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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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覃順著莊墨的視線轉身望去,但見門前那盈盈站立神色傷神的女子還有郎十三時,她微怔,隨後站起身問道:“你怎麽來了?”
郎十三走進去,走至莊墨的身前扶起他。
疼痛無力的身子由郎十三扶著站起,他看了門口那女子一眼,輕道:“紫衣姑娘,她交給你了。”說完便由著郎十三扶著走了出去。
從見到郎十三的那一刻,歐陽覃便知道殺莊墨這件事不能成功,或許是她本來就沒有想過會成功,畢竟莊墨一手操控整個局麵,不能不對自己的後路有規劃,她方才想要殺他,也隻是想要放手搏一搏罷了。
很顯然,再一次的,她在莊墨麵前博輸了。
莊墨與郎十三離開茅草屋後,他拒絕了郎十三提出要送他回庸王府的要求,而是叫郎十三離去,自己一人往正熱鬧的宴會廳走去。
今日這場仗,是朝堂之間的爭鬥,聆風閣還是不要卷進來的好,而他是隨著高仙庸而來,在他負責的事情完成之後,自然要回去親眼看一看結局,這是有始有終。
高仙鈺從宮內帶回來的士兵,有王上的聖旨在手,自然是輕而易舉的進入了相國府。
他進入相國府內,直接去往府內的地窖之中,果然從地窖中搜出了玉璽,龍袍,還有眾多的兵器與弓弩。
高仙鈺當即命人拿著玉璽與龍袍,快速的進入了前廳中去。
待玉璽與龍袍被高仙鈺拿著呈現在眾人麵前時,歐陽獻覬覦王位一罪,無從抵賴。一些原本還為他廝殺的禁軍,在看到這些之後,加上高仙鈺手持的聖旨,也放棄了抵抗。
事情敗露,歐陽獻氣急敗壞,但是卻不願就此放棄,或許是最後的掙紮,在瞧見莊墨自己一人顫巍巍的往這邊而來。
歐陽獻不傻,相反他這麽些年來,將自己謀反的意圖在同樣聰明的歐陽覃麵前,隱瞞的毫無破綻,就表示他這個人不但有野心,也是十分的聰明。
今日看似因為七殺堂的介入,而引出來瑤州的那個事件,再有後麵的高仙鈺回王宮帶著軍隊前來,這一切的一切,在看到莊墨的時候,歐陽獻心中比誰都清楚,這是莊墨的計謀。
或許,自己一開始的意圖便被他發覺,所以在他設計除去高仙庸時,才心安理得的踏入這個陷阱中,然後再去實施他自己的謀劃。
他太大意了,不該讓高仙鈺也參與這個計劃中,不然自己即便是事情敗露,也有生還的可能。
這個人,看著這樣柔弱,歐陽獻從來都未曾把他放在眼中過,但是今日,這種情況下的一眼,卻讓他覺得,這個柔弱的書生,太過可怕了。
而他自己呢,這麽多年的努力即將白費,自己如今落得這個樣子,都是拜這個人所賜,他暗自咬牙,竟是一個飛身過去,拿著手中的劍就朝莊墨的死穴刺去。
歐陽獻此時的想法,和方才歐陽覃的想法不謀而合,盡管知道自己此仗已經落敗,然而在敗下陣的時刻,還要拉這個罪魁禍首當做墊背的。
歐陽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眾人都大驚失色,濮陽候握著落青的手顫抖著不斷的加重,他對著那些禁軍怒吼道:“快,快阻止他!”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濮陽候的這一聲命令,隻不過是情急之下的反應,這個時候讓人去阻止歐陽獻,怕是人還未走到跟前,歐陽獻手中的劍已經刺進了莊墨的死穴。
這個琴師,今晚可能就成為歐陽獻的刀下亡魂了。
然而下一刻,在一陣驚呼聲中,那素色的身影前卻擋了一個玄色的身影,眾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最後的關頭,高仙庸以驚人的速度,擋在了莊墨的麵前。
那鋒利的劍尖,終是刺進了高仙庸的胸膛,鮮血淋漓而下,高仙庸咬牙手緊握住刺進胸膛的那把劍,又朝前進了一步,而後拚盡全力,給了歐陽獻一掌。
歐陽獻手離開劍柄,這時七殺堂的曲陽與刑照月瞅準時機,兩人拔劍過去,沒有交戰幾個回合,人便被製服。
