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遇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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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他的手推動著劍向莊墨刺去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把折扇,折扇在空中疾速飛轉,敲至在曲陽握著劍的手腕脈象上。
曲陽一陣吃痛,手中的劍怎樣也握不住,“哐當!”一聲,劍從莊墨的胸前,擦著他素色的衣衫掉落在地上。
那罪魁禍首折扇,又在空中疾速的轉了個圈,飛了出去。
“嗬嗬。”
門外傳來兩聲清脆的低笑聲,這讓屋內的黑衣人提高了警惕,他們紛紛拿著劍朝門外警惕的走去。
下一刻,從門外走進來一位藍衣少年,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輕搖著手中的折扇施施然走了進來。
“是你!”
曲陽驚叫一聲,臉上也早已沒有了身為江湖前輩人士應有的穩重,神色略顯驚慌。隨即又拿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仍舊坐在那裏的莊墨,他老神在在,察覺到他的注視,朝他頷首一笑。
這時他才知道,莊墨麵對危險時為何能這麽鎮定自若的穩坐於泰山,為何方才莊墨會說可以動手了。因為在那之前,聆風閣的人尚未趕到,而他拉著他喝茶聊天的那段時間,其實是在等,等聆風閣的人前來相救。
怪不得歐陽覃對他說,這個人不簡單,這樣子的一個人,竟然能夠讓聆風閣閣主公孫佐親自前來相救,的確不簡單。想到這他心中有些懊悔,懊悔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輕易的小瞧了他!
公孫佐施然一笑:“曲老先生,許久不見,家父一直想念的緊,什麽時間有空去山莊坐一坐?”
這樣看似一句嘮家常的話語,卻讓曲陽變了臉色,江湖上的人都知曉,當年風雲山莊的那場奪位之戰,他是站在大莊主一方,當時沒少設計對付公孫佐與公孫複明,如今他說公孫複明想念他,這無疑是最為諷刺的一句話。
怕是想要他死吧。
曲陽冷冷一笑,問道:“公孫閣主既然來了,怕不是自己一人前來吧?”
公孫佐笑道:“聰明,今日是您老運氣有些背罷了,這麽些年來,第一次開門生意便被我給撞見,今日一見,怕是前塵往事,咱們今日要借著這個庸王府做個了斷了吧。”
聽公孫佐的意思,是要算之前的帳了,曲陽偏頭看了莊墨一眼,想起自己的任務,他開口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風雲山莊與我恩怨,可以等到我將此事了解再說。”
“噯。”公孫佐合上折扇,上前輕笑道:“我可是找了您老這麽些年,誰知道你此次事情做完之後,又藏匿在哪裏?再說,這位先生是我聆風閣要護的人,歐陽覃沒有告訴您?”
曲陽道:“你果真要護著他?”
公孫佐毋庸置疑的點頭。
看來聆風閣時鐵了心的要參與了,曲陽絲毫不怕的道:“聆風閣雖然在江湖上地位比我七殺堂要高,但是若真是細論起來,我七殺堂也不會怕你們區區一個聆風閣,既是這樣,今夜我也想要看一看,這麽些年了,究竟是聆風閣高一些,還是我七殺堂勝一籌。”他右手一揮,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那些黑衣人見狀,立即提劍朝外頭衝了出去。
一時間,刀劍聲響徹入耳。
顧安隨著高仙庸一同前往了江州,莊墨一早便知道,高仙庸不在,加上這些天南安城的傳聞,歐陽覃定然會想辦法殺他滅口,是以他一早便告知管家,今日府上會有動靜,讓他吩咐下去,即便聽到動靜也不要出來,免得遭殺身之禍。
七殺堂的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聆風閣也是集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功高手,高手之間的對決,一時間難以分清高下。
曲陽冷眼看了一會,眼角撇過一旁靜坐的莊墨,這個人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模樣,誰能想得到現在這樣子的局麵,就是他一手操控著的呢?難怪歐陽覃會這麽忌憚他,非得要他親自前來殺他。眼睛再不經意間的瞥向公孫佐,他正手搖折扇注視著麵前的殘局,並未有過多的心思停留在這裏。
今日莊墨必須要死在庸王府,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任務,還有他已經在同他的交談中察覺到了重要的事情,所以……
他瞅準時機,也就是在揮指之間,那根藏在手中的銀針便直直的朝莊墨射去。
七殺堂既然是殺手組織,其暗器自然也是讓人防不勝防,公孫佐注意力不在,曲陽篤定他發出去的暗器,莊墨他躲不掉。
可是下一刻……
曲陽隻覺得身前一陣疾風閃過,吹起了他頭上的白絲,再抬眸時,原本正專注在麵前打鬥的公孫佐,不知何時已經移至莊墨的身前。
