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太後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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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賢明的濮陽候,那些曾經受過濮陽候恩惠的百姓,自然會認為當今的王上是個是非不分的暴君,這一點桂嬤嬤心中明白。
見桂嬤嬤麵色有了些浮動,念心又道:“當年王上初登基,便發生了蔣家一事,嬤嬤覺得太後當年拚死保住侯爺,就當真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麽?”
桂嬤嬤狐疑的看向念心,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麽一問。
念心道:“嬤嬤想一想,王上初登基便殺自己的同胞兄弟,不管蔣家一事是真是假,若是太後當年真的放手讓王上殺了侯爺,那麽百姓心中會如何的想王上?一個剛登基的帝王,便殘殺自己的同胞兄弟,且當時侯爺的賢明,可是遠遠的在王上之上,傳出去,新帝的聲望,會在百姓心中大大的打了折扣。這也是太後當年想到了這一步,才做出的明確的決定,如今事件重演,嬤嬤難道就這麽任由太後的一片苦心白費嗎?”
桂嬤嬤沒有再說話,而是伸手讓念心將自己扶起走進了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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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濮陽候的消息傳來已經三日了,高仙庸那邊尚未傳來什麽好消息。
莊墨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秋風卷起的落葉,陷入了沉思中去。
公孫佐踏入房間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歎口氣將門關好,拿起一旁掛著的披風走至莊墨的身旁為他披上道:“先生別再傷神了,小心著身子。”
莊墨轉身,歎了口氣問道:“濮州那邊可傳來了消息?”
公孫佐搖搖頭:“這件事王上想要像當年一樣,做得密不透風的隱秘,所以濮陽候還未得到半點消息,那個被救回的人,也在候府上每日追隨著濮陽候,並未有什麽動靜。”
“他既然是以蔣家舊人這個身份留在濮陽候府,自然不會對他做什麽,讓暗中保護的人尋些破綻讓他發覺一些,這樣等到王宮的人去時,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公孫佐低眉一笑道:“沒想到十三才為先生辦了幾次事情,連先生的下一步都想到了。他昨個兒還遣人送了信給我,信上所說與先生方才說的一致。”
想起相國府那一幕,莊墨問道:“將紫衣請入相國府也是他的主意?”
公孫佐點頭道:“是的,他說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身邊最親近的人對自己失去了信任,歐陽覃騙了紫衣那麽多次,也是時候讓她也嚐一嚐眾叛親離的滋味了。”
莊墨低眉,走至一旁的鋪墊坐下,抬眼示意公孫佐落座,待公孫佐坐定之後,他道:“可是依著紫衣的性子,縱使知道歐陽覃騙過她許多事,在歐陽覃落魄之時,也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是啊,先生走後,歐陽覃三言兩語救讓紫衣姑娘原諒了她,事後紫衣姑娘竟然求著十三放過她,要帶著她一起回商州去,這也是十三最想不通的地方,因著這個,他可是鬱悶了好久。”
莊墨笑了笑,“紫衣姑娘重情,曾經在最困難的時候得歐陽覃相救,之後的一段時間相依為命,這份情在紫衣姑娘的心中,已經遠遠的超越了姐妹之情,她想要帶著歐陽覃回商州,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他語氣稍作停頓,抬起眼皮問道:“十三是怎麽做的?”
“十三他心軟,便也應了下來。”
“可是七殺堂的人,未必會放過她。”
“前幾日聽聞,曲陽找到了她,打著為先堂主報仇的名號,挑斷了她的腳筋,還順帶挖了她的雙眼,說是要呈至先堂主的墓前,如此一來,她雖保全了性命,倒也是廢人一個了。”
莊墨歎道:“如此一個聰慧的人,隻是沒有用在正途上,落得這樣的下場,倒是可惜了。”
公孫佐道:“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生生折磨,她這樣一個要強之人,沒了眼珠不能行走,整日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無異於比死了還難受。據說,她可是尋死了好幾次,都被紫衣給攔了下來。”
莊墨道:“這怕也是十三預料到的結果,所以才會準許紫衣帶著歐陽覃離開。他倒是一個好的苗子,跟在你的身邊,倒也不會屈才。”
公孫佐笑道:“先生這句話若是讓他聽到了,那可不得了。”
“什麽話不能讓我聽到啊。”
公孫佐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郎十三的聲音,他笑著走進來,在公孫佐的身旁坐下,偏頭道:“我掐指一算,方才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公孫佐伸手,拿起折扇就在郎十三的腦門上打了一記,“說你不服管教,辦事能力不行。”
“冤枉啊。”郎十三捂著被打的那一方喊冤,他看向莊墨道:“先生今日可要為我做一做主,我郎十三天不怕地不怕,沒入聆風閣之前,好歹也是江湖上誰都不敢惹的人物,可偏偏就他,一個小小的聆風閣主我唯命是從,前段時間久因為偷喝了他一壇酒,就罰我抄三遍詩經,那抄書哪是我這種英雄人物做的,可我還是乖乖的照抄了,先生說我這還是不服管教麽?我冤枉死了我!”