高仙鈺手拿聖旨道:“歐陽獻私造玉璽,私做龍袍,其造反之心,昭然若知,本太子這就將他帶入王宮,交予父王處置,今日在場親眼看見的各位,請隨本太子一同進宮,在王上麵前闡述你們的所見所聞。”
至始至終,高仙鈺的目光都未曾停駐在已經受傷的高仙庸身上,麵無表情的帶著撤離了軍隊,然後帶著歐陽獻揚長而去。
今夜,仿若是一個平靜的夜,無風,無雨,柔和的月色照耀下,就好像蒙著一層輕薄的白紗,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柔和。
然而,就是這麽看似一個平靜的夜,南安朝堂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玉璽與龍袍呈在南安王麵前時,已經提前得知消息的南安王還是雷霆震怒,當即命人查封了相國府,隨後又從相國府內搜出數額巨大的銀兩,弓弩以及戰場所用的兵器數千件。
歐陽獻謀反的罪名落實,南安王當即判處其淩遲之刑,刑期要刑滿三日。
而高仙鈺雖說同歐陽獻是至親關係,可是他當夜發現這件事之後,去王宮當眾揭發他,其行為是大義滅親,南安王表示嘉獎。
清晨,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雨。
天氣逐漸轉涼,秋雨瀟瀟,愈漸急緩,清冷的空氣中,除卻秋雨落在青磚屋瓦的聲音,餘下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死一般的寂靜,一直延伸至庸王府內,雖然府內的人忙前忙後的將熱水往屋子裏一遍遍的送,然而各個人的表情凝重,誰也不敢開口說半句話。
原因無他,是因為參加相國府老夫人壽宴的高仙庸與莊墨二人,出門的時候好端端的豎著出去的,可是回來的時候,兩人卻是奄奄一息的被人抬回來的。
高仙庸有南安王親派的禦醫前來診治,而莊墨的病情一向是由顏初雪照看,在濮陽候的示意的下,著人深夜去懸醫閣請了顏初雪。
顏初雪一來,便開始為莊墨診治,這樣一診,便是一夜。
“他如何了?”
濮陽候剛從高仙庸那處回來,在禦醫說已經無性命大礙之後,便慌忙的來了莊墨這個房間,見顏初雪疲憊的站起身子,他慌忙的上前問道。
顏初雪神色是極其的疲憊,她紅彤著雙眼看向濮陽候搖頭道:“隻是暫時的控製了他的病情,他身子如今已經糟糕透了,再像他這樣費心神,怕是不多的壽命也會被消磨沒了。”
濮陽候從一開始回到南安城時,從落青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莊墨的身份,就在護國府前見到莊墨第一眼開始,他便篤定了他便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是從小被他當做自家孩子看待的,他身子骨一向不好,如今經曆這麽些事情,身子依舊糟糕到如此的地步,顏初雪說,他的壽命不多了,心中頓覺猶如五味雜瓶一般,難受的緊。
隻是他如今歸來,想要做的是何,不用他開口向他嚴明,他也已經知道,這樣一件複仇的大事,怎能不勞心傷神?
想到這,濮陽候深深的歎了口氣,看著莊墨蒼白的臉道:“不管如何,保住他的命要緊。”
“近日他的病情,每次複發時一次比一次難以控製,我怕是要去濟風堂一趟,讓師父親自過來瞧瞧才行,這些時日他又在特殊時期,煩請侯爺多多照顧些。”
“放心去吧,有我呢。”
顏初雪點頭,而後又在出門的時候,朝伺候的人囑咐了些注意事項,便離去。
濮陽候看著床上的昏迷的人兒,無聲的歎了口氣,想起顏初雪囑咐的他不能受風,便又在房間中來回走了一圈,確定窗戶都關好之後,便也走了出去。
剛關好門,落青便隨之而來。
他先是問了幾句莊墨的病情,聽濮陽候提及無礙,這才放寬了心,想起事情發生以後,濮陽候便一直待在庸王府,都未曾歇息過片刻,他道:“侯爺也該休息休息了。”
濮陽候道:“沒能親眼看他醒來,我是無法安心下來的。”
落青想了想問道:“若是他醒來,侯爺要打算與他相認嗎?”