那根銀針也未能如他所想一般,射入莊墨的眉心,而是又再一次的被公孫佐手中的折扇擋住,轉了方向牢牢的釘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曲陽心中霎時明了,方才公孫佐是故意讓他覺得他分了心,讓他以為自己有了可趁之機。
公孫佐擋在莊墨的麵前,道:“曲老先生還真是盡忠職守,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自己的任務,既然如此,也別怪我這個小輩不給你麵子了。”
公孫佐話音一落,曲陽又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幾乎是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公孫佐已經移至他的身前,手中的折扇一張一合,也已經向他率先出了招。
這一招出的突兀,虧得曲陽反應較快,便也勉強的躲過了一招,心中暗歎公孫佐的輕功竟然已經到了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心中不再有絲毫的懈怠,而是專注的迎接公孫佐之後發出的進攻。
兩人在莊墨麵前,使盡自己的功夫,都想要至對方於死地。而曲陽雖說是曾經位極風雲榜的人,但是這麽些年來,就一如他自己所說,江湖代有人才輩出,自己如今這個歲數,顯然已經不是公孫佐的對手。
僅僅五十招內,曲陽便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
兩人奮戰之時,最忌諱的便是分心,曲陽此番的分心與疲憊,無疑是給了公孫佐最大的突破口,折扇在手中輕轉,下一刻他便凝聚了力氣,那帶著他濃厚氣力的折扇,便朝他胸前一擊。
曲陽的身子被這氣力反噬牆上,而後又重重的落在地上,一大口鮮血便吐在了地上。
原本這個時候,公孫佐應該再給其致命的一擊,以報當年之仇,可是公孫佐卻偏偏的止住了動作。因為那坐在一旁觀戰的莊墨,不知是否因為兩人打鬥中所夾帶的風入了喉嚨,竟是身體不適咳嗽了起來。
這時候莊墨的不適,無疑是讓公孫佐給分了心神,給了處在下風中的曲陽逃走的機會。
那一刻,曲陽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吹了撤退了信號,率先從窗戶處跳出,逃遁了去。
七殺堂的人聽見信號,也都紛紛的撤退。
待他們人都撤走,一直未曾出麵的郎十三突然出現在方才曲陽逃走的窗前,公孫佐朝他道:“去跟著他,萬不要讓他同歐陽覃的勢力聯係上!”
郎十三點頭,施展輕功追去。
莊墨手撫心口,歉然道:“看來風雲山莊與曲陽之間的恩怨,又要耽擱上一些時日了。”
公孫佐道:“無妨,先生所謀之事,聆風閣與風雲山莊會傾囊相助,這是多年前父親與我達成的協議。”
莊墨道:“讓你們無端卷入這朝堂中去,也是為難你們了。”
公孫佐搖頭:“江湖中的人,又有哪個敢保證自己永遠不會被卷入朝堂紛爭中呢。”
想起多年前山莊的那次突變,他與父親被人殘害差點死去時,便是被麵前的這個人所救。這個人不僅救了他們性命,還在背後設計讓父親重奪回了山莊,救命之恩是天大的恩情,他不敢忘卻。
方才還熱鬧的庸王府,霎時間安靜了下來,似乎剛剛那場決鬥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一道沉重的悶雷響起,莊墨從窗戶遙望那劃過的那長長的閃電,想起那個害怕打雷的少年,突的開口道:“要下雨了,不知那裏是否也要下雨了。”
公孫佐不知道他口中的那裏是何處,但是看莊墨的神情,他也不多問,隻道:“聽聞今日散朝時,太子府上的人伺候的都兢兢戰戰,他可是在府上發了好大的火。如今庸王在江州的事情才傳來,庸王府就遭到了刺客,歐陽覃這是想要破釜沉舟了。”
莊墨了然,“知道南安王有意在扶持庸王,她定然是著急了,想要在庸王沒有回來之前便除掉我,方才曲陽的話中,也提及了庸王,現在怕是庸王那邊,也不太平吧。”
公孫佐道:“庸王自身的功夫甚好,加上身旁又有顧安,還有夏釗在旁,不會出現什麽事情的,倒是你……”他語氣稍頓,帶著擔憂之色的看向莊墨:“你身子這樣的弱,這段時間庸王不在,歐陽覃又對先生虎視眈眈,我會差人在暗處保護先生的安危。”
莊墨並沒有推辭:“也好。”
公孫佐突然似又想起了什麽,問道:“太子一方的勢力獨大,又不是一兩日的事情,南安王心中也早就知道,為何會現在才想起來扶持庸王?”
莊墨低眉一笑,“你真以為他這是在扶持庸王?”他說這一句話時,語氣是極其的諷刺。
這一句諷刺問話讓公孫佐有些狐疑,不是嗎?至少現在明麵上所看到的,就是這個結果。但是他深知莊墨這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這句話,定是發現了什麽,於是對著他話裏的話細細的思忖起來,而後他似想通了一般,抬眸驚道:“你是說,他這是在利用庸王?!”
莊墨點頭,深歎口氣道:“從開始,你我都知道庸王不受寵的真正原因是何,將來南安國君可以是現在權勢傾天的太子殿下,但是絕對不會是如今看似風頭正勝的庸王。”
高仙庸是因為沒有才學和勢力才會被南安王如此看不起嗎?