這是莊墨第一次見到公孫佐與郎十三在一起的場景,他們兩個雖是吵鬧,可是眉眼之間的濃濃笑意,證明兩人感情之深厚。莊墨順著郎十三的話,挑眉笑道:“確實冤枉。”
聽聞莊墨的話,郎十三得意的朝公孫佐一望。
公孫佐伸手擋住他那得意的臉,道:“先生可別再為他說話,再為他說話,以後聆風閣都容不下他了。”
郎十三掙紮著將公孫佐的手從臉上拿開,朝公孫佐道:“先生的眼睛是明亮的,下一次若是你再罰我,對我不好,我便來這裏找先生說理去,讓先生好好的說道說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你敢!”公孫佐揚手,手中的折扇尚未打在郎十三的腦門上,郎十三已經竄了出去,躲在莊墨的身後道:“先生你看他,平常在你麵前表現的甚是得體,可是他私下裏,可是個愛打人的主。”
“你還不是一樣,在我麵前就巴巴的強。”公孫佐指著郎十三道:“你給我滾過來,不然回去立馬讓你抄十遍詩經。”
“先生你看他!”郎十三試圖拿莊墨堵住公孫佐,依著公孫佐對莊墨的敬重,他覺得隻要是莊墨為他說話,公孫佐必定會聽。
然而莊墨卻笑了笑道:“你就快些過去吧,不然回去十遍詩經,有你受的。”
聽聞莊墨的話,郎十三瞬間泄了氣,他朝公孫佐看了看,後者朝他一挑眉,他深吸了口氣道:“哎,你們合夥欺負我。”說著巴巴的坐在了公孫佐的身旁。
嬉笑完畢,公孫佐偏頭問了正事:“不是讓你跟著庸王嗎?怎麽回來了?”
郎十三道:“他已經將人帶回王宮了,我瞧著後邊的事情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便提前回來了。”
莊墨凝眉:“桂嬤嬤畢竟年紀大了,路上受不了顛簸,怎麽這麽快?”
郎十三道:“這一次隨庸王回宮的不是桂嬤嬤,而是她身旁一直伺候的一個年輕的姑娘。路途中並不怎麽順利,遇到過一次伏擊,她不懂武功,卻能臨危不亂,到也算是難得一見。”
莊墨點頭,並未再說什麽。
跟隨高仙庸回王宮的,卻是桂嬤嬤身旁的念心,兩人快馬加鞭趕至王宮門前,因著有高仙庸的令牌,進宮之路很是順利。
南安王聽聞是皇陵桂嬤嬤身旁的人求見,便立即招人麵聖,高仙庸候在外頭,並未進去。
念心進入殿內待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高仙庸站在外頭,時而聽見南安王暴怒的聲音。不過還好,待見到南安王召見人寫聖旨,而後那人便拿著聖旨匆匆而出,高仙庸心頭長舒一口氣。
念心腳步剛踏出君王殿門檻,殿內就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兩人目光看向殿內,而後又彼此意味深長一笑。
兩人走在永巷內,高仙庸道:“方才在我在殿外,聽見父王暴怒的聲音,還擔心父王會不管不顧的將你拉出來呢。”
念心莞爾一笑,“王上不會,因為奴婢帶來了一樣東西。”
高仙庸問道:“什麽東西?”