其實,這也是困擾在濮陽候自己心頭的疑問,眼下雖說他已經斂去鋒芒,在濮州安守十五餘栽未曾再踏入南安城中,他已經不問朝堂中事,然而南安王依舊不曾對他放下過半點的戒備之心。
落青知道濮陽候心中的疑慮,他勸道:“其實我們都知道,隻要王上在一天,他的身份便多了層危險,眼下時局,不聞不問,方是護他最好的法子。”他語氣稍頓,而後又道:“其實,這件事沒有發生之前,他托人給我帶了話。”
濮陽候怔住,問道:“他說了什麽?”
落青道:“他說,顏奎遲遲未曾回城,怕是去暗中調查顏朗之死一事,侯爺所做的事情,怕是瞞不住顏奎,讓我告訴侯爺,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便在顏奎趕回來之前,回濮州去。其實細想來,他的擔憂也是正確的,顏奎這個人做事,一向是有仇必報,更何況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他想讓侯爺在顏奎回城之前離開,也是想屆時他想要報仇,濮州是侯爺的地界,他就是本事再大,手也伸不到濮州去。”
濮陽候想了想,耳邊聽著依舊在下著的秋雨,良久之後他道:“我也已經在城中逗留了一些時日,若是再不回去,王上又該生疑了。”
“所以,侯爺要趁著這個最佳的時候,離去,從此再也不要提及他,你這些時日所做的事情,都是擔憂庸王殿下的安危,與其餘人無關,至於他這裏……”落青轉身看了看緊閉的房間門,道:“我會時刻留意著的。”
雖說莊墨眼下是危機時刻,濮陽候放心不下,不想這個時候離開,然而落青所說的話,卻是字字在理,若是他身在南安城,顏奎找他報複,莊墨不會見死不救,這平白又是為他多增添事端罷了。
想到這,濮陽候便動身去往王宮,打算向南安王辭行。
秋雨還在急緩的下著,馬車行至宮門前站定,濮陽候手持傘剛下馬車,便瞧見宮門處有幾個太監抬著一個木藤而過。
抬著的木藤上的東西,是被一方白布遮蓋著的,他隱隱約約的瞧見,像是個人。
偌大的王宮內,每日死個人並不稀奇,然而引起濮陽候注意的是,那木藤上隱約垂下去的手,隱隱可見深紅色的佛珠。
佛珠?
霎時,心中好像隱約知道了些什麽,但還是忍不住的上前拉住一位宮人,似乎是想要確認自己心中所想的是否正確,他問道:“這,是誰?”
被拉住的宮人見是濮陽候,立即恭敬的回道:“回侯爺,是前相國府的老夫人。”
“怎麽回事?”雖說歐陽獻謀反證據確鑿,封閉了相國府,然而對於已經八十歲的老夫人,王上一直未曾下過什麽懲罰的旨意,畢竟她年歲已大,又與已故的太後是情深的姐妹,他還以為王上會念及太後這層的關係,對老夫人網開一麵,讓其老死。
“今日是相國行刑的第一日,老夫人驚聞這件事,便來王宮求見王上,如今她這樣的身份,沒有被相國牽連而亡,已經是王上最大的恩賜,王上哪裏還肯見她,這大雨天氣的,老夫人在這宮門外跪了足足有兩個時辰,興許是覺得王上不會見她,心死了吧,竟然一頭撞在了城門上。”
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歐陽獻一事老夫人並不知情,原本是高高興興的一場八十壽誕,如今卻鬧成了這個樣子,隻不過是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仿若都變了樣子,除了她自己……
當夜,宴會上的動靜那樣大,卻沒有吵醒熟睡中的老夫人,濮陽候知道那是因為莊墨不忍心讓她親眼瞧見那樣的畫麵,所以才在送去的南紅佛珠上麵動了手腳,讓她躲過了那晚驚心的一幕,也讓她錯過了自家孩子泯滅人性的一幕。
然而,事情一旦做了,瞞過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事情攤開至明麵上時,結局還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隻不過是時間上的早晚罷了。
一陣秋風襲來,夾雜著空氣中的秋雨,吹入他的臉上,很奇怪,他覺得這場秋雨和冬日下的大雪一樣的冷,就像是朝堂之間殘酷的鬥爭一樣,冷得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