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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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的馬車已經備好,已經到了要去懸醫閣診脈的時間,高仙庸上了馬車,笑著向站在底下的莊墨伸出了手道:“上來。”
    莊墨想了想,從容的握住了那向他伸來的手,手掌心的溫度傳來,他大腦有一霎時的空白,任由著自己的腳步跟隨著心走,正欲抬腳上馬車時……
    “殿下。”
    就在這時,遠處遙遙的傳來呼聲。
    莊墨皺眉看去,但見那不遠處匆匆而來的人,身著宮服,是王宮的人。他不動聲色的鬆開了握著的手。
    宮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大口的喘著粗氣,用袖口擦拭著額前留下的汗道:“殿下沒走就好了。”
    高仙庸眉頭深擰,問道:“何事?”
    宮人道:“殿下快些去宮裏看看公主吧,公主眼下正在殿前跪著呢。”
    高仙庸問道:“可是又做了什麽錯事?”
    宮人道:“公主這幾日在宮內也算是安穩,就是自從和太子碰過麵之後,便有些不大對勁,殿下還是快些去看看吧,奴才實在是有些擔憂……”
    莊墨道:“殿下去快去瞧一瞧吧。”
    高仙庸點頭,這才下了馬車隨著宮人一同離去。
    去了懸醫閣,顏初雪診過脈象之後,又囑咐了他幾句,便去忙了其他的,拿過藥方之後,莊墨便出了懸醫閣,打算回去。
    “先生。”
    他正要踏上馬車時,便聽聞一聲極其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他偏頭看去,但見那不遠處,一襲紅衣似火,懷抱著琵琶的人兒,正朝他走來。
    他止住了腳步。
    天氣昏沉沉的,那上空頭的烏雲,似乎要頃刻間落下。
    花伶走至他的麵前,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莊墨頷首,請他上了馬車。
    一路上,兩人相默無言。
    馬車停在郊外的一處,兩人在一處亭子裏相對而坐,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後,花伶淺淺一笑道:“我知道你的。”
    莊墨不語,靜靜的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花伶撥動著手中的琵琶弦,一聲一聲,這個昔日靠琵琶聲名在外的公子,這一次彈的竟是不成音調,半晌之後,他終於將手中的琵琶放在桌子上,方抬眸道:“其實,是我逼他告訴我的。”
    莊墨依舊坐在那裏不語。
    而花伶就坐在他的對麵望著他,良久之後他開口問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秘密一旦被另外一個人知曉,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人知道,如今我知道了先生真正的身份,先生心中就一點也不怕嗎?”
    莊墨道:“他既然告訴了你,自然有他的考量與道理,他信你,我就信你。”
    聽聞此話,那張好看的臉龐楞了一下,須臾他低眉兀自一笑,“先生果然是不俗之人。”他語氣稍微一停頓,而後又道:“先生心中有似海深仇,來南安城自然是有自己的計謀,先生心思縝密,隻需一個小小的計劃,便將他拉入了似海深仇去。隻是,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如今南安朝堂上的勢力你是知道的,想要複仇又談何的容易?”
    莊墨道:“我相信,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花伶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初知道你們的身份時,我勸他時,他也是這樣和我說的,人定勝天,可是現在呢?一場突入而來的戰爭,便與他天人永隔,收複了夷洲城又如何?隻不過是在偌大的地圖上又增加了一個點罷了,可是他呢,卻再也回不來了。”
    “噩耗傳來的初始,我恨過你的,因為你的出現,他才會一步步的離我遠去。我也恨過公主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報複,怎麽會有如今的局勢。可是後來,我漸漸的發現,我的罪孽,好像比你們更深重些,若要恨,也應該恨我自己才是。”
    莊墨眉頭深皺,花伶的一番話讓他心中更加的沉悶,想起初見時那場別有用心的一麵,他問道:“所以,蘭台令那次,是你故意的?”
    花伶錯愕的抬頭看向他,而後唇角勾起一個笑容:“你知道了,還真是聰明。確切的來說,我入得清水館,成為了花街中眾人所知道的公子,其實便是沈仁昌他一手捧的。他喜好男風,卻奈何又與護國將軍的小姐訂了婚事,蘭台大人明明確確的告訴過他,此事不宜拿到世麵上攤牌,所以,這些時日以來,他與我都是秘密行事,阿軒他所知道的,也都是我蓄意透露的丁點消息。”
    莊墨道:“他這個人,從小便十分的聰明,你們雖有心瞞他,但是他若是覺得有問題,你們無論如何都瞞不住他的。”
    花伶道:“我知道的,因為他信我,十三年來的惺惺相惜,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莊墨問道:“那為何,你還要這麽做?”
    花伶道:“因為我看到了。”
    “什麽?”莊墨心中有些狐疑。
    花伶道:“就是那日你被請入太子府那次,你們三人在北街茶攤前的一舉一動,我都瞧見了。”
    那是他記憶最深處的那段記憶,風情日朗,天氣格外的好。季文軒升為禁軍統領之後,事務便也忙了許多,那一日他不知為何,想念他想念的緊。他抵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思念,便繞了整整半個南安城,去北街看他。
    於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他一眼便望見了那身穿銀色官服的他,他欣喜,正欲上前時,卻瞧見從一旁飛奔過去的高仙樂。
    那張可愛帶著些許稚嫩的臉,仰頭瞧著他,那雙笑如月牙的眼睛裏,露出的愛慕之情,就一如他之前看季文軒的神情,那樣相似的愛意,他一眼便都瞧得清清楚楚。這樣可愛的一個人,在他的身邊笑得如此的燦爛,這樣子滿眼愛慕的情意,就像是初嚐戀愛滋味的發光少女,刺得他的心痛的幾乎不能呼吸。
    然而,最讓他覺得心痛的是,自己在那一刻竟然心生了退卻之意,他腦海中隱隱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與公主才是最為絕配的一對。
    那一刻,他唇角溢出了酸澀的譏笑:將軍配公主,可不是絕配嗎。
    莊墨問道:“所以,你便在街上故意的找我們說話,將他引入蘭台府,以此來試探他心中到底還有沒有你?”
    花伶低眉,這一句問話,猶如一個人拿著木槌,一錘一錘的敲擊著他的心。因著他有意的透露,早早的便在季文軒的心中形成了沈仁昌騷擾他的之景,而因為他私心的試探,又或者是蓄意的報複沈仁昌這些時日對於他的折磨,他才想出了這個看似一舉雙得的計劃。
    然而……
    有風吹來,空氣中略帶潮濕的氣味,從鼻尖沁入心脾,心中頓覺不那麽難受,這才抬眸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