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公私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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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猜想,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一定都是無情的嘲笑。
    我咬牙,決定破罐子亂摔,挺直腰板瞪著眼睛,“閻王能送我幾顆,拾荒便要幾顆。”
    “多年不見,你的性子竟有了些許變化,善哉。”
    閻王這番話讓人費解。
    性子變化與否,我不知曉,但是也不會因他們的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事情。
    “朧芷,你為何不喚我本名?往日你可絲毫不客氣呢。”
    閻王話剛落,我頗為古怪的瞧著他,他竟也喚我朧芷。
    宮殿裏一時之間安靜的出奇,半響,閻王咂舌,“竟忘了,你已失了記憶。”
    聽到這話,我心裏有些不舒服,“閻王說笑了,我們也該回歸正題了。”
    黑暗之中,閻王那雙是赤綠色的眼珠子異常的鮮明,他似乎輕笑出聲道:“本王還以為拾荒上仙此番前來不是因有要事所求,還以為是來玩樂呢。”
    閻王的話中的諷刺我自是聽的出,我裝傻一笑,將懷裏的玉葫蘆拿出緊握在掌心裏。
    玉葫蘆因裝了印念,原本的翠綠的熒光被裝在其中的紅色印念染成了淺紅色。在這眾多的夜明珠照耀下也不是很明顯,寶座上的閻王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目光極其淺的看著玉葫蘆,嘴角的笑意越發陰森。
    若是我未曾失去記憶,便會知道這是閻王翻臉不認人的表情。
    見我沉默不語,閻王表情一絲絲褪下,“拾荒上仙好生幽默,不知上仙可曾聽你殿中的人兒告知你我兩人之間的事情?”
    我茫然的眨眼,這廝的情緒怎就變得這般快呢?
    不管怎樣,畢竟是有求於人,我自是做出好的態度,“這又如何?畢竟在這三界中人人都知道三閻王一向公私分明。”
    閻王似乎又是一聲輕蔑的笑了,“怎會,大家都知曉我一向公私不分。”
    這般透骨的敵意,我若是觀察不出,那真是傻子了。
    “閻王這話是不願助拾荒一臂之力嗎?”我驟減話裏的熱情,語氣冷了幾分。也不是好性子之人,幾次的冷嘲熱諷著實讓我惱了。
    閻王抬著下顎,赤綠色的眼珠子轉悠一圈,語氣依舊輕蔑:“拾荒說的倒真輕巧,幫與不幫並未我能決定的,莫非拾荒者連著一條竟也能忘了個幹淨?”
    我忽的驚了一下,隱約覺事情有幾分古怪,他這模樣似乎想暗示些什麽。
    但他說得極對,我確是不記得。
    我一時呆滯的表情被閻王捕捉到,他聲音壓低幾分,但依舊帶著濃烈的嘲諷之意,“嗬,何必當初呢,如今倒是自討苦吃了。”
    我咬牙,語氣冷了幾分:“閻王,雖不記得你我之間的恩怨,但私人恩怨你在公事這般咄咄逼人是何意?”
    閻王像是嗤笑,緩緩將手放下,隨即一名鬼差從一旁走出,手中捧著一個小巧的端盤,盤中放著一個青花瓷的瓶子,有大拇指般粗細。鬼差走到我麵前停下腳步,帶著一股陰冷垂著頭將端盤遞到我眼前。
    “欻火,抬頭讓故人瞧一瞧你的模樣。”
    閻王的話似乎讓名為欻火的鬼差愣住了,他半邊臉被鬼臉遮住,眼底的茫然讓我對閻王的話有了幾分的懷疑。
    “王,屬下未識得上仙。”鬼差猶豫片刻,微微彎腰言道,他的嗓音像是被炙熱的火焰灼傷過一般嘶啞難聽。
    我神色一僵,未緩神殿內就響起閻王含著笑意的聲音,“我認得即可,且拾荒者的血咒也不是說著玩。正如拾荒上仙殿裏的人兒一樣不簡單,可憐人啊。”
    我殿裏的人不簡單?他說的是誰?我瞳孔微微放大,“閻王,你這是何意?我拾荒的人何時招惹你了?”
    大致是我的反應還是讓閻王不如意,他語氣越發寒冷,“哈,拾荒你何必裝傻呢?”
    裝傻?既然如此,沒什麽好忍得了。我心中翻滾著怒火抬眼望去,隻見他眼底的笑意濃烈得讓人煩躁,皺眉:“閻王,戲弄我真就很有趣?”
