
    “上仙,若,若是紅柿殿下前來,該如何?”對於我的一律不見,清音猶豫片刻詢問道。
    我想著無茶最後那一句一念可成仙亦可成魔,想了許久也不曾得知這話的深意。被壓製許久的情緒猛的上來,我半躺在軟墊上,垂下眼簾右手恨按著太陽穴,聲音暗啞的讓清音出去。
    紅柿,紅柿我也沒辦法麵對她。
    太多的迷霧糾纏在一起,讓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麵對這個真心待我的女子,也因這顆對我真誠的心而受了許多的苦的女子,我不知如何麵對。
    清音擔憂的皺著自己的小肥臉,我閉眼翻了個身做出假寐的姿勢。他待了一會,見我沒有動靜,臨走時小心翼翼的關上了大殿的門。
    天上的仙人縱然多,但,對於我的事知曉的人並不多。若是能破除那咒語,那一切都會十分明了,我也不會處於被動的地位。
    “唔!”
    我翻轉身子,頭疼得緊,額處早已冷汗遍布,腦袋欲炸開般的嗡嗡直響。我忽的覺眼角處似有水滴,抬手一抹,卻怎也抹不幹。
    “上仙,你,你怎哭了?”
    嗅聞突然一聲驚呼喚回了我早已模糊的神識,我看了看嗅聞,用力扯出一抹笑容,努力作出一副自然輕鬆的表情,道:“胡說什麽,我怎會哭呢。這是汗,不是眼淚。”
    嗅聞盯著我有些發酸的眼睛許久,神色是我前所未見的溫和,她突然含笑點頭,“嗯,是汗水。”
    看著嗅聞強顏歡笑的模樣,我越發覺得刺眼,微微閉上雙眼,強迫自己無視她的笑容,“嗅聞,取幾缸酒來。”
    “上仙,我,”
    嗅聞抿緊嘴唇,原是清澈的眼底漸漸染上了幾分恨意,我輕笑赤腳下了軟墊走到她的麵前,伸手蓋住她的雙眼,“嗅聞,我想飲酒。”
    掌心一片濕意,我笑了笑扭開頭將手拿來,卻不願看到嗅聞紅著眼眶的模樣,掌心猶如被滾燙的熱水澆淋一般的灼辣。
    疼。
    頭很疼。
    嗅聞離去後我鬆開緊咬唇瓣的牙齒,雙手緊緊捂著頭在床上打滾,用力朝床頭的玄金磕去也趕不走這熾烈的痛感。
    茯笹?
    我望著懸掛上方鏤空的血蓮花,心中一片茫然卻不知為何。許多事情仿佛陷入了死角,我怎也走不出來,像是被困在深淵的惡鬼死死的抓住腳踝,用力地把我往下拉。
    胸口處的怒氣翻滾幾趟,我甩手將一旁的石椅砸出殿內,將殿門緊緊關上,整個人猶如被水浸泡全是汗水。
    半響,嗅聞在外頭低聲道:“上仙,酒來了,你還喝嗎?”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沉默不語,默應了她的話。
    不到一會,一股較為濃烈的酒味勾得我鼻尖發癢。我翻身望去,嗅聞抬來的酒全是月老送給我新存放的新酒,還未被泥土將那陽剛之氣調得柔和的新酒也格外香醇。
    我抬手隔空將酒拿到眼前,仰頭灌了幾口嗆出了聲,嗓子處滿是一股燥辣的感覺,異常的難受。
    這酒雖是未存放得老熟的新酒,但卻依舊將我燒得腦袋愈加發昏,最後昏沉的不知西東。
    連續幾日的酗酒,頭幾欲炸開般的鑽疼。大半夜疼得在床上翻滾,折騰之中又抱著酒缸猛灌進口,入口的辣意逼的我眼淚直冒。
    如若鳳禦所言,茯笹盜我真身送與姬莞,討得美人歡心。我的真身究竟是何物?竟能惹得原處於塵世之外的帝尊屈尊盜取。我如今的模樣又是何人之物?
    嘶!
    頭好疼。
    “朧芷,你這是何苦?”
    我抬眼望去,茯笹帶著一身的月光站在大殿外。我努力睜眼欲想看清他的神色,奈何這幾日的酗酒過度,視線一片模糊。
    我仰頭灌了幾口酒,含笑道:“帝尊,可曾有事?若是無事拾荒乏了。”
    “怎就不問問我為何?”
    此言,惹得剛灌下酒的我嗆出了聲,“茯笹,雖我失了過往的印記,但我拾荒的性子依舊在。”
    說完,我瞥了眼身子明顯僵住的茯笹,仰頭笑得有些過於肆憚,打了個響指,殿門吱唔一聲後緩緩合上。我眉眼帶笑靜靜的看著,門外的茯笹麵無表情。
    我不知用什麽姿態麵對茯笹,他剜心皺著雙眉的模樣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我近幾日時常做夢,夢裏茯笹眼流露憐憫捧著心髒緊緊盯著我。
    神仙做夢極為罕見,這是我詢問起清音時,清音一臉嫌棄的告知我。
    天色微漏白光,我起身披上襖子站在浮生樹下。浮生樹的葉片隨風而動,款款寥寥飛舞著。
    今日我需前往地府尋閻王,以往我皆攜帶重蕪等人一同前往,但今日不知為何不想帶他們任何一人。
    收回思緒,雙手合十緩緩念咒語,將那些印念收好,準備動身前往地府。
    “上仙,你這是要獨自前往嗎?”剛轉身就看到重蕪等人神色各異的站在我身後,瞧著模樣應是有一小會了。
    也是,以往皆是他們陪伴,到了地府我與閻王卻也不見麵,具體緣由我不知曉。是啊,有什麽事情是我知曉的呢?
    “你們留在浮塵天看好浮生樹,不容浮生樹有半分閃失。”
    欲想扭頭離去,清音卻低著頭,似乎很內疚的模樣阻攔我的去路。我不語,半響後,他抬頭,小臉蛋上還真是內疚萬分的盯著我道:“是清音不好,請上仙責罰。”
    清音拽著他的袖子,小臉上滿是猶豫不安,紅著眼眶,“是我將茯笹帝尊下凡之事告知鳳凰王,也是我與他說上仙和茯笹帝尊有婚約之事。”
    我聽到我的聲音微微顫抖,“你,你怎知曉?”
    清音忽然輕聲哭,怕是我眼底未曾掩蓋住的戒備被他瞧了個清楚,他道:“上次上仙中了幻境,茯笹帝尊前來,清音在門口處聽到你們的對話。清音不是有意的,上仙莫要將清音趕走。”
    “怎麽了?”我看清音突然的哭聲嚇到了,將眼裏的情緒掩蓋住,急忙道:“怎麽哭了?我未曾說什麽你怎就哭了呢?來,笑笑讓我瞧瞧。”
    清音遲疑的望著我,我伸手替他拭去眼淚。我慈祥的笑著,清音這才勉強的衝我笑了笑,隨後垂下了眼睛。
    我笑著搖了搖頭,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上仙,真的嗎?”
    清音眸子裏燃了花火一般亮起來。我捏捏他的小臉,點點頭,笑著旋身離去。
    地府
    常言地府雖陰寒之地,我四處瞧瞧,竟未曾看到光線。隨後搖頭笑自己竟這般無知,地府最為多的便是鬼魂,若是有光怕是會灰飛魄散。四周的鬼火更是襯得地府陰氣森森,雖本就是陰氣森森的模樣。
    “拾荒上仙,閻王爺恭候多時了。”
    聲音細微詭異,帶著一股陰冷的寒氣。
    話音剛落,險些融入黑暗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我竟絲毫未察覺到。
    “上仙,您的仙婢呢?”本想邁開步子隨他一同麵見閻王,他卻遲疑了半響才開口道,“往常皆是她們與閻王詳談,今日上仙要親自前往嗎?”
    黑暗中,我笑得極其有深意,“親自?使者說笑了,我隻身前來有何不妥嗎?”
    “不曾,上仙莫怪罪,往前直走便是。”那身影一閃,竟未曾讓我瞧到他的麵容。
    我疑惑的望了四周,閻王身邊的高手如雲嗎?改日借幾位玩玩。
    不過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停滯不到一會就被我否決了,閻王與我似乎有著恩怨,怎會輕易的借我人呢?且不說這個,借人這個想法著實不妥當,畢竟借人誰知是不是有借無還呢。
    順著前方望去,牆壁上皆鑲著夜明珠以照明。大殿金碧輝煌,柱梁縈繞著龍身,具體什麽顏色我倒也未曾注意。大殿內一人坐在雕鑄著祥龍的椅上,麵容陷入黑暗之中無法分辨模樣。
    我向前微屈身,笑道:“閻王好姿態,拾荒打擾了。”
    大殿之內,除了閻王怕是隻有不怕死的才敢坐在那把椅子上吧。
    “喲,稀客啊,拾荒你竟一人前來。”
    這聲音出奇的清朗入耳但卻滿是嘲笑的意味,椅子上的人隨著聲音站起身。
    “這有何不妥嗎?閻王你也不是小氣之人,何苦還與我這般計較呢?”我這人,麵對他人的嘲笑,還是第一次這般乖巧的順著他的毛。
    閻王皺了皺眉。
    怕是我過於乖巧了,閻王的眼神異常古怪。
    我幹咳幾聲道:“想必你知道我的來意,畢竟不是第一次。”
    閻王突然往下走,卷著一股陰冷的風兒站在我麵前認真的看著我道:“雖不是第一次,但你我二人獨處還是很稀奇,從那件事之後你便不願與我獨處。”
    那件事?哪件事啊?
    我茫然,閻王卻未曾繼續說下去。
    原本消去的陰風隨著閻王的動作撲麵而來,我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見狀,閻王的腳一頓,從鼻裏發出冷哼聲,緩緩抬手。
    眼看就要落在我身上來了,我連忙閉眼道:“動手非君子所為!閻王慎重!”
    話音剛落,閻王原本輕輕拍在我背上的手聽到這話瞬間僵住了,隨即快速的收了回來,瞪著我咬牙切齒:“你,小人之見。”
    我尷尬的睜開眼睛,抬頭去看閻王的神色如何,畢竟被我這般誤解也讓人著實不悅啊!卻看到他背影寂寥蕭索,仿佛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為難的撓頭,這安慰一方之主這等事我從未辦的成功,例如茯笹帝尊,我就未曾安慰過。
    啊,茯笹帝尊啊,他似乎從未向我展示這一麵呢。
    我失神的盯著閻王的背影,他輕咳出聲我才緩過神來,愣愣的看著隱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聲音稍微帶著些許情緒道:“閻王,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
    閻王聞言回眸,麵色冷凝,隨即是笑非笑的看著我不語。
    我被他身上的寒氣嚇得一怔。
    “你慌什麽?害怕我對你施以暴力?嘖,這可不像你的性子。”閻王冷冷的說完,頭也不回的順著台階走了上去。
    這般冷嘲熱諷,不回擊確實不是我的性子,我按耐不住蹭蹭往上竄的火氣,“你幾個意思?”
    閻王回頭,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泛著綠光,著實詭異。我壯著膽子好奇的往上瞅瞅,卻和他的目光相撞。
    不知為何,我心裏頭忽然打了個突,連忙錯開視線定在柱子邊上的那碩大個的夜明珠,鬼使神差道:“你這殿內夜明珠著實好看,送我幾顆如何?”
    說完,我自己都驚呆,更別提上方的閻王了。
    “哦?”閻王單手撐著腮幫子,眯著眼頗感興趣的問道,“拾荒想要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