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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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接連下了幾日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潮濕的緊,不知是否因為庸王府遭刺的那一個夜晚,吹了風的緣由,莊墨的宿疾犯了。
    原本是每日去往懸醫閣的他,隻能任由管家去懸醫閣將顏初雪請來。
    第一日,顏初雪帶著藥箱而來,隻是診了脈象,根據莊墨的病情,又下了幾計猛藥,輕聲了囑咐了管家平日裏的注意事項,便也沒有多餘的話語,便提著藥箱離去。
    第二日,她固定的時辰前來,換了幾味藥材。
    第三日,依舊是如此。
    這些時間內,她每日前來診脈,竟是一句話也未同莊墨講。
    莊墨心中知道,顏初雪的倔脾氣,是誰都拉不回來的,她心中一直認為高仙樂的事情與他有關,所以也恨上了他,這些莊墨沒有打算多同她解釋什麽,對於顏初雪對他的態度,也沒有多說什麽。
    然而,瞧著顏初雪每日從懸醫閣和庸王府來回的跑,加上懸醫閣的病人又多,每日瞧著她臉上疲憊的神色,莊墨有些於心不忍。
    這一日在診脈的時候他道:“這現在覺得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這兩日辛苦姑娘了。”
    好大一會的沉默,時間長久的讓莊墨以為她像之前一樣不會再回答他的話,就在莊墨準備說出明日自己前去懸醫閣診脈時,顏初雪卻突然厲聲道:“先生的宿疾為何會複發,先生不知道嗎?我明明記得已經囑咐過了你,病中不易思慮過多。”
    莊墨一怔,半晌後方從她的話語中反應過來,原本他還以為她是因為高仙樂的事情生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這樣子略帶責備的聲音,喚起了他掩埋在心底久違的感覺,他記得他們兩人很小的時候,她每次責備他時也是一如現在的神情。
    那時候對於她的責備,他總是會語塞不知如何反駁,隻是如今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
    他低眉,“我相信,初雪姑娘的醫術。”
    顏初雪終於將視線停駐在莊墨的臉上,麵色有著稍許的浮動,而後卻又似極為生氣的移開了手,悶聲的收拾著藥箱,在出門的那一刻她突然轉身道:“這兩日我會去往濟風堂,所以你也不用再去懸醫閣。”
    莊墨並未多說什麽,隻是朝她輕輕的頷首。
    隻是這一路上,顏初雪的心思卻是極其的深重,到達了懸醫閣,有醫女在她的麵前輕叫了幾聲,她也依然沒有回應。
    醫女隻得伸手推了推她,她回轉心神問道:“怎麽了?”
    醫女道:“有人來尋小姐,小姐不在的時候問了許多莊先生的病。”
    顏初雪眉頭深擰問道:“可是司空府的人?”
    醫女搖頭,附在她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像是相國府的那位小姐,上一次小姐便吩咐過了,對於莊先生的病情保密,所以她問,我也沒有敢多說。”
    顏初雪心中頓時蒙上了更多的謎團,她問道:“那她人呢?”
    醫女道:“在後院候著呢。”
    她想了想道:“你去告訴她,我等下要出門問診。”意思便是不見了,醫女領命,正待轉身離去時,便瞧見了身後站著一臉笑意盈盈的歐陽覃,雖然不知是站了多久,但是方才顏初雪最後的一句話,她必然是聽到了。
    醫女微微有些錯愕,偏頭瞧了一眼顏初雪。
    歐陽覃依舊露著燦爛的笑容,兩頰露出了深深的酒窩,定定的站在那裏看著顏初雪。
    “你先下去吧。”顏初雪吩咐道,讓醫女先行退下。
    霎時,屋子裏隻有兩人,空氣變得十分的寂靜,歐陽覃緩緩走至她的身前,站定道:“大小姐好像很忙啊。”
    通過顏朗,顏初雪多少知道些歐陽覃這個人,除卻知道她是相國的養女之外,她還知道她一直都是潛居在相國的謀士,一個女子能有這番的謀略,在朝堂上周旋,說實話,顏初雪佩服她,但是佩服並不代表喜歡。
    善於冷靜觀察人的她,在第一眼看到歐陽覃時,就知道她這個人陰柔中透著一股子狠辣之氣,她不喜歡這樣子的人,是以今日她突然來見她,她並未將心中的不歡迎給掩飾起來,她也不讓歐陽覃落座,自己走至桌前收拾著桌子上的醫書,道:“是啊,醫館內每天有那麽多人前來看病,自然是忙些,所以,不送了。”
    歐陽覃麵上稍變了神色,而後笑道:“大小姐為何要與我這般生分,小將軍可是特意的關照過,讓我有時間多多和你走動走動。”
    聽歐陽覃提及顏朗,顏初雪稍頓,之後頭都沒有抬的道:“他是他,我是我,歐陽小姐在南安城這麽些時日,可曾聽過我與他有何關聯?”