答案自然是:不是。
這麽些年來,高仙庸在戰場的殺敵,過五關斬六將,哪一戰不是為南安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就這麽一個文武兼備的皇子,卻絲毫不受南安王的青睞,追究其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身世罷了。
高仙庸的生母麗妃,當年也曾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可是在蔣家叛亂那件事情上,身在後宮的麗妃卻當著麵朝文武的麵,跪在君王殿前求徹查此案!
當年的那樁案件已經是無回旋的餘地,一個叛亂的將軍,後宮的嬪妃會出麵求情?這當時引起了滿城的風雨。
麗妃與蔣家素未謀麵,之間也未曾有過什麽往來,為何會在這緊要的關頭,出來舍命求情?
王宮裏的事情永遠都是被百姓津津樂道的,最後不知怎的,便橫空刮出來了麗妃與蔣老將軍曾經是戀人的這段風。
那時蔣家已經覆滅,蔣老將軍也已經陣亡在夷洲城,其傳言的真實性也已經無從考證,然而南安王依舊對此事耿耿於懷,從那之後便將麗妃禁足在華陽宮中內,不許任何人去探望,當然也包括高仙庸,直至最後病逝,都未曾去看一眼。
當年的那樁事情,在南安王心中一直是一個結,所以也連帶著不喜歡高仙庸,這是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自從五年前公孫佐知道莊墨所謀之事,他盡心的去查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高仙庸以往的這些事情,他雖然知道此話或許不該如此唐突的去問,可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先生之所以會選擇他,是否也是因為這件事?”
這一句問話,也真真的是問到了他,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其母親的這層關係,才會選擇留在他的身邊,他想了許久,終輕道:“或許是,又或許不是。”
高仙庸去往江州的這段時間,他心頭便蒙上了許多的疑團,他一直在心頭揣測著南安王真正的用意,但是城內的南安王其舉止卻又同之前並無什麽差別,連他自己都差點以為,南安王是真的放下從前的芥蒂,扶持高仙庸。
直至今日朝堂上傳來的消息,讓他心中霍然開朗。
南安王若是真的有心扶持高仙庸,必然不會在高仙庸聲勢最旺的時候,在朝堂上以一句話,引得高仙鈺對付高仙庸。
因為他知道,他那一句看似無意的話,對高仙鈺是怎樣的打擊,一個永遠屈服在他腳下的人,他雖然幾次三番的想要取他性命,但是那樣一個卑微的人,又有何時是入得了他的眼的?這個節骨眼上,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讓高仙鈺多多向高仙庸學習,對於高仙鈺來說,無疑是最為打擊的一句話。
所以,他麵上扶持高仙庸之餘,其實也是有意在將高仙鈺與高仙庸之間的矛盾擴大罷了,今日太子下朝時的暴怒,後又有庸王府的遇刺,樁樁件件的事情都證明,他的計劃算是完美的在實施。
能有這番謀劃的南安王,倒是讓莊墨心中佩服的緊,他歎道:“不愧是將勢力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王上,這麽苦心積慮的謀劃,不細細的去看,還真的看不懂他在想什麽?”
想通了南安王是在做何,公孫佐心中一陣顫栗,但是仍然有些許疑惑:“他到底是在想何?兩個兒子都不如他的意,他還能霸占著那個王位多久?兩個兒子都鬥死,他百年之後,這王位又該給誰呢?”
是啊,高仙鈺一方勢力獨大,南安王心中清楚,若是將王位傳給高仙鈺,往後的南安王朝怕是歐陽家的天下,自己費盡心思贏得的天下,南安網定然是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的。可是南安王又因著高仙庸的出身,看不上他,那麽他現在引得兩人爭鬥,百年之後他又該將王位傳給誰呢?
王位會傳給誰呢?莊墨在心中默默的問了自己一句。
一段時間的沉寂後:
“還有。”莊墨輕聲說道:“眼下庸王要回城了,南安朝堂上會因為此事,掀起一陣巨浪,你還要麻煩你去一趟司空府。”
聽莊墨提及司空府,他想起前遭手下的人給他的消息,他道:“我隱約覺得,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前有人告訴我說,看見他將之前你傳遞給他的那兩張紙條給燒了。”
莊墨道:“前段時間在街上無意間碰到過他,雖然我和他沒有說上話,但他心中也會起疑,他怕是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會將那給燒了,以免泄露被有心人利用,落下把柄。即是這樣,以後你們去傳信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空氣中的潮濕味道漸濃,伴隨著那重重的一聲悶雷聲,雨水便也嘩啦嘩啦的下了下來,有風從尚開著的窗戶處吹來,夾雜著雨水,絲絲霧氣撲麵而來,莊墨心中的萬千心思,化作那長長的一聲歎息,他道:“既然南安王已經開始有了動作,往後的路,看來是更加的艱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