念心道:“太後的遺詔,當年太後拚死護住了侯爺,護得了他一時,必然也會想法子護他一世,太後遺詔中寫道:王上在位期間,不管侯爺所犯何事,必須留他性命,讓他安穩在濮州度過餘生。這是太後給侯爺的最後一把保護傘,且還是永遠的。今日奴婢進入王宮是眾人親眼所見,皇陵中人無故來王宮,必然會引起猜忌,殿下不妨這時將遺詔的消息散播出去,往後王上便再也動不得侯爺了。”
高仙庸怔住,看著念心心中有一霎那生起了佩服之意,不管是幫助他說服桂嬤嬤救濮陽候,還是路上遭遇埋伏她臨危不亂,更有方才的那一番話,她隻不過是被圈養在皇陵中的一個小宮女罷了,竟然會做出這些事情,這讓高仙庸對她刮目相看。
“殿下在想什麽呢?”念心見高仙庸望著她出神,她柔聲出聲喚道。
高仙庸回了心神,道:“沒什麽,念心姑娘見識獨到,見識頗廣,倒像是生在大戶人家中才有涵養。”
念心笑了笑,“嬤嬤生前一直跟隨太後,而奴婢從進入皇陵之中便一直跟隨著嬤嬤,受她言傳身教,所學的自然是多了些。”
高仙庸站定,朝念心作揖道:“不管如何,這幾日,多謝了。”
念心也回了一禮,看著高仙庸的眼眸中包含著濃濃的笑意,她道:“殿下客氣了,奴婢家鄉是濮州,曾經受過侯爺的恩惠,能夠救她,也是奴婢報恩的一種方式,其實奴婢也沒有幫助殿下什麽,隻不過是幫自己的恩人罷了。”她目光落在高仙庸的手上,那是在路上遇到埋伏時,有人拿著刀砍向她時,是高仙庸為她擋住,而後被落下的刀劃傷了手,傷口雖然做了簡單的清理,但是路上奔波了一段時間,傷口又裂開了。
念心擰眉,問道:“殿下的傷,可還疼嗎?”
高仙庸搖頭道:“這點小傷,回去隨便的清理一下便好了。”
念心臉上露著柔柔的笑容,而後從袖中掏出自己的一方手帕,向高仙庸走近一步,而後大方的執起高仙庸受傷的手,將手帕包在手上那傷口處,她道:“雖然殿下久經沙場,這點小傷根本不放在眼中,但是自己的身體也該注意一些才是,這傷口若是處理不及時,潰膿可就難辦了。”
對於念心這種突如其來的接觸,高仙庸略顯不自然,但是見念心落落大方的模樣,倒顯得他不大方了,便沒有說什麽。
“好了。”包紮完畢之後,念心朝高仙庸盈盈一拜,而後道:“時辰也不早了,奴婢就先離宮了,告辭了。”
高仙庸並未再說什麽,而是朝她頷首點了一下頭,便隨著她一起離開了宮。
永巷盡頭一高樓處,恰巧能夠俯瞰整個王宮。
那高樓處,顏奎與高仙鈺站在欄杆處,看著走出永巷的兩個背影,高仙鈺道:“庸王能夠入得皇陵求桂嬤嬤,拿到皇祖母的遺詔來救濮陽候,看來他們兩個是同一個陣營了。”
顏奎冷冷一笑,並未做聲。
高仙鈺又道:“也難怪濮陽候會與庸王交好,畢竟他的生母麗妃是為蔣家一事而亡,而濮陽候又與蔣家是世交,如此以來,你對付的可不止是濮陽候,還有庸王啊。”
聽聞這一句話,顏奎這才看向高仙鈺,他沉聲問道:“太子殿下想要說什麽,不妨直接言明。”
這次濮陽候一事,高仙鈺知道是顏奎暗自做的手腳,經由歐陽獻一事,他身後已經沒有了強力的盾牌,所以行事變便也低調了不少。再加上在相國府親眼見識過了莊墨是如何一步步的破解歐陽覃的計劃,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應該如何去對抗高仙庸。
正好經由這件事,想要與顏奎聯手一起對抗,心思被看穿,高仙鈺掩嘴輕咳了一聲道:“那我就直說了,你的敵人是濮陽候,而我的敵人是庸王,濮陽候與庸王交好,兩人為一體,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顏奎冷道:“怕是殿下想要借我的手,除掉庸王吧。”
再一次被顏奎拆穿,高仙鈺全然沒有以往的那種不成熟的表現,反而是挑眉一笑問道:“將軍覺得如何?”
“護國府從來不涉入黨爭。”
高仙鈺反問道:“可是將軍的這個計謀,是被庸王給破壞了不是嗎?再則,我可是聽聞小將軍在牢中死去的那一日,庸王與濮陽候可都曾入過地牢。”
顏奎轉身,與高仙鈺麵對麵而站,他道:“所以,殿下是想要讓我以報仇為由,幫助殿下對抗庸王?”
高仙鈺一笑,“將軍答應不答應?若是將軍一時拿不定主意,我安心的在太子府等著就是。”他說著果真便轉頭就走。
“不用了。”顏奎出聲叫住他,“護國府雖然不涉黨爭,但是太子殿下若是有什麽計劃,可以提前與我說一聲,這樣多個人謀劃,也多了一份希望不是嗎?”
這便是沒有拒絕了。
高仙鈺轉身,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他道:“庸王身旁的那個謀士莊墨,可是不容小覷的,往後就多仰仗將軍您了。”
顏奎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這一步,隻不過是先試一試水有多深罷了,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