    歐陽覃雖然是知道顏初雪與護國府的關係,從第一次無意中望了一眼,敏感的她就覺得顏初雪對自己有著敵意,今日是她第一次來懸醫閣找她,未免尷尬,便拿出了顏朗這個橋梁,不曾想顏初雪依舊不買帳。她心中微鄂,對於顏初雪的話也不惱,笑道:“就像你說的,他是他,我是我,今日我隻是有心想要來認識認識大小姐,大小姐要將我拒之門外嗎?”
    顏初雪道:“懸醫閣治病救人,是病人就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歐陽覃,而後道:“歐陽小姐健朗安康的很,來懸醫閣這種地方,就不怕染上了什麽?”
    “不怕,大小姐師承濟風堂,在你身邊,我放心的很。”
    “濟風堂也不是什麽病人都接。”
    “聽聞懸醫閣初成之時,大小姐為懸醫閣立了規矩,富貴人家不醫,朝堂官員者不醫,打架鬥毆者不醫,搶人錢財者不醫……等等,可是我仿若記得,這些條列中,有一項是從不過府問診。”
    手上的動作終於頓住,顏初雪抬眸看向歐陽覃依舊含笑著的臉龐,問道:“所以,歐陽小姐今日前來,意在問罪?”
    歐陽覃道:“問罪不敢,隻是想要問一問,庸王府中的那位琴師,是有何不同,竟然能夠勞煩大小姐親自過府。”
    顏初雪道:“怕是你真正的目的,不在此吧。”
    “大小姐是聰明人,我隻不過是來關心一下他的病情罷了。”
    “哦?看來歐陽小姐同他是故人,既然如此,大可自己去往庸王府去問,相信先生定會坦然告知。”
    歐陽覃的麵色終於變了,由白變紫,而後又由紫變白。顏初雪無視她的神色,目光定定的看著她道:“你知道的,從我這裏,你是問不出什麽的,你同他相熟,這點在你來找我時,他定也會告知與你,等下我還有事,歐陽小姐若是不想離去,懸醫閣內,自便。”
    歐陽覃是怒氣衝衝的離開懸醫閣的,她在顏初雪這裏吃了癟,出了懸醫閣,便徑直的去往了護國府。
    每一個入懸醫閣看診的病人,都會有一份完好的病例,從開始至痊愈,顏初雪每日都會親自的更新。而這些人的病例,都被存放在懸醫閣後院的一間房間內,房間的鑰匙有兩把,她自身攜帶一把,另一把放置在懸醫閣內,年長的一位醫女那裏,若是有人想要查看病例,便去醫女那裏登記拿鑰匙,方可入內。
    存放的病例的房間內,因為四麵都被高高的書櫃給阻擋,窗戶處射不出陽光,縱使是白日,屋子裏頭也黑漆漆的。
    房間內正中央隻擺放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頭整齊的擺放著一些需要她梳理的病例,桌子的兩端點燃了蠟燭,顏初雪坐在桌子前,手中翻看的,正是莊墨的病例。
    這段時間,前來查問莊墨病情的,並不隻有歐陽覃一人,這讓她想起了前段時間在懸醫閣碰到落青時的場景。
    落青得的不是什麽大病,隻不過是尋常的感冒罷了,司空府上有專門的大夫問診,隻需開兩幅方子,病也就好了,可是那一日,她還是在懸醫閣看到了他。
    她不是不訝異。
    懸醫閣的規矩,朝堂官員不醫,而這個不醫中,其實還有三個字沒有出現在條例上,那便是:朝堂官員看不順者,不醫!
    這麽些年來,朝堂上眾人的嘴臉她心中都十分的清楚,也因著她的倔脾氣,連護國將軍都拿她沒有辦法,她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病人,自己選擇。
    但是落青今日前來,聲稱要她親自把脈,她沒有拒絕。
    問診的房間內,她與他之間隔著一簾珠蔓,在診脈時,落青似不經意的感歎道:“人老了,毛病也就多了,三天兩頭,不是這裏癢,便是那裏痛。”
    落青才是三四十歲的樣子,比顏初雪也就大了十多歲的樣子,若說老,三十四歲的年紀,正是步入中年時刻,同老著實沾不上邊,顏初雪直道是他擔憂自己的身子,安慰道:“司空大人不必擔心,隻是尋常的小病罷了。”
    落青鬆了口氣:“沒什麽大病就好。”之後他語氣一頓,感慨道:“這上天待我也算不錯,活了半生,雖說小病不曾斷過,可是也沒有什麽大病。隻是若說不公,庸王府的那位琴師莊先生,可是真的不公,聽聞他一直是在懸醫閣看病,從他來南安城至現在,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如今瞧著依舊覺得有些病態,可是得了什麽不能治愈的大病嗎?”