    不曾想,閻王竟一臉認真的點頭,從嘴裏吐出的話依舊不討喜,“能從你這張伶牙俐齒的嘴裏,聽到戲弄二字,真是相當有趣。”
    大致是無法容忍自己被他一臉輕鬆的嘲弄,我微垂下頭看著歘火手中的小瓶,勾唇輕笑,將其攬入袖口之中,轉身道:“打攪了,就此離去。”
    “拾荒,你應記得他才對啊。”身後的閻王忽然說道,聲音裏的無奈和苦澀竟讓我心神有些恍惚。
    我未曾轉身,因此錯過了閻王原本赤綠色的雙眼一閃而過的金光,也錯過了那名為歘火鬼差遍布滄桑的目光。
    走出大殿,心中那股壓抑消去了許多。但來來往往的鬼魂在眼前穿梭不止的場景我頗為好奇,因而忍不住逗留小會兒。
    地府的管轄與天界並無一二,隻是天界戒律居多,極其束縛壓抑。
    隨著鬼群往眼過去,遍布血紅色的彼岸花朵朵綻放。我愣了幾分,原是被稱為曼珠沙華的彼岸花啊,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
    我心中不知為何刺痛,邁開步子朝奈何橋走去,彼岸花生的嬌豔奪目,竟不像指引通向幽冥之獄的花兒。
    但傳言中,此花香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我閉眼細細嗅,卻半分香氣也聞不到。
    “上仙,您是聞不到這花兒的香味。”一位身著大紅色裙袍的女子倚靠在橋旁,右手端著一碗湯水,神色略為麻木但又夾著幾分笑意。
    她身邊有幾名鬼差正有秩序的將一旁大鍋裏的湯水遞給神色各不一的鬼魂飲用。若有不願飲用者,直徑掐住喉舌強迫飲下。此情此景除了遠近聞名的孟婆,怕是無人了。
    “孟婆,你這是何意?”
    孟婆聞言,竟笑得開懷,原是麻木撫媚的臉變得妖媚了幾分。她將手中的碗遞給一旁的鬼差,渡步下了橋,“拾荒上仙好眼力,不過彼岸花與浮生樹相比,哪個的靈氣更為純淨。”
    我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自是浮生樹。”
    孟婆眼底微露笑意,她輕輕點頭,繼續道:“上仙管轄浮生樹,自與浮生樹的靈氣緊緊鑲連,小小的彼岸花怎能撼動得了。”
    孟婆停頓小會,神色古怪的看著三途河內掙紮不已的惡鬼,似乎打了個寒顫,她垂下眼簾深深吸了口氣後語氣森然道:“且彼岸花唯有死人才能聞到它的花香。”
    死人,她說的格外輕。
    不知為何,總覺得她這話怪得很。這孟婆啊,絲毫不簡單呢。
    我將她的表情變化攬入眼底,唯有死人嗎?三途河內嘶喊掙紮正欲要爬上岸邊,卻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被三途河所腐蝕得幹淨。
    三途河裏的惡鬼並不非真正消失,而且被困於河底,承受著一點一點的腐蝕,整日處於惶恐不安和撕裂般的疼痛當中。
    因而三途河上方遍布慘叫和沉重的怨戾氣,這才有了所謂的擺渡人的存在。
    “看來,孟婆感觸很深呢。”
    “上仙有所不知,這地府每日前來報到的鬼魂數不勝數,作惡多端的鬼魂孟婆我啊,司空見慣而已。”孟婆抬眼,眼底的麻木深了幾分,嘴角微揚的弧度也消失了。
    我笑了笑,無意說下去,孟婆大致也看出我興致缺缺,她右手食指一曲指著不遠處的路,語速緩慢道:“閻王真是的,也不派個人領著上仙,這倒顯得我們招呼不周了。上仙順著那條路走即可,孟婆我就不送了。”
    話音剛落,一名鬼差從我身邊走上奈何橋,經過我時眼神裏有一絲絲的恐慌。隻見他湊近孟婆的耳旁小聲說著。
    孟婆的表情變化及其細小,看我的眼神裏竟有了幾分親切的笑意。我朝點頭,轉身朝孟婆所指的那條路走去。
    這條路與我來地府那條路不一樣,相對而言,這條路有幾分生氣。但古怪的是這條路兩旁皆有一道及其高的牆,牆上時不時有鬼魂伸出手掙紮著要爬出牆一般。
    我小心翼翼的躲開那些手骨,不勝其煩的布了道結界將其與我隔離開。
    這孟婆,我竟不知何處將她得罪了,這般作弄我。
    “上仙,且留步。”
    一道從不遠處傳來的聲音異常空洞,我微眯眼,拐角處走出一位女子,逆著光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見她渡步而至,斂衣行禮,鬢邊垂下的細細銀流蘇,“上仙,您可知,三魂六破乃仙魔人必不可缺,缺其一故人非故人。”
    言及此,女子雙眸微抬,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上仙,可知我意?”
    聞此言,我瞟了一眼眼前話裏帶話盈盈行禮未起的人兒,嘴角不由微翹,並沒有說話。我自是知曉她何意,仙、魔和人,她將那魔咬得十分清楚,想必是知曉廉狄之事。
    想到此處,我冷笑不已,閻王手下真是人才濟濟。我拂袖轉身,剛邁出步子,繡鞋麵上的鈴兒響叮當響。
    身後的女子起身,眼底翻湧而上的暗光令一旁的野鬼淒淒發抖。“上仙,您故人曾到否?”
    我停下腳步,眼底閃過幾分冷意,背對她道:“何意?”
    “上仙是個明白人。”
    “嗬,你倒看得起我。”
    女子起身,撫了袖邊上的花蕊,眼底帶著幾分笑意向前幾步拐到我麵前。她微抬頭,入目便是一張極其讓人心底發涼的臉。
    這是經曆了何等的折磨,才會成這副模樣?
    我微蹙眉不語,女子被紅冠染得濃豔的指甲點了點右臉上的凹凸不平處,嘴角一勾極其諷刺的在光滑妖豔的左臉上狠狠用手一劃,左臉上迅速的浮出深紅色。
    “你,”我幹咳幾聲,快速想尋找一些恰當的詞語開口說話,又望了眼女子一麵勾人心魂一麵難看致及的臉,我著實尋不到任何詞語。
    女子絲毫不在意的挑眉,習以為常的模子讓我著實不喜,她道:“上仙,做個交易如何?”
    “嘖,何來的自信。”我含笑,臉上冷意有了幾分,這女子雖用詢問的話語,但是語氣極其的確定我會同意一般,這讓我心底有些反感。
    “廉狄一魂。”
    我快速抬手,用力掐住女子的喉脖,眼底殺意四起。因咒語,有關我的印記這等人物怎會知曉廉狄的事!
    這女子,怎會知曉?
    想到此,我手中的力度加大,看著她無動於衷的模樣,我越發不喜她。看著眼前越發暗沉的臉,我心中一澀略鬆開手將其摔到一旁,隔空控製防止她摔於地麵,“你是何人?”
    女子臉色依舊,盈盈行禮,語氣有些溫和道:“推車之鬼,阿香。”
    “好一個推車之鬼阿香,著實讓拾荒我另眼相看啊!如何交易?”
    “我隻想要我生前的一些印記。”阿香神色驟然之間變得陰冷,她屈膝跪地,在我頗為驚慌的目光下額狠狠的磕碰於地,響聲令人額頭發疼。
    “浮生樹數百人印記,如何去尋你已過了多年的印記?”
    “上仙,我雖修為低,但卻知曉你有法子。且上仙說錯了,阿香才死了兩年八個月多。”
    兩年多?怎會這般大的怨氣?
    我輕笑,那又如何?我確有法子,但我不喜被人威脅。“既已離去,為何執著於生前不放?”
    阿香道:“尋一故人。”
    我挑眉不解道:“哦?是怎個故人,令汝這般固執尋他。“
    阿香頭用力抵著石板,周身的怨氣騰飛彌漫開來,我眯眼,這女子不簡單。她頭抵著石板,聲音暗沉沙啞,一字一字咬的生硬,“欠我幾十條人命的故人。”
    我為之一震,幾十條人命?
    怪不得她這般執著和這般濃烈的怨氣。
    阿香抬頭,額處緩緩流著森森黑血,右臉因沾染黑血變得更為陰森嚇人。她抬手撫著右臉,笑得有些古怪,“上仙,聽聞你愛聽故事,可否允阿香說一說自身的故事?”
    我輕笑,“隨我走吧。”
    “阿香謝過上仙。”
    “慢著,拾荒者,帶走吾的人怕是不合適吧。”閻王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那雙眼珠子漆黑,竟絲毫沒有方才的那赤綠色的蹤跡,臉色黑沉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