    顏初雪道:“司空大人費心了,他的病隻是有些棘手罷了。”
    落青道:“這樣啊,既是他身子不好,以後還煩請你多多費心了。”
    落青突然關懷的態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問道:“司空大人好像很關心他?”
    落青的神色略顯不自在,而後他道:“談不上關心,隻是曾在南安城遙遙的看過他一眼,隻是覺得他的樣子,讓我想到了一個故人罷了。”
    當時的顏初雪沒有去在意他這句話的意思,隻是隱約的覺得他的話中有話,今日歐陽覃的突然訪問,再細細的回想落青當時的話……
    落青的故人中,除卻那個每日病怏怏的少年之外,還會有誰的身子會糟糕成這個樣子呢?
    答案瞬時浮現在了腦海。
    而自己初次見他時,也不是有那麽一刹那的將他認為了心頭的那個人嗎?
    突然,一種大膽的假設浮現在她的心頭,她的心也隨著莫明的跳動起來,胸口悶悶的,好像被什麽給揪住了一樣,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浮上心頭,放置在她手上拿著的那本病例,再低眼看時,書頁上也浮現了那位少年的臉龐。
    她慌忙的走了出去,而後回至房間中收拾行囊。
    收拾行囊時,她的手都是抖的。
    有醫女聽聞動靜走進來,看到顏初雪正在收拾行囊,上前好奇的問道:“小姐這是要去往濟風堂嗎?不是說明日啟程嗎?”
    顏初雪頭也不抬的應道:“突然想到有一些事情要問問師父,等不及要提前去問一問。”
    “這……小姐現在就要走嗎?”
    顏初雪點頭,“現在就走。”她直起身子,轉身吩咐道:“我此去的時間,可能比之前預留出來的時間要久些,這段時間懸醫閣的事情,你就幫忙照看著,還有就是,往後不管是誰再來問莊先生的病情,都說不知道,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顏初雪走的當天,天色漸昏沉,懸醫閣的人剛剛在門前點燃了燭火,顏朗便負手走了進來,他先是問了眾人顏初雪去往了何處,而後便輕走至了後院。
    今日歐陽覃去找他時,他聽的明明白白,其意思便是想要讓他入得懸醫閣,盜取莊墨的病例。
    其實,於顏朗而言,即便是莊墨是高仙庸身旁的謀士,但是一個病怏怏的人罷了,又能活多久,實在是不值得如此重視,但是歐陽覃堅持要,說可能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他無奈,便也答應了她會幫忙。
    若是直接管顏初雪去要,自己在顏初雪麵前的結果,隻會比歐陽覃更差,所以他趁著顏初雪不在的時間,來此。
    懸醫閣存放病例的房間,他知道,放在醫女身上的鑰匙,每日會被醫女鎖在一個盒子內,那個盒子的鑰匙很好找,他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拿來了鑰匙,去開了門。
    進去之後,他左翻右翻,向來沒有什麽耐心的他,翻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
    “小將軍。”
    門外有一聲音響起,驚了他一跳,他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轉過頭問道:“何事?”
    前來尋他的,正是看管鑰匙的醫女,她走進來端正的行了禮,而後問道:“小將軍找到自己要找了東西了嗎?”
    偷鑰匙一事事情敗露,顏朗不自然的輕咳了聲。
    醫女道:“小姐出門時有囑咐過,懸醫閣內病例房內,不允許懸醫閣以外的人涉足,小將軍若是沒有什麽事,就出去吧。”
    顏朗怒道:“我算是外人嗎?她是我親妹妹,既然這個醫館是她開的,也就是護國府的資產,若真是較真起來,這醫館也是我的!”
    “所以,小將軍方才能夠入得尋一個時辰,不管尋沒有尋得到,小將軍還是離去吧,懸醫閣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若是傳至小姐耳中,小姐的脾氣小將軍是知道的,事情的結果……”醫女欲言又止,之後的話縱使不說,他也是知道的。
    就自家妹妹的脾氣,他會不知道?他又看了看屋子裏,方才一個時辰的時間,差不多翻了個遍,沒有找到,證明他的病例便不在房間。
    是以,他邁著步子走了出去。
    “小將軍。”醫女開口叫住了他。
    顏朗轉身不耐煩的道:“又怎麽了。”
    醫女輕走上前,伸手道:“鑰匙。”
    “桌子上,自己找去!”
    醫女沒有再說話,輕微福了個身,便走了進去,鑰匙果真放在桌子上,她環顧了下房間內,看到存放病例的櫃子被翻的亂七八糟,她走過去一一的整理起來。
    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將所有的病例整理好,她拿起鑰匙正欲離開時,卻突然間止住了腳步,眼睛定定的盯向那正中央的一處空格內。
    那裏,好像